案子結束後, 沒良心的沈宏峻幾乎是立刻就買了迴n鎮的火車票, 連招唿都懶得打就背著包包去哄老婆了。


    江立父母在接到兒子報平安的電話後,隻在x縣多待了半個月就準備打包迴家。


    “要過年了, 家裏的親戚一年到頭也就走動那麽一兩次, 我們不去不合適。”葛萍收拾行李的時候看到沈驚蟄一聲不吭的坐在行李箱邊上疊衣服, 笑容就暖了一些,“你跟江立在這邊過完年有假了也迴去看看, 你也知道咱們那裏的人給的見麵紅包都很大,我這幾年交出去不少,現在終於可以收迴來了。”


    “江立這個人跟他爸爸一樣是個死腦筋, 性格倔, 腦子還聰明, 有時候做事情顧頭不顧尾, 我們兩個人沒少操過心。你性格強勢, 又是從小帶著他長大的,把江立交給你我們其實很放心。”


    “他跟我說過想跟你一起留在x縣, 我跟他爸爸這幾個月看下來, 你那些同事也都是好人, 環境雖然窮了點, 但是人是真的開心。”


    “可我和江立爸爸一輩子住在南方, 這裏的冬天對我們來說太冷太幹了, 長住是不太可能的, 夏天的時候過來住幾個月幫你們帶帶孩子也不錯。”


    “這房子雖然是跟你慪氣買的, 不過勝在夠大, 就留給你們結婚做婚房,宏峻那邊有老婆孩子,迴x縣總要有個住的地方,你那毛坯房就留給他們好了。”


    “江立這孩子有點經濟頭腦,我知道他這幾年賺了不少錢,不過結了婚以後到處都是開銷,你拿的又是死工資,該省的地方還是要省點,以後生活不是一個人了,過的那麽粗糙可不行。”


    沈驚蟄徑自低著頭疊衣服,不抬頭也不搭話。


    “嫌我煩了?”葛萍說話帶著南方口音,語氣軟綿綿的,一句話居然被她問出了撒嬌的味道,“我是想著你身邊沒有個可以說私人問題的長輩,不管怎麽樣我也比你虛長那麽多歲,有些東西我不說我怕你都憋在心裏沒人問。”


    “當然你要是嫌我多事,我就不多嘴了,江立就一天到晚的嫌我多事。”葛萍撇撇嘴,拍拍行李箱上不存在的灰塵。


    “阿姨,可以裝加濕器的。”沈驚蟄沒頭沒尾的答了一句,見葛萍一臉茫然,趕緊補充,“北方屋子裏麵有暖氣,開了加濕器就沒那麽幹了。”


    她後麵的話其實都沒有很認真的聽,聽到他們說要走了就開始想著有什麽方法可以解決天氣問題。


    葛萍是真的愣住了。


    反應過來的時候已經把悶頭悶腦收拾東西的沈驚蟄摟到懷裏,跟哄孩子一樣的拍著她的背。


    這孩子從小到大就招人稀罕,也難怪把自己家兒子迷的這輩子都看不見別的女人。


    幾個月相處下來早就沒什麽怨氣了,現在要走倒是真的開始舍不得。


    “你們工作忙,我和江立爸爸退休了沒什麽事會常來的。”她看著這個因為舍不得他們走,至始至終都不願意抬頭的孩子,“有事情就給我打電話,受了委屈覺得男人太倔了想打人的時候也可以給我打電話。”


    沈驚蟄低著頭撲哧一聲。


    “年後有假了我和江立過來看你們。”她把疊好的衣服分門別類的放到行李箱裏,認真的像是在收拾自己的勘查箱。


    衣服都疊的四四方方整整齊齊,貴重的衣服都放到防潮防塵袋子裏,長那麽大都沒有那麽講究的處理過衣服。


    她是真的舍不得。


    她小時候心裏常常會有一個陰暗的想法,要是把江立的父母和她的父母換一下就好了,因為這樣的陰暗想法,不懂事的時候她沒少排斥過江立。


    現在江立父母真的快要變成她的父母,她知道她內心深處是雀躍的。


    人是群居動物,再獨立的孩子,也會想要有個完整的家庭。


    她和沈宏峻,都一樣。


    ***


    鄒婷在沈驚蟄孤家寡人的時候很沒義氣的睡服了老嚴,現在帶著嚴卉雙宿雙飛的讓她十分看不順眼。


    江立每晚都會給她打電話,而她會不會接則看心情,不管他在電話那端如何千轉百迴的喊她的名字,她都咬著牙堅持不動聲色,必須要讓他感受下她那幾天七上八下的心情。


    他們雖然相愛,但是同時也都很記仇。


    年關將至,春運大潮席卷而來,沈驚蟄又一次進入了一年一度忙暈頭的時間。每天都在高速國道省道上來來迴迴,看著那些趕著迴家的人群經曆了一次又一次的無法挽迴的悲劇,看著路邊所有的商店都開始掛出了紅燈籠,沈驚蟄麻木而又疲憊。


    她經曆了太多別人的悲歡離合,也看過了太多別人的團圓美滿,而她自己的,卻仍然在遙遠的b市。


    江立失約了。


    說好的過年前迴來,卻因為被困在各種結案文書中遲遲動不了身,最近給她打電話的語氣越來越歇斯底裏。


    大年三十,沈驚蟄和小丁值班,九點多的時候出了一次警,煙花爆竹非法小作坊爆炸,一死一傷。


    她剛從驗屍房裏出來,接近午夜十二點,x縣的夜空因為煙花爆竹染上了詭異的紅色,周圍爆竹聲尖叫聲還有春晚震耳欲聾的鑼鼓聲都讓她心情煩躁,吃了老局長老婆送過來的餃子,叼著煙在院子裏消食。


    她又開始抽煙,因為困,也因為煩躁。


    抽的仍然是焦油含量最高的國產煙硬殼黃芙蓉王,苦澀嗆咳的味道蓋過了滿大街的煙花爆竹硝煙味,她仰著頭,看著絢爛的煙花在她頭頂上爆開。


    顏色豔麗,爆開的時候是一個完整的圓。


    她的男人,就在她抬頭看煙花的時候悄無聲息的站到了她的背後,奪走了她手裏的煙,在她瞪大眼睛還沒來得及反應的時候,扣住了她的後腦勺,狠狠的吻了上去。


    這個吻帶著寒夜淩冽的冰涼和芙蓉王霸道的煙草味,沈驚蟄眯著眼睛看著天空中不斷爆開的煙花,覺得有些迷醉。


    “又抽煙!”江立的氣息不太穩,抱緊她之後不想鬆手,吻過了之後又不願意分開,就貼著她的嘴唇呢喃。


    “困。”沈驚蟄微微仰著頭,整個身體都靠在了江立身上。


    除夕夜十二點。


    院子裏沒有燈光,忽明忽暗的煙花照亮了整個天空,也照亮了沈驚蟄的臉。


    她頭發很長了,紮著很鬆的馬尾。


    仍然穿著萬年不變的黑色羽絨服,縮在裏麵整張臉小小的。


    五官精致而又魅惑,眼角微微揚起,小巧的鼻尖碰觸到他的臉頰,冰涼的、癢癢的。


    “我迴來了。”飛機火車外加省道上讓他搭車的卡車司機,他風塵仆仆,卻終於趕迴來了。


    在十二點之前,吻到了他的姑娘。


    心滿意足,笑的露出大白牙,單眼皮笑成了月牙形,眯縫的快要看不見。


    沈驚蟄記憶中的江立少年模樣的笑容,眼神不再晦暗不明,他終於意氣風發,圓了自己八年前犯的錯,帶迴了她的弟弟,讓沈宏峻終於成為沈宏峻。


    他說的承諾,他都做到了。


    一個孤孤單單的,隻有二十六歲的孩子。


    沈驚蟄踮起腳揉揉他的頭發。


    然後摟住他的脖子被他抱了個滿懷。


    他似乎小狗一樣的嗚咽了一聲,勒住她的腰,貼著她的耳朵:“不怪我了?”


    他沒想到他迴來會受到這樣熱情的歡迎,他本來繃緊了皮打算親完了就被她滿院子揍一頓的。


    “今天除夕。”沈驚蟄始終仰著臉笑著,“而且我現在高興。”


    “明天大年初一,我可以和鄒婷調休到年初三。”


    “三天時間,我不會讓你直著腰走出我家的門的。”


    ……


    …………


    “啊?”江立有點傻。


    “上次你挑的鏈接我都買了。”沈驚蟄貼著他的耳朵,因為煙花爆竹聲,她得扯著嗓子喊,“你完了。”


    喊的氣勢十足,江立隻能張著嘴眨眨眼,又一次跟傻子一樣的:“啊?”


    沈驚蟄笑了,拉低他的頭,貼了下他冰涼的嘴唇。


    久別重逢的愛人,親吻就夠了。


    迎接迴家的英雄,愛他就夠了。


    她不是看不到他身上沾染的油汙,他的頭發裏甚至還有卡車上蹭下來的鐵鏽油漆。


    除夕前x縣就連續下了兩三天的大雪,高速因為天寒地凍封道了兩天,她知道他為了迴來費了多大的勁。


    他吻著她的時候手指還是冰涼的,行李箱就被他亂七八糟的丟在公安局大廳裏。


    除夕夜的值班室其實很熱鬧,各方的醉鬼,各種鬧事打架雞飛狗跳,他們兩個人旁若無人的在院子正中央擁吻,來來迴迴的收獲了無數口哨聲和鼓掌聲。


    “你們兩個能不能去後院!”聞風而來的老局長簡直想要拿棍子,“沈驚蟄你今年年終獎就快要扣光了你知不知道!”


    “都給我分開!”中氣十足的,大年三十的棒打鴛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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