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說楚楓帶著一行人踏上和親之路,一路上,他覺王元這人不但性格耿直,而且十分古板,幾近迂腐,一日必四次於馬車前躬身向公主請安,吃飯要等公主用膳完畢才吃,坐必正襟危坐,行必方領矩步,而且不能開半句玩笑,楚楓有時說笑兩句,王元即時板起麵孔,又是拱手向天,又是拱手向地,又是朝北跪拜,道理一通,弄得楚楓很是頭疼。.tw[]


    還好一路有華荊、華俊相伴,談笑風生,卻也不敢放肆大笑,否則又要引來王元一翻道理。華荊、華俊倒是熟知王元脾性,不時悄悄與楚楓拿王元說笑。


    楚楓頗想一睹這和親公主芳容,誰知車窗布簾一直都是垂下,而公主一下車,馬上有宮女用高大青紗織錦香羅帳遮住兩邊而行,根本無法窺見。


    有一次,楚楓忍不住對王元道:“公主很醜麽?怎不敢讓人見似的?”


    王元一聽,即時臉色一板,拱手向天道:“公主出嫁,羅帳而行,此乃東土禮節。公主金枝玉葉,萬金之軀,豈可輕視於外人,何況是和親公主!”


    說完又拱手向地,正要再說,楚楓連忙道:“算了,當我沒有也沒說過!”王元沒有作聲,楚楓卻又自語道:“若萬一不小心,讓人看到了,該不會挖眼殺頭吧?”


    王元皺皺眉,頗不習慣楚楓嬉笑之語,但楚楓是送嫁將軍,論起官職必他還大,又不能直麵叱責,唯有板著臉不作聲。


    楚楓亦怕王元又是一翻大道理,亦不再多說。


    這一日,隊伍來到唿和浩特以南一帶,天色已晚,四周一片荒草,楚楓乃下令就地結營留宿。


    當晚,月色頗為皎潔,楚楓解下盔甲,走出營帳,一眼看到王元正在月色下左右徘徊,似乎頗有心事。


    “王尚書,怎如此有雅興觀賞月色?”楚楓走過去問道。


    “原來是楚將軍,還沒入睡麽?”


    “我見今晚月色不錯,出來走走,大漠的月色就是特別明亮!”


    王元麵朝西北,仰頭歎息道:“月色雖明,但稍顯淒清荒涼!”


    “王尚書似乎有心事?”


    王元沒有作聲,楚楓道:“我知大人看不慣在下平日嬉笑漫話,不過在下性格如此,也難以改變。此行路途遙遠,吉兇未卜,可能我和王大人都沒有機會再從返中原,如不找些話兒談笑,日子豈非難熬?”


    王元麵容一動,道:“將軍與下官推心置腹,下官亦推誠相見。下官確有些心事,將軍可聽過青塚?”


    “青塚?就是昭君塚?”


    “正是!青塚就在離此西北不遠之處!”


    “哦!”


    楚楓奇怪他為何突然提起青塚。


    “今日乃是王昭君之忌辰!”王元語氣甚是惆悵。


    楚楓越摸不著頭腦,道:“王昭君與王大人……”


    “王昭君與下官是同室宗親,按我王氏族譜,我先輩乃是王昭君之親弟!”


    “哦?”楚楓有點意外。


    王元望向西北,道:“昭君出塞,留名千古,死後亦隻得埋骨塞外,如今恐怕亦僅剩荒漠一孤塚。所以每年這一日,我都會向西北跪拜,紀念先人!”


    楚楓見王元一臉落寞,乃道:“王昭君以一弱質女流,自薦和親塞外,換來匈奴與漢室相安,實在讓世人敬仰。聽聞每逢秋冬,北地草色皆白,惟獨昭君墓上草色青青,故名青塚。青塚,萬古長青,可見世人從未忘記她!”


    王元一臉激動望著楚楓道:“原來楚將軍也是性情中人,如此我王元有一事冒昧懇請楚將軍!”


    “什麽事?”楚楓有點愕然。


    王元伸手入懷,取出一包東西,道:“這是吾鄉一抔泥土,希望楚將軍將這包鄉土帶至青塚,將它撒於青塚之上。王昭君遠嫁塞外,受盡淒酸,死不能魂歸故土,希望這一抔泥土可告慰其在天之靈!”


    楚楓大為感動,道:“王大人何不親至青塚,親手將這一抔鄉土撒於青塚之上?”


    王元道:“我身為和親節使,豈能擅離職守?自古忠孝難全,望楚將軍成全!”


    楚楓接過那包泥土,道:“王大人,我亦想趁此月色瞻仰一下青塚!這抔泥土我一定為王大人撒於青塚之上!”


    王元向楚楓深深一揖:“多謝楚將軍!”


    楚楓懷著泥土,向西北而行,走了一段,前麵果然現出一座墓塚。墓塚很大,如一座小山崗。現在恰是秋冬,周圍草色早已枯黃凋零,唯獨墓塚上依然一片青綠!


    楚楓知道,這座必定就是昭君青塚!


    冷月淒清,朔風陣陣,青塚座落在一片荒野枯黃之中,確有令人概歎之蕭索蒼涼。


    他走近過去,卻赫然看到一條纖纖倩影在清冷月色下靜靜站在墓塚前。狐裘大衣,輕紗蒙麵,隨風芙蓉髻,楚楓馬上認出這人影,就是那位求醫的小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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