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說江南鏢局一行人落腳在秦安地界一座大院處,這裏離涼州隻剩下兩日路程。


    妙玉見楚楓依舊穿著那件被劃破兩處的青藍衣衫,乃問:“你沒有帶衣衫換麽?”


    妙玉咬咬嘴唇,道:“你……脫下長衫,我……幫你縫好。”


    “阿?”楚楓愕然望著她,妙玉有點含羞道:“在峨眉,師父的衣服都是我縫補的。”


    “嗬嗬,原來你不但劍術好,還是個巧手!”邊說邊脫下長衫遞給妙玉,妙玉接過,道:“你等一會。”說完轉身走入房間。


    楚楓卻跟了入去,妙玉道:“你怎跟來了?”


    楚楓嘻嘻道:“我不太放心這衣衫,我要看著你縫補。”


    妙玉沒有作聲,自取出針線,坐在桌邊一針一針細細縫起來。楚楓也坐在桌邊,雙手支著下巴,眼光光看著。妙玉粉臉生紅,微嗔道:“你……你不要老望著好不好?”


    “嘻嘻,不好!我也想偷偷師,好等日後你衣衫破了,我也幫妙玉姑娘縫一縫,禮尚往來!”


    妙玉嬌臉更紅,惟有咬著嘴不理他。


    楚楓卻又問:“妙玉,在峨眉,其她人的衣服也是你縫補麽?”


    “不是,我們都是自己縫補自己衣服的?”


    “那你師父為何自己不縫,卻要你縫?”


    妙玉沒有作聲。


    楚楓道:“看來你師父不但兇,還懶,是個懶師父!”


    “不許你說我師父!”妙玉瞪眼道。


    “你師父是兇,是懶……”


    “不許你說!”


    “哼!你師父就是兇!就是惡!就是懶!”


    “你……”妙玉急得把手中長衫往桌麵一丟,“你再說,我就不給你縫了!”


    楚楓連忙道:“好了,我不說了,你以為我想說麽,說起你師父我就來氣!”


    妙玉沒有作聲,卻也沒有拿起長衫。


    楚楓乃翻起一隻茶杯,倒了一杯茶,恭恭敬敬端至妙玉麵前,道:“妙玉,別生氣嘛,我現在給你斟茶道歉了。”


    妙玉忍住笑,道:“你要道歉就向我師父道歉!”


    楚楓愕然道:“妙玉,這裏距峨眉山可有十萬八千裏,我這茶斟不到你師父那兒處!”


    妙玉“哧”的笑了,重新拿起衣衫縫起來。


    楚楓眼定定看著她穿針引線之神韻動作,實在說不出的美妙。


    妙玉偷眼看到楚楓又目不轉睛盯著自己,粉臉又微微生紅,斜斜轉過身子,楚楓也跟著斜斜轉過身子,妙玉又轉過另一邊,楚楓也跟著轉過另一邊,總之就是要正正對著她看。.tw[]


    妙玉咬嘴嗔道:“你就不能規矩點……”


    楚楓笑道:“妙玉,相由心生,心不動,萬物皆不動,心不變,萬物皆不變!你佛性不夠呢!”


    妙玉一怔,隻好又低下頭一針一針縫著。


    長衫終於縫好了,那兩道縫痕很細,幾乎看不出。楚楓讚道:“真是心靈那個手巧,恐怕天上的織女看到也自愧不如哩!”


    妙玉盈盈笑著,嬌臉含羞。


    楚楓穿迴長衫,突然整個人僵住了,驚駭萬分地望著妙玉!


    妙玉嚇了一驚,急問:“怎麽了?”


    “妙玉,你對這長衫做了什麽手腳!”楚楓嘴唇微微發著顫。


    “我……沒有阿!你怎麽了!”妙玉緊張起來,不知怎麽迴事!


    “哎呀!怎麽迴事!現在這長衫穿起來,整個人容光煥發,精神百倍,負氣含靈,渾身是勁,該不是沾了你妙玉靈氣之故吧!”


    妙玉嬌嗔了楚楓一眼,道:“你……淨捉弄人!”


    楚楓嘻嘻笑道:“妙玉,你剛才很緊張呢。”


    “你……淨不正經!”


    ……


    第二日一早,一行人正欲起程出發,誰知天上突然下起傾盆大雨,江鎮南隻好停住,等雨停再起程,誰知這雨一下就日,而且連日都是大雨不斷,一行人惟有在大院住下,等天放晴。


    這日傍晚,天上依然下著雨,不算很大,妙玉站在大院屋簷下,望著眼前“嘀嘀嗒嗒”從屋簷滴落的水珠,有點出神。水珠很亮潔,很晶瑩,她伸出玉手,想接下一滴,但水珠一滴在她雪嫩的玉手上即化為無形!她略帶失望地收迴玉手。後麵有腳步聲響起,她心中不由掠過一絲笑意,她知道是楚楓走來,整個下午都不見他,不知他去了哪裏?


    她轉過身子,楚楓果然已經立在麵前,一臉含笑,頭發衣衫都沾滿了水珠,有點狼狽,一隻手藏在後麵,神神秘秘,也不知拿著什麽。


    “妙玉,你是不是想接住天上的水珠?”


    妙玉沒有作聲。


    “給你!”楚楓忽然將藏在身後的手向前一送,原來他手上拿著一頂碧綠清脆的蓮葉,綠油油的,也不知他是從哪裏摘來的。


    妙玉一陣驚喜,伸手接過蓮葉,轉身將蓮葉遞出,屋簷上一滴水珠悄然滴落在蓮葉上,迸濺成無數粒水珠,散落在蓮葉麵,再順著葉紋婉婉流淌,一直流淌至蓮葉中心,重新匯聚成一滴晶瑩剔透的水珠。


    妙玉望著這滴水珠,握住蓮葉之手輕輕搖著,那滴晶瑩的水珠也隨之在青綠的葉麵上柔柔蕩漾著,仿似也被賦予了靈性。而水珠在葉麵滑過,卻不留一點水痕。


    “真美!”楚楓脫口喊了一句!


    妙玉抬眼見楚楓癡迷迷望著自己,一時心起,手腕一震,那滴水珠驟然脫離葉麵直飛向楚楓,“呲”不偏不倚,正正撞在楚楓鼻子上,碎成無數粒,濺得楚楓一臉水珠。


    “噗哧!”妙玉嬌笑了一聲。


    楚楓也不抹去臉上的水珠,卻笑道:“人家說‘千金難買一笑’,看來我這頂蓮葉可是價值千金!”


    妙玉沒有作聲。


    楚楓眼珠一轉,又道:“聽說以前那些漂亮女子喜歡拋繡球選夫婿,不知妙玉姑娘拋這滴水珠算是什麽意思?該不會是滴水傳情吧?”


    妙玉嬌臉一紅,嗔了楚楓一眼,道:“盡胡言亂語,不跟你說話了!”說完拿著那頂綠油油的蓮葉徑自返迴房間。


    楚楓嘻嘻笑道:“你不跟我胡言亂語,我找荊兄俊兄胡言亂語去!”


    原來這幾日在大院,他與華荊華俊已經十分相熟了,閑著無事就會找兩人把酒暢談一翻。


    華荊華俊就在大院一處,望著外麵大雨,顯得憂心忡忡。


    楚楓走來,見兩人皺著眉頭,乃問:“荊兄俊兄,看你們樣子似乎有滿懷焦慮,是不是擔心鏢銀這事?”


    華俊道:“這大雨一連下了幾日,也不知什麽時候才停,真讓人焦心!”


    楚楓笑道:“有言‘飄風不終朝,驟雨不終日。’現在一連下了幾日,應該也快放晴了,兩位何必焦心。”


    華俊道:“我們不是憂心這鏢銀,我們是……”


    華荊忽然望了華俊一眼,華俊頓住了口。


    楚楓笑笑,道:“華兄不說也罷了,我隻是隨便問問。”


    華俊對華荊道:“大哥,楚兄義膽忠肝,我們何必隱瞞什麽,況且這事也不是什麽秘密!”他轉頭對楚楓道:“我們其實是在憂心丞相!”


    “阿!”楚楓愕然起來。


    華俊道:“楚兄不知,近日朝廷上有老臣接二連三被人暗殺,最近連丞相的故交王司徒也遭暗殺了,所以……”


    “你們是擔心華丞相也會遭遇不測?”


    華荊點點頭,道:“所以我們希望賑銀盡快運抵涼州,好趕迴去保護丞相!”


    楚楓道:“你們丞相府還有其他人保護丞相吧?”


    華荊華俊沒有作聲。


    “你們擔心其他人對付不了那殺手?”


    華荊道:“那些被殺的大臣都是被一刀斷喉,無聲無息,出手之人刀法極之厲害!”


    楚楓想起什麽,問:“聽說是東瀛殺手幹的,是不是?”


    華荊道:“確實有人看到了一點身影,身東瀛武士服,卻不知什麽身份!”


    楚楓心道:“該不會就是那兩個東瀛女娃子幹的吧!”


    華荊道:“丞相也知道有人要對他不利,不過還是派我們火速趕來保護賑銀,我們實在擔心!”


    楚楓又問:“聽說華丞相有一子,如今在西域鎮守!”


    華俊一臉驕傲道:“我家公子能征善戰,乃是大將軍,手握十萬重兵鎮守西域,防備域外胡地匈奴侵犯!如今朝廷上曉得打仗的已經沒有幾個,要是我家公子不帶兵,不知誰能鎮守西域!”


    華荊道:“我們也是擔心,萬一華丞相有什麽變故,公子不顧一切返迴,那麽西域就兇危了。聽說胡地匈奴已經派左賢王點起了十萬騎兵!”


    “阿?”楚楓暗吃一驚,看來傳聞匈奴蠢蠢欲動、要強侵西域並非空**來風!


    華荊又道:“要不是我家公子手握重兵,皇上也不會對丞相有所忌憚,不過丞相在朝上屢屢犯顏直諫,皇上也是越來越看不順眼,再加上還有個嚴太師從旁煽風點火,唉!”


    楚楓安慰道:“華丞相心懷百姓,上天一定庇佑,兩位也不必過分憂心,唉聲歎氣這雨也不會停,我們還是喝上兩杯,放寬放寬心情!”


    “好!楚兄就是爽快!說實話,現在一日不與楚兄喝上兩杯,我們兄弟還有點不自在,哈哈哈哈!”


    第二日,天終於放晴了,眾人登時精神一振,江鎮南連忙催促大家起程。


    行人離開了大院,來到一處山路口,卻有兩條路,一問向導,原來一條是舊路,通行數十年了,另一條,最近才開鑿的。


    舊路是繞過崇山峻嶺,兜一個大彎才至涼州,而沿山而鑿,直達涼州,路程要近許多。


    江鎮南看著兩條路,沉吟了一會,乃道:“走舊路!”


    眾人一時愕然,頗不明白,妙玉也望向楚楓,楚楓聳聳肩,撓撓頭,問:“江老前輩,新路要比舊路快,且闊大好行,為何反走舊路?”


    江鎮南搖頭不答,隻堅持走舊路。


    既然老鏢頭堅決要走舊路,眾人也隻好沿著舊路而行。舊路確是難行,且剛下過大雨,路麵泥濘,眾人費了九牛二虎之力,總算安然抵達了涼州。


    眾人出了路口,卻見旁邊口當中豎著一塊大木牌,木牌上赫然寫著:


    “道路淤塞,禁止通行!”


    樣子還是剛豎起不久的。


    打聽,原來依山而修,連日大雨已經導致多處山泥坍塌,堵塞了道路,有行人通過不得,乃折返通知州縣,州縣認為小事一樁,懶得理。有好心者乃豎此木牌提醒途人。


    眾人不由歎服老鏢頭經驗老到,要是走了新路,必然被坍塌山泥阻擋,還得折返迴去,萬一折返時又遇山泥坍塌,那五百萬賑銀隻能被困在路中了。


    楚楓對江鎮南道:“江老前輩可真有先見之明!”


    江鎮南哈哈笑道:“老夫哪有先見之明,隻不過憑老夫數十年行鏢經驗,新路剛鑿,未知其情況如何,而舊路已通行數十年,必然穩妥,老夫不過小心謹慎罷了。”


    行人進入涼州,走在涼州路上,果然沿途餓殍遍野,一片蒼涼,大街兩邊到處都是流離失所的災民,他們見一行人走過,紛紛爭先恐後搶上前去乞討求食,一個個麵黃肌瘦,衣衫襤褸,伸著幹黃枯瘦之手,看著讓人心酸,妙玉早已低著頭不忍目睹!楚楓也默然。


    行人終於到了涼州州府,那州牧早堆起滿臉笑容迎出來。這州牧姓卜,名貴仁,肥頭大耳,滿腹便便,從他模樣絕看不出涼州百姓正民不聊生!


    楚楓皺皺眉頭,心道:將涼州一府十六郡交由此人來管治,如何不鬧大荒!


    鏢銀很快就交割完畢,華荊華俊已急急告辭眾人趕迴京城丞相府,江南鏢局一行人則自投棧住宿,明日再起程返迴!


    楚楓卻是大皺眉頭,他忽然想起了那店鋪掌櫃之話:“……其實大家也心知肚明,那五百萬兩官銀即使真解到了涼州,還不是讓當地州府郡縣吞了去,能有多少漏入百姓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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