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暗的幕布包裹住黑伯爵,他下意識的閉上了眼。


    等到他再次睜眼的時候,他發現自己已經來到了一個逼仄的石頭房間中。


    房間內很昏暗,但沒有到漆黑的地步。左邊牆上有一個被白色紗簾遮住的壁燭,壁燭還燃燒著,從紗簾孔洞裏透出來幾許黯淡的火光。


    借著這一點點的光輝,黑伯爵能看到周圍的布設。


    木頭架子,上麵擺著各種生活用品;書桌,桌麵有幾個盒子;以及他此時所坐的地方——木床,床上有淩亂的被單。


    床上還有餘溫,顯然不久前他還睡在上麵。


    不對……不是他,是馬燈主人還睡在這裏。


    黑伯爵很清楚,此時的他,不過是馬燈主人過去記憶裏的自己。也就是說,他此時不是黑伯爵,而是“穿”進了記憶裏的馬燈主人身體中。


    因為房間裏並沒有鏡子一類的物品,黑伯爵無法看清“馬燈主人”的樣貌,他便探出手,摸了摸自己的臉。


    想要靠著盲摸,在心中構建馬燈主人的相貌。


    然而,黑伯爵剛一上手觸碰臉頰,就發現了不對勁。馬燈主人的臉上戴著一張半臉麵具,鼻子以上全被麵具遮蔽了,除了眼部留了孔,其他的全是封閉的。


    黑伯爵想要強行扯下麵具,卻隻感覺一陣劇痛。


    麵具似乎是烙在馬燈主人的臉上,幾乎已經和肉連在了一起,根本無法拔下來。


    就算真的拔下來了,也隻是一片血肉模糊,想要確認麵容,基本上很難。


    黑伯爵想了想,暫時放棄了確認馬燈主人身份,而是準備在這片“記憶”裏轉一下,看看大概麵積有多大。


    以及,確認為何馬燈主人會留下這個記憶節點。


    想來,馬燈主人留下這個記憶節點,應該是這個節點裏有一些讓他深刻記憶的人或者事。


    黑伯爵剛剛站起身,準備行動時,便聽到外麵一片嘈雜的人聲。似乎,有很多人來到了房間外。


    聽到外麵的動靜,黑伯爵心中生出一個猜測:或許,外麵的來人,就是馬燈主人要將記憶節點設定在此時此刻的原因。


    想到這,黑伯爵站起身,來到了門口。


    他想要借著大門上方的孔洞,看看外麵到底是什麽人。


    然而,他還沒窺探到外麵是什麽情況,就被一道從外麵射進來的猩紅光束穿腦而過。


    第一次的時空記憶之旅,結束。


    重新迴到馬夫房的黑伯爵,恍惚了好一會兒,才從大腦被穿透的陰影中迴過神。


    所以,馬夫主人在過去的記憶中,也這麽死了?


    不對,是我死了……馬夫主人沒死,他肯定活下來了,要不然不可能有這段記憶。


    黑伯爵感知了一下時間,確認記憶裏的時間和外界時間流速一樣,他這才放下心來。因為他必須要在敲鍾前離開這裏,否則就會徹底迷失。時間流速一致,讓他能更準確的估算當前時間。


    因為無法離開馬夫房,且馬夫房最有價值的就是馬燈裏的記憶,所以,接下來黑伯爵又進入了馬燈的記憶裏。


    這一迴,黑伯爵沒有在床上呆坐,而是第一時間起身,想要打開門看看外麵的情況。趁著那些人還沒來,他好提前出去躲避。


    然而,黑伯爵剛打開門,熟悉的猩紅光束又出現了。


    在猩紅光束中,黑伯爵仿佛被一種至高無上的威壓給壓製住了,連動都不能動。


    又一次死去。


    接下來,黑伯爵用了各種方法去測試,每一次都是以死告終。


    在死了數十次後,黑伯爵也總結出了一點規律。


    他隻要靠近大門,必然會被猩紅光束給洞穿。


    就算不靠近大門,可之後大門會被外麵的人推開,在推開那一刻,猩紅光束還是會如約而至,將他射死。


    反正,無論如何他都會死。


    要麽提前找死,要麽兩分鍾後死。


    總之,他最多在房間裏苟活兩分鍾,最後一定會被猩紅光束給殺死。


    而猩紅光束來自於誰,以及外麵的人長什麽樣子,他都沒有看清……


    黑伯爵“輪迴”了不知多少次,依舊看不到外麵的情況。就像是有一種冥冥中的法則阻攔了他的目光。


    黑伯爵也嚐試過用自己的能力來抵擋猩紅光束……依舊不行。


    這具身體排斥外來的能量,想要動用能力,隻能使用這具身體的能力。


    可馬燈主人有什麽能力,黑伯爵一無所知,就算知道了,他也不一定會。所以,他在這片時空記憶裏,就像是一個被綁縛了手腳、封堵了嘴巴的無知者,隻能被動的接受死亡的結局。


    但黑伯爵可以確定的是,馬燈主人在這場經曆中,肯定是沒死的。但他用的是什麽方法活下來,黑伯爵卻不知道。


    黑伯爵又在時空記憶裏輪迴了數次,到了最後,他已經確定,自己不可能從猩紅光束中活下來……於是,黑伯爵也不去主動找死了。


    而是將所有的注意力放在了逼仄的屋內。


    或許,這屋子裏有密道?所以馬燈主人才能逃掉?


    經過多次輪迴,多次的翻找,黑伯爵暫時還沒有找到密道;不過,他從桌麵的盒子裏,找到了一卷手劄。


    手劄寫的密密麻麻,短時間內肯定看不完。


    但黑伯爵也無所謂,反正他每次輪迴有兩分鍾的安全時間,他每兩分鍾看一段,數個兩分鍾加在一切,總能看完的。


    之後又輪迴了十次,黑伯爵終於將手劄的內容全部看完了。


    手劄用的是古密斯文字記錄,這是一種萬年前在源世界流行過的超凡文字,以能夠同時表意與表象為特點。


    黑伯爵也曾學過,所以讀起來沒有什麽障礙。


    手劄的名字叫做《荷米斯修行記事》,其內講述的是一個自稱荷米斯的巫師,在修行過程中遇到的種種悲喜,以及備注一些修行難點。


    光從一些記事上看,是很普通的修行手劄。


    可如果去看荷米斯修行的內容,就會發現這本手劄的不一般。


    這個荷米斯……是個時間係巫師。


    準確的說,是個時間係的學徒。手劄裏記載的修行記事,也是與各種時間係能力相關。


    可以知道的是,荷米斯應該是有傳承的,他在記事裏不止一次提到自己的導師;並且,手劄裏也記錄了不少他從導師那裏得到的時間係能力。


    譬如:十五分之眼、秒度天秤、連斬、時空連斬、昨日重現……等等。


    這些都是時間係的戲法。


    不過,荷米斯並沒有記錄如何修行這些時間係戲法,隻是記錄了名字,以及他自己修行時遇到的種種問題。


    除此之外,荷米斯也記錄了不少他導師的能力,其中有一個能力讓黑伯爵感到很眼熟。


    這個能力在荷米斯的記錄中,用的描述是“堪稱奇跡之術”。


    隻是堪稱,那應該不是奇跡之術,但從這似乎也能猜到,荷米斯的導師或許接近傳奇,甚至本身就是傳奇巫師。要不然,荷米斯該說的是“堪稱傳奇之術”而非“堪稱奇跡之術”。


    這個術法的名字叫做——時光記憶。


    據荷米斯的記錄,這個術法能讓人在記憶裏為所欲為。


    這讓黑伯爵聯想到了從馬燈中得到的信息……馬燈擁有照亮記憶之海的能力,映照出記憶裏的場景,並且在記憶中為所欲為。


    這是完全一樣的說辭。


    而且,可以確定的是,馬燈中的信息應該就是馬燈主人留下的。


    如果這個記憶裏的房間也是馬燈主人的,那這個馬燈主人大概率就是荷米斯。


    荷米斯不可能用同一種說辭描述不同的術法,所以,馬燈中蘊藏的術法或許就是“時光記憶”?


    黑伯爵看完了《荷米斯修行記事》之後,他又繼續的在房間裏翻箱倒櫃。


    可惜,沒有再得到什麽有價值的信息。


    倒是在床底的一個石格下,找到了一條黑漆漆的密道……看來,當初馬燈主人就是從這裏逃出去的?


    於是,黑伯爵嚐試進入密道。


    但遺憾的是,黑伯爵每一次進入密道後,都會被彈出記憶。


    不是死亡後的自動退出,而是被馬燈強製退出。


    黑伯爵也不傻,很快就猜到了答案:密道應該就是記憶場景裏的邊界。


    當初,馬燈主人從密道中逃出生天。


    他模擬這片記憶,難道隻是為了重新逃一遍?不可能的。


    既然他當初能夠逃出去,那密道裏的情況,他就沒必要去模擬。


    這個記憶場景的重點,還是門外的那些人,以及那道猩紅光束!


    或許,馬燈主人模擬這片記憶,就是想要破解猩紅光束,又或者尋找到當年被人追殺的真相?


    以上,是黑伯爵的腦補。


    但如果他的腦補是對的,或許外麵的場景應該也被模擬了出來。


    也就是說,這片記憶場景不止小屋這麽大,外麵應該也可以去。但前提是,能夠破解猩紅光束,能夠解決外麵的來人。


    雖然黑伯爵很想去外麵看看,說不定外麵就有更多的機緣,但那猩紅光束完全不是黑伯爵能破解的,他隻能就此打住,在敲鍾前無奈退出了馬夫房。


    ……


    黑伯爵的這段故事,不僅跌宕而且綿長。


    之所以說這麽多,也是在婉轉的表達一個意思:時間係知識的來之不易。


    黑伯爵可以直接將答案說出來,但這樣說出來,隻會讓人覺得廉價,甚至理所當然的接收。


    黑伯爵並不是要用知識換取什麽,隻是要他們知道,時間係知識的珍貴。


    這些隱含之意,黑伯爵沒有明說,但無論安格爾還是多克斯都能明白。


    “《荷米斯修行記事》中,就提到了連斬。”黑伯爵:“而這裏的連斬,雖然從外在表現來看,和血脈側的技巧一模一樣;但他不是血脈側的技巧,而是時間係的能力。”


    雖然黑伯爵這麽說,但無論多克斯還是安格爾,都還有些迷茫。時間係的連斬,到底是怎麽做到的?為什麽會是時間係呢?


    很快,黑伯爵便給出了答案——


    “連斬,在血脈側巫師眼中,是一種體質、血氣達標後,才能釋放出來的特殊技巧。它對巫師的身體底蘊有很高的要求。”


    “但連斬在時間係的巫師眼中,則完全是另一碼事,它是一種從時間裏截取的力量。”


    連斬在荷米斯的手劄中,是這樣記錄的:在攻擊敵人的時候,有概率從時空中截取一次同等級、同能級、同量級、同形式的攻擊。


    “從時空中截取一次同等級、能級、量級以及同形式的攻擊?”多克斯低聲的重複著,“雖然我不明白怎麽從時空中截取力量;但這從字麵意思來看,就是用魔力消耗,代替血氣的消耗,施展連斬?”


    黑伯爵:“可以這麽理解。”


    多克斯輕聲嘀咕:“難怪之前埃克斯如此輕鬆就做到了連斬,原來隻是消耗一點魔力的事。”


    消耗魔力施放連斬,在多克斯看來,簡直太輕鬆了。他們血脈側想要學習連斬,那可是底蘊的堆砌,對體質有實打實的要求!而且,就算達標了,也不一定能施展出來,這還需要一定的天賦。


    而時間係巫師,隨手一揮就施放出來……這簡直不公平。


    黑伯爵似乎看出了多克斯的怨念,淡淡道:“時間係的連斬,沒有你想的這麽簡單,他有非常嚴苛的限製。”


    “或者說,所有的時間係能力,都有嚴苛到極點的限製。不滿足相應的條件,是無法施放出來的……就算施放出來了,也有一定概率受到反噬。”


    “而時間係的連斬,其限製就有四點。”


    第一,必須身處敵人的五米範圍內。


    這就限製了攻擊的距離。


    第二,時空中截取出來的攻擊無法虛空承載,所以必須要有一個恆定不變的物質承載。


    這句話的意思是,要使用武器“近身”攻擊敵人。


    第三,武器因為需要承載的時空之力,所以容易損壞,需要定製特殊的牢固型武器。


    第四,連斬的攻擊量級有上限,如果導致空間不穩定,則無法實現。


    也即是說,如果單一的一個空間係巫師,想要使用超量級的連斬,那麽必須要學會如何去穩定空間。或者說,提前布置一個能穩定空間的道具。否則,也無法施術。


    而以上四點,必須同時滿足,才能釋放連斬。


    且不說這四點限製的難度,光是它逼著一個本來可以遠程攻擊的巫師,必須學血脈側巫師那般去近戰,就足以見得釋放連斬的條件有多麽的嚴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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