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誌勇到x縣的第三天就去公安局門口守著沈驚蟄下班了。


    他這次沒有染頭發,任由一頭白色多於黑色的頭發風中淩亂, 手裏沒有拿花, 身邊也沒有007座駕。


    “我在想你是不是會喜歡這樣低調掛的。”柳誌勇看到麵無表情路過他身邊的沈驚蟄, 蹦蹦噠噠的跳到她麵前咧嘴。


    沈驚蟄停下腳步。


    江立今天沒來公安局,再過十天他就要出任務了,所以對於今天要去電視台來不了公安局這件事, 江立很有怨言。


    “一下班就迴家!”他一早起來叮囑她四次。


    看來她今天要失約了。


    “有事?”她問。


    那兩個煎餅攤子的事需要她做出庭準備,屍檢的時候負責拍照的是實習生小丁, 她今天重新梳理照片的時候發現一張關鍵性的照片有部位不夠清晰, 雖然用筆錄和其他角度的照片能夠彌補,但是她此刻心情很不美好。


    尤其是看到柳誌勇這張欠揍的臉之後, 她眼底的不耐煩快要溢出天際。


    “好幾件事, 沈警官想先聽哪一個?”柳誌勇湊近了一些,吸了口氣, 很陶醉的樣子, “你到底用的什麽香水能不能介紹一下?”


    他找了好幾種後調帶鬆柏味道的香水都不是這個味,都不夠冷冽。


    “屍臭。”沈驚蟄麵無表情。


    柳誌勇估計是沒料到會聽到這麽個迴答, 愣了下, 然後居然捧腹大笑, 兩眼更亮了。


    ……他就是個變態。


    他覺得他對沈驚蟄的興趣確實已經超過了那筆能讓柳家人翻身的買賣了,明明知道許成龍真正起來的時間隻有兩年,拉開的網雖然龐大但是內裏虛得很, 趁著他現在取保候審的身份, 花點精力一舉拿下真的不算太難。


    但是他就是願意把更多的精力放在沈驚蟄身上, 這一個禮拜對三石那邊的事情除了聽從吩咐之外其他一點手腳都沒做,這樣一來反而弄得許成龍摸不著頭腦不敢亂動。


    他挺私心的的一個舉止,居然讓他換來了泡妞的空檔,而他派出去查沈驚蟄和趙磊的人,迴來還真給他帶來了些有意思的消息。


    他又靠近了沈驚蟄一些,因為身高他可以看到沈驚蟄頭頂的發旋。


    她有一頭漆黑濃密的頭發,發質很硬,卻有微微的卷曲,最普通的披肩發,卻因為這樣天然的卷曲變得風情萬種。


    最高檔的發廊也無法營造出這麽自然慵懶的發型。


    心癢癢的,手也開始不受控製的想要碰觸下感受觸感。


    然後就不出所料的一陣鑽心的痛。


    沈驚蟄話都懶得說,直接把他手腕掰到了極限,麵無表情的看著他。意思很明顯,再來一次他的手腕就廢了。


    柳誌勇卻因為這樣的劇痛全身的毛孔都舒暢了,要不是冬天的衣服又足夠厚,他下身的變化估計藏都藏不住了。


    雖然,他並不打算藏。


    他興奮的,一點都不掙紮,貼著沈驚蟄的耳邊說話,帶著喘息和沙啞:“有一件事你一定感興趣,我發現了趙磊也就是你弟弟沈宏峻的手。”


    說完之後指了指自己無法動彈的左手:“一樣,也是左手。”


    沈驚蟄動作沒動,盯著柳誌勇的眼睛,看起來情緒穩定。


    “不信?”柳誌勇聲音更加沙啞。


    “人手?”沈驚蟄反問。


    他們兩個貼的很近,她這句話幾乎是貼著他的臉問出來的,並且看起來並沒有任何不適。


    就好像他剛才的沙啞暗示對她沒有造成任何影響。


    她看著他,哪怕身高差異,也讓他突然升起了一種被人居高臨下俯視的不適感。


    他居然後退了一步。


    然後似乎覺得自己這樣後退有些沒麵子,臉上的表情有些尷尬,卻終於不敢再貼近。


    “人手。”柳誌勇點頭,強調,“殘肢,趙磊的殘肢。”


    沈驚蟄點點頭,迴頭指了指公安局大樓:“值班室你來過好幾次了應該不用我指路,協助調查錄筆錄,技術室會派人去檢查你說的殘肢。”


    “殘肢來路,發現的時間地點,身邊還有沒有什麽人這些都需要記錄在案。”


    交代完,她拿著手上的鑰匙圈晃了晃:“我下班了,如果殘肢真的是我弟弟的,按規定我也不能參加鑒定。”


    柳誌勇承認自己又出乎意料了。


    他跟在沈驚蟄屁股後麵,看著她用鑰匙打開了那輛黑色的破桑塔納——那車門甚至破的不能遠程打開,然後看著她進了駕駛座,係安全帶,發動汽車,接著輕輕的按了下喇叭,有些不耐煩的看著仍然傻在她車子麵前的柳誌勇。


    他擋著她的道了。


    “不是,我說的是你弟弟的殘肢啊。”柳誌勇覺得無法理解了,“你不會真不信吧,我在你麵前還沒撒過謊,我說是就一定是!”


    “所以你需要進公安局協助調查。”沈驚蟄手動搖下車窗,看著他,眼底有譏誚,“你跟我說過,你是好人。”


    “做個好市民。”沈驚蟄對他敬了個軍禮,然後就再也不管他了,轉了方向盤繞過他徑直開上馬路。


    後視鏡裏看到柳誌勇在原地站了一會,居然真的進了公安局。


    沈驚蟄打開了藍牙,撥通了老嚴的電話。


    她看起來仍然很鎮定,語氣平穩的匯報完情況,把柳誌勇說的話一字不漏的複述了一遍,提到趙磊或者沈宏峻這兩個名字的時候,她語氣甚至不帶起伏。


    “我們之前計劃的讓柳誌勇知道沈宏峻是趙磊本人這件事已經成功了,許成龍前兩年為了查內線和警方接觸的一些證據也零散的放了出去,柳誌勇今天沒有提到,所以我不保證是否成功。如果需要驗證,我可以再接近他試試。”


    “如果需要檢驗殘肢的dna是否是沈宏峻本人的,我隨時可以提供我的。”


    “婷婷的物證鑒定比我專業,這次檢驗我申請避開。”她掛電話前打斷了老嚴的欲言又止,“我沒事,結果都還沒出來呢,先不用安慰。”


    語氣甚至帶著笑。


    老嚴在電話那頭歎了口氣,最終還是什麽都沒說就掛了。


    沈驚蟄不是矯情的人,她說沒事就代表真的沒事。隻是這樣的冷靜專業反而讓他這個旁觀者看著揪心。


    人心都是肉長的啊,沈驚蟄這心,得要揉得多碎,才能修煉成現在這種百毒不侵金剛不壞的樣子。


    ***


    江立今天迴家有些晚。


    電視台開了一天的會,他下個月進入案子不可能仍然請事假,所以上級給了他一個專題片的任務,主題是查看古玩市場上的贗品騙局,西北前幾年盜墓盛行,這個主題倒也還算應景。


    沈驚蟄一整天一個電話都沒有。


    這個沒良心的女人忙得時候工作的時候絕對不會想起他,空閑的時候估計都用來抽煙和吃糖了,也不會想起他。


    他暗滅手機,苦笑了下。


    追到也沒用,她滑溜的跟泥鰍一樣,主動權永遠在她手上。


    誰先動心的誰先輸,他早早的就認輸了,隻是這贏的人,現在還其實也不算真的對男女感情開竅——他昨天在她刷牙的時候從後麵抱她不小心碰到了她的胸,結果她下意識的就是一個過肩摔姿勢。


    ……


    關鍵是,他居然對這樣的關係有些甘之如飴……


    如果找趙博超側寫下,估計他也是有點受虐傾向的。


    迴家的時候沈驚蟄已經到家,窩在沙發上抱著她的軟糖,手裏拿著一本書,看到他迴來還笑了笑。


    “我餓了。”她嘴裏嚼著軟糖身邊還有拆開吃了一半的餅幹袋子。


    “我在樓下點了外賣,一會送上來。”江立脫鞋子,沈驚蟄看起來和平時沒有任何不同,但是不知道為什麽,他進門的時候看到她的笑容,突然想過去抱抱她。


    “怎麽了?”真的過去抱住她,發現她直接把頭埋在了他懷裏,一動不動。


    “你說宏峻還活著,不代表他一定是全須全尾的對吧。”她聲音悶在他懷裏,含糊不清。


    江立摟的更緊一點,什麽都沒說。


    沈驚蟄抬頭:“柳誌勇今天來了,說找到了宏峻的殘肢,左手。”


    “我想過了,這件事他沒必要騙我,所以我假設這件事是真的。”


    “我相信你,所以宏峻應該沒死,那麽他就是沒死,但是殘疾了。”


    “我現在不能去想這兩年他經曆了什麽,但是如果沒有了左手,我考慮了下這案子結束後他能做什麽。”


    “他結了婚,這點還不錯,總算是成家了。”沈驚蟄居然笑了下,“但是曹香香隻是個幼兒園老師,工資並不高。宏峻之前賴以為生的工作是貨車司機,沒有了左手,這個工作他肯定做不了了。”


    “我想了很久,他如果殘疾了,應該做什麽工作?”


    她弟弟,是個很驕傲的人,不擅長社交甚至有些自閉,高中畢業就沒有再讀書,所以也沒有學曆,曾經被警方通緝過,哪怕案子結束他是無辜的,她也覺得他找工作會很難,更何況,他還沒了一隻手。


    說這些話的時候,她全程都很平靜,討論的緊緊有條。


    江立看了一眼她手裏拿的書,是和物證鑒定相關的,她在書上寫寫畫畫做了很多備注。


    她說完就看著他,眼底有些急切。


    江立歎氣,心裏擰痛的他唿吸都不敢太用力,伸手,捂住她的眼睛,然後把她重新抱迴懷裏。


    這次像是抱著個孩子,他坐在沙發上,她坐在他腿上,他一下一下的撫摸著她的頭發。


    “他還活著,哪怕真的殘疾了,他還有我們。”


    “你找了他八年,為了他做了法醫,我為了他拉上了我外公,命都豁了出去。”


    “我們隻要他活著,其他的,隻要活著,就都能解決。”


    沈驚蟄很安靜,任由他抱著,不說話也不點頭。


    “哭出來好不好?”江立揉著她的頭發,“你現在,可以哭了。”


    “我在呢,你現在,真的可以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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