刑警大隊燈火通明。


    沈驚蟄進門就直接進了技術室,江立看了眼大廳, 柳誌勇那頭花白的頭發還很顯眼的晃蕩著, 就繞進了休息室。


    斷臂早在柳誌勇做筆錄的時候就拉迴來了, 申請了拖車連殘肢帶車一起拉到了院子裏,鄒婷一早就進了實驗室,沈驚蟄到的時候還沒有出來。


    大廳裏柳誌勇看到沈驚蟄來了, 嗓門大了很多。他後半部分倒是十分聽話,交出了部分監控錄像, 除了沒有說出許成龍, 其他的都改了筆錄,看起來終於沒有胡說八道前言不搭後語了。


    趙博超把單子打印出來讓他簽字的時候, 他的眼睛還一直往技術室裏瞟。


    “您可以走了。”趙博超站起來擋住劉誌勇的視線, 比了個請的姿勢,“在鑒定報告出來之前, 您必須留在x縣, 門口的民警會登記下您的居住地點。”


    “你放心,時間不會太久, 排除嫌疑後您就可以立刻恢複自由。”趙博超怕柳誌勇不合作又加了一句。


    柳誌勇難得的, 沒吭聲沒撒潑。


    他剛才看到了沈驚蟄進來的表情, 隻是那麽一瞬間,她看了他一眼。


    那是宣戰的眼神。


    讓她美豔而野性的五官變得更加讓人無法移開視線的眼神,生機勃勃, 熱血沸騰。


    所以他一聲不吭的走了, 哪怕最開始他隻是想用斷臂讓沈驚蟄跟他走一遭, 哪怕他現在不受控製的把該死的警方也牽扯到了這次事情中來,他都沒有後悔。


    這趟水本來就混,許成龍那麽輕易地被取保候審,他還真的不信這家夥靠著他這兩年累積下來的財富能找到那麽大的後台。


    他總覺得,這件事看起來越來越有趣了。


    失控、危險、搖搖欲墜。


    這樣的感覺讓他嘴裏開始有了腥甜的鐵鏽味,和血液一樣的味道。


    ***


    柳誌勇的筆錄很快就交到了老嚴這邊,鄒婷還在做物證鑒定,而沈驚蟄已經坐在老嚴這裏開始抽第五支煙。


    大家都知道她需要冷靜,沒人勸她少抽點,老嚴幹脆關上了辦公室的大門隨她在裏麵煙霧繚繞。隻是等柳誌勇走了之後,江立進門就直接拿走了她的打火機和香煙,往她手裏塞了一把糖。


    “出門急沒帶軟糖,這糖是門口小賣部買的。”江立解釋,很自然的坐到了她身邊。


    老嚴看筆錄的眼睛一直忍不住的往他們倆這裏飄,看到沈驚蟄被拿走了煙皺了皺眉,然後居然就真的就乖乖的低頭吃糖,塞了一顆到嘴裏,眉頭皺得更緊。


    糖太甜了,膩得她煩躁。


    但是到底,忍住了煙癮。


    柳誌勇的筆錄大家都看了一遍,沈驚蟄一進門就已經把他們之前的猜測告訴了老嚴,三個人就著筆錄分析了所有能分析的,剩下的,就隻有沉默。


    很多結果不可能當天出來,其他的諸如傷口、手臂如何切斷、斷臂人是否生還等等的鑒定,都還在等鄒婷的報告。


    老嚴並不知道怎麽安慰戰友,尤其是現在沈驚蟄看起來比他還冷靜,反倒是一邊的江立,看了幾眼辦公室裏的時鍾後,站起來開始在走廊上來迴走。


    他也沒抽煙,嘴裏的糖塞得鼓鼓的,看著跟出來的老嚴,彎彎嘴角算是打了個招唿。


    “你怎麽看?”老嚴沒那麽多講究,到他這裏拿了他之前沒收掉的沈驚蟄的煙,點了一支抽了一口歎口氣。


    “他們倆姐弟都很聰明。”江立靠在牆邊,想了半天,隻有那麽點看法。


    他們之前已經基本把事情都理清楚了。


    首先,沈宏峻選擇投誠的人是最危險的許成龍,這一點江立在來的路上就已經猜出來了。


    柳家人這幾年常年在國外,對國內的形式不夠了解,坐井觀天,守著自己家族的陳舊規矩,放出來做主事人的柳誌勇孤勇過度甚至有些蠢。這場博弈,最後能贏得人應該是許成龍,他看出來了,身處敵營的沈宏峻一定也看出來了。


    其次,沈宏峻和曹香香之間肯定有互相聯係的方法,對於這一點,江立傾向於他們的聯係方式和他之前的差不多,搭建個遊戲私服甚至弄個vpn通道,互發郵件什麽的很難查得出來。


    沈宏峻應該是在江立去找曹香香的時候就已經發現江立涉案的,從那時候開始,沈宏峻就已經有所行動,隻是做的隱秘一直沒有被發現。


    江立想想自己過去有幾次差點被許成龍發現身份、有驚無險的事件當中,確實有一兩次是有些太僥幸了。


    冥冥中總是有人在暗處幫他的感覺。


    而讓沈宏峻徹底坐不住的,應該是柳誌勇開始找上了沈驚蟄。


    這個發現,很顯然也是曹香香告訴沈宏峻的,因為斷臂出現的時機,是柳誌勇派人去調查沈驚蟄和趙磊的實際關係之後,他發現柳誌勇知道了沈驚蟄和他的親姐弟關係。


    “假設這兩年他一直在暗處幫我,那麽他一定知道三石先生這個人就是我,而我們的計劃他應該能猜到一大半。”


    盜墓的事情在黑市一直有計劃地以一種隱秘而詭譎的方式散播,所有人都閉口不談,所有人心裏有多多少少有些自認為獨家的情報。這是一種慣用的釣魚方式,網口小了,小魚小蝦也會跟著一起進來再也無法逃脫。


    沈宏峻本來就是線人,清楚b市的工作方式,所以他應該能猜到現在整個案子已經在收網階段。


    “他在這個關鍵時候出來,是經過深思熟慮並且有周密的計劃的。”江立看著老嚴,“所以現在當務之急,是等到鑒定結果出來,我需要迴去一趟找曹香香,通過曹香香和沈宏峻牽上線。”


    老嚴的煙一直叼在嘴邊,半晌沒動。


    江立並不是警察,他實際身份是社會記者,不管他的三石先生做的多專業,也不管他對案件有多了解,他始終不是專業人士。


    江立剛才繞了很大一個圈,試圖讓他相信沈宏峻,這個在公安局卷宗裏仍然掛在通緝名單上的人,拿走了無法估價的寶貴文物,犧牲了一名刑警,官方至今仍然沒有明確忠奸的家夥,沈驚蟄的親弟弟。


    私心裏,他願意相信沈驚蟄牽掛了八年的弟弟應該不會太壞,但是理智上,沈宏峻出現在這樣的時機,柳誌勇的車後座上一隻明顯的在福爾馬林溶液裏泡到變形的斷臂上貼了一張他的照片,顯示日期是十天前,背景是三石先生巷尾的那扇被柳誌勇踹壞又修好的木門。


    也就是三石先生的任務剛剛完成,江立迴到x縣的同一天。


    這隻斷臂是送給柳誌勇的,他們分析過,柳誌勇一開始絕對是沒有想著報警的,他隻是想找沈驚蟄顯擺一下自己知道她弟弟的下落,在他的心裏,並沒有覺得殘肢這件事有多嚴重,報警這件事更加不會出現在他的腦子裏。


    他其實某種意識上,是沈驚蟄利用心理戰把他弄懵了之後再被趙博超連消帶打的才吐露出那些半遮半掩的信息的。


    柳誌勇在報案的時候說的那些話,難能可貴的可信度非常高。


    許成龍為了某種挑釁和警告意義,給柳誌勇送了貼了沈宏峻照片的斷臂,也相當於給柳誌勇找了一個來找沈驚蟄的借口。


    沈宏峻算到了柳誌勇一定會告訴沈驚蟄斷臂的事,也相信沈驚蟄一定有辦法讓柳誌勇交出斷臂,他的信息一定會傳遞成功。


    那麽,斷臂上沈宏峻的照片有可能是沈宏峻自己加的,柳誌勇隱瞞了一半的消息,許成龍通過斷臂傳遞給他的消息一定不可能隻有一張照片。


    作為刑警,他現在最關心的問題有三個:


    一、這隻斷臂到底是誰的;


    二、柳誌勇隱瞞的內容是什麽;


    三、如果這條斷臂不是沈宏峻的,沈宏峻對這條斷臂是否需要負責。


    沈宏峻想向沈驚蟄傳遞消息,用了這樣的方式。作為刑警,在證據出現之前,他無法讓自己相信沈宏峻。


    所以他沒說話,隻是問江立要了一顆糖塞到嘴裏。


    總是苦,一遍遍的看了人世間的極惡之後,嘴裏也仍然一直是苦的,十幾年刑警了,還是做不到麻木。


    ***


    鄒婷在半夜十一點多的時候出來了一趟,看到坐在辦公室裏麵無表情一直在把硬邦邦的水果糖當軟糖嚼的沈驚蟄之後,直接把沈驚蟄也一起拉進了實驗室。


    “照片上的沈宏峻四肢健全,拍照日期和整張照片都排除了作假痕跡,確定是十天前拍的。而那手臂在福爾馬林裏起碼泡了一個月以上,dna已經做不出來了,我現在隻能確定這手臂絕對不是你家弟弟的。”鄒婷摘了防護罩之後第一句話就是這個,“你進來和我一起做吧,這手臂有些奇怪,小丁已經去找老姚過來拍照了。”


    沈驚蟄臉上終於有了些表情,進實驗室之前還不忘拍拍江立的肩膀:“迴去睡吧,結果出來我給你打電話。”


    “我等你。”江立當著老嚴和鄒婷的麵不好做什麽動作,隻是盯著沈驚蟄的眼睛像是要把她燒出一個洞。


    這個結果大家都不意外,但是也沒有讓沈驚蟄變得更輕鬆。


    那畢竟是人身上的殘肢,在不知道來源之前,沒有人能夠放鬆。


    老嚴一直沒說出口的話,他和沈驚蟄都懂。沈宏峻是否需要為這條斷臂負責,做了多年線人,手裏拿著文物,隱藏了兩年的沈宏峻,是否已經忘記了自己的初衷。


    他,到底陷進去多少,還能不能拔得出來。


    這些都是問題,在確認了斷臂不是沈宏峻之後,壓得人愈發無法喘氣的問題。


    江立就這樣看著沈驚蟄進了實驗室的門,自動門,上麵鑲著半透明的玻璃。


    公安局當初建技術室的時候局長下了血本,基本完全按照老姚當初想要的樣子建的,實驗室門口到真正的解剖台還有一個長走廊,邊上是換防護服和消毒的房間。


    江立看著實驗室門半透明的玻璃上,印著沈驚蟄身影,她低著頭把頭發紮緊,然後戴上口罩,套上防護服的頭套。


    整個人看起來其實有些笨重,可走向解剖台自動門的背影卻無比堅定。


    那裏是她的戰場,她做了四年多。


    江立在門口站了很久,他有些恍惚。


    最開始知道沈驚蟄做了法醫,他內心是排斥的。


    他知道法醫的工作,尤其是基層的法醫,和刑警是一個編製,級別不高的時候除了法醫自己的工作,日常的巡邏、執勤、抓捕行動都需要參加。


    哪怕她現在已經是二級警司,真的到大案要案的時候,她也一樣得走在抓捕現場第一線。


    這個工作不但累,而且還很危險。


    沒有一個男人會想讓自己喜歡的女人做這樣的工作,更何況他其實有些大男人,他喜歡自己的女人幹一些輕鬆的活,安安穩穩的,平平安安的活著。


    可是,他喜歡的那個人是沈驚蟄。


    他還記得她當初考醫科大的原因,當沈宏峻弄清楚臨床醫學要做什麽之後,很驚恐的問過她原因。


    “要解剖啊,血淋淋的你不怕麽?”沈宏峻簡直要抓狂。


    “這家醫科大我申請到了最高獎學金,離家遠,出來後工作也比較好找。”沈驚蟄的答案非常的實際。


    她考大學是為了離家,選擇臨床醫學是為了好找工作,作為高考狀元,她選擇學校的標準就隻是獎學金夠不夠她的學費。


    就和她現在一樣,當法醫圖的也就是公安局的情報多一些,萬一真的有個萬一,她可以在弟弟完整的時候看一眼。


    她是個很實際的人。


    從不麻煩別人,一己之力抗下生活所有的重擔,卻仍然會努力讓自己生活的舒服一點的人。


    ***


    江立的叛逆期來的有些晚,他十七歲的時候,沈驚蟄談了她人生中第一次戀愛,戀愛對象是她大學同係的學長,長得很斯文,戴著金邊眼鏡。


    沈驚蟄對這人生中的第一次比較上心,暑假的時候還偷偷的帶迴老家一次,和沈宏峻還有江立一起吃了一頓飯,那頓飯,江立把果汁喝出了二鍋頭的味道,嗆得他鼻子眼睛裏都是火辣辣的痛。


    高二生的暑假注定隻有一個月,在沈驚蟄送走了她的初戀後,江立他們也就開始了苦逼的高二生活。


    然後江立就開始逃課,他不但自己逃課,他還帶著班上其他的同學一起逃,唯獨不帶沈宏峻。


    高二是文理分科的重要時期,班裏的尖子生突然開始聚眾逃課這件事讓班主任頭痛不已,叫了兩次家長,第三次,來的人還有這幾年一直以沈宏峻家長身份出席家長會的高考狀元沈驚蟄,原因是因為江立孤立了沈宏峻後,沈宏峻變成了脫韁的野馬,跑到遊戲室門口盯著小孩索要保護費被隔壁家二狗子看到找沈驚蟄了告了狀。


    沈驚蟄不太理解兩個多年來好到同穿一條褲子的兄弟怎麽就突然形同陌路的,在她看來,這兩個少年現在看起來有些像是情侶吵架後的別扭期。


    先是江立不理沈宏峻,然後是沈宏峻挑事,接著江立更加惱怒,然後沈宏峻把事越挑越大,到最後的結果就是沈驚蟄難得的和江家父母一起坐在了班主任的辦公室裏,被苦口婆心的勸了兩個小時。


    兩個小時,她在市裏kfc打工可以賺二十塊錢。


    出了辦公室大門,江家父母突然就握住了沈驚蟄的手,求著這位高考狀元在剩下的一個月時間裏,幫江立補補課。


    “他這個暑假就沒上幾天課,老師說這個暑假高二的課都基本上完了,他拉下的進度不是一點點啊。”江母是個很溫柔的女人,一年四季都喜歡穿旗袍,女人味十足。


    “你幫幫他好不好?”沈驚蟄很怕溫柔的女人,所以江母一開口,沈驚蟄就很難拒絕,更何況江家開的費用比kfc的高一倍,兩個小時四十塊錢。


    她想攢錢給她人生中的第一個男朋友買一份分手禮物——倒不是不喜歡他了,而是談了兩個月戀愛後沈驚蟄發現,戀愛太費錢。


    吃飯看電影約會沒有一樣不花錢,還浪費了她打工的時間,她覺得她對他的喜歡還沒有超過喜歡錢的程度,所以她決定分手。


    分手禮物總是要的,她做事情喜歡有始有終。


    所以她開始做江立的家教,為了讓這兩個臭小子恢複到以前的關係,她還拉上了沈宏峻。


    從英語開始。


    這兩個互相看對方眼睛不是眼睛鼻子不是鼻子的家夥在她翻書的時候就開始搞小動作,等她開始講解時態的時候桌子下麵就已經打成了一團。


    然後就被沈驚蟄武力鎮壓了。


    她反鎖了江立的房門,當著江家父母的麵把江立和她弟弟打的嗷嗷直叫——反正這兩個人從來不會對女人動手,她下的又都是狠手,先抓頭發再掐人,掐的還都是手臂內側大腿內側這種特別怕痛的地方。


    問題很快就解決了,沈驚蟄讓兩人手拉手的一起讀了幾篇英文,又朗誦了幾首詩歌,等兩人終於因為肉麻投降決定不再鬧事的時候,沈驚蟄已經在床上笑成了一攤爛泥。


    “你男朋友呢?”沈宏峻當天晚上和沈驚蟄一起迴家的時候在她自行車後座拽著她的頭發問。


    “迴家了,你再拽我頭發我今天迴家就用推子給你推成光頭。”沈驚蟄被拽的心頭火起。


    “我看你這段時間都沒有跟他打過電話。”沈宏峻繼續拽。


    “電話費不要錢啊!”長途電話啊!


    “哪有人這樣談戀愛的。”沈宏峻撇嘴,很熟練地從自行車後座探出一個腦袋,“你是不是不喜歡他。”


    “……下來!”沈驚蟄急刹車,讓沈宏峻坐到前麵,自己坐到車後座拽著弟弟的腰,腰上軟肉一掐一個準。


    “你都不喜歡他為什麽要談戀愛啊!”沈宏峻一邊躲一邊騎車,n鎮青石板路上,兩個人的人影歪歪扭扭,笑聲陣陣。


    “我是打算分手來著,等我攢夠了錢買分手禮物。”沈驚蟄鬧了一陣子,有些累了,靠在弟弟瘦骨嶙峋的背上,嫌硌得慌,用書包擋好繼續靠。


    “姐。”沈宏峻安靜了一會,覺得還是需要提醒她,“分手禮物這種東西是男人送給女人的。”


    後腦勺被啪了一下,打得他金星直冒。


    “性別歧視。”身後的沈驚蟄憤憤的,“你跟江立怎麽迴事?”


    她讀大學後就和他們走得遠了,十七八歲的少年,開始有自己的秘密,她很體貼的一直沒問,現在氣氛很好,倒是讓她又重新好奇了起來。


    沈宏峻沒有馬上迴答,自行車騎得很慢,青石板路邊的小溪水跟著車輪子的聲響緩慢流淌,沈驚蟄眯著眼睛覺得愜意。


    “江立喜歡你。”沈宏峻安靜了很久才開口,語氣是前所未有的鄭重,“很喜歡的那種。”


    沈驚蟄仍然眯著眼。她覺得小溪邊的草叢裏似乎有螢火蟲飛過,亮晶晶綠瑩瑩的。


    “你那個學長,如果不是很喜歡就分手吧。”沈宏峻用他仍然在變聲期的嗓子說著很鄭重的話,“以後,如果不是很喜歡的男人就不要戀愛了。”


    “浪費時間,也浪費錢。”


    “還不如江立。”


    “姐,其實江立挺好的,特別好。”


    “姐,你是不是喜歡斯文敗類的類型?金邊眼鏡的那種。”


    “……欠揍?”沈驚蟄終於開口。


    “你再打我我真的還手了。”他現在手臂內側都是青的,親姐啊,掐的那麽用力。


    “你敢打女人我就閹了你。”沈驚蟄很認真。


    “你性別歧視!”沈宏峻鬱悶了。


    然後又是一陣劈裏啪啦,驚起了小溪邊的一片螢火蟲,唿啦啦的飛起來,一片瑩黃。


    江立記得,那一年,他一共被沈驚蟄揍了兩次。


    第二次是第二天,他給沈驚蟄遞了五百塊錢,然後頂著沈驚蟄冰涼的眼神,硬著頭皮把話說清楚:“給你買分手禮物用。”


    五百塊呢,他都舍不得。


    “應該夠買雙鞋。”然後送他走得遠遠的,越遠越好。


    沈驚蟄沒接錢,她一手拽過準備偷溜的沈宏峻的耳朵,一腳踩在江立腳上。


    “你們兩個皮癢是不是?”


    她的初戀,就被這兩個少年用五百塊弄得一點記憶都不在了,唯一能記住的,隻有河邊那突然飛到半空中的受驚的螢火蟲。


    挺美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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