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使用天生降物,將無焰之主的魔神分身驅逐,這是我們唯一的生機……”


    虛弱且熟悉的聲音,穿越了空間的障礙,直接傳入安格爾耳裏。


    安格爾抬頭看去,卻見遠方趴在地上的波波塔,此時正靜靜的注視著自己,被血汙覆蓋的臉上看不到具體的表情,但能清晰的發現,他的雙眸中閃爍著明亮的光。


    “天生降物和人造降物不一樣,不需要太繁瑣的降臨儀式,隻要染上你的鮮血,然後在內心虔誠的唿喚降物主人的名字,祂便會迴應你。”


    “這是我們最後的機會。”


    波波塔表情帶著期冀:“你要知道,能打敗魔神的,隻有另一個魔神。”


    先前,波波塔想要靠著降物召喚深邃之主降臨,可惜的是,最後失敗了。在那一刻,他便認為結局已定,任由身體慢慢崩潰,精神意識淪入黑暗深淵。


    直到,波波塔看到了從安格爾身上掉落的降物。


    波波塔的心中突然燃起了希望。


    殘酷學者的精致雕像,不是人工降物,而是天生降物!


    天生降物是可以直接與魔神進行聯係的,甚至可以邀請魔神的意誌降臨!而波波塔心裏立刻反應過來,這是他們唯一的機會!


    所以,他毫不猶豫的聯係上了安格爾。


    在他的想法裏,安格爾之前承受了無盡的痛楚,差點死在了無焰之主的手上,在得知有一條生機之路時,應該會迫不及待的點頭嚐試。


    更何況,安格爾現在的狀態也很不好,骨頭錯節,身體扭曲著,看樣子髒腑也受到了極大的創傷;若是沒有外力介入,他大概也活不了多久。


    所以,安格爾就算是為了自己,也該去使用降物。


    可讓波波塔沒想到的是,在他說出建議後,安格爾並沒有任何動作,從他的眼神、表情、以及身體每一處,仿佛都寫著拒絕。


    “為什麽拒絕?那是我們唯一的生機!”


    “難道你不想救自己?或者說,你希望……那個愚笨的幼火惡魔死在這裏?”


    安格爾低頭默默不語。


    “好吧,縱然無焰之主不會對螻蟻動手,也許最後不會殺死你,但之前你也看到了,祂已經對你生出興趣。就算不殺你,祂也不會放過你,你明白嗎?魔神的趣味,不是那麽簡單就能消除的!”


    “就算能僥幸苟活,你一旦落在祂的手上,你就會意識到,或許這樣活著還不如死去。”


    “使用降物吧,那是你、我、以及你想救的那個幼火惡魔,最後且唯一的生機!”


    言者諄諄,聽者卻邈邈。


    也不是安格爾不上心,而是安格爾很清楚,自己一旦使用了降物,下場也不見得好。


    殘酷學者在交給他這座雕像的時候,就用帶著深意的語氣隱隱提到,可以使用雕像來與祂作某種交換。雖然聽上去有些像是交易,但這並不是一個等價的交換,而且所謂的交換內容,其實也是未可知的。


    不平等的交換,在一方急迫開啟時,必然會遭到漫天的要價。


    桑德斯曾經給他分析過,一旦使用了雕像,或許不僅僅是賠上自由,連靈魂都會賠上。


    安格爾的靈魂很特殊,讓殘酷學者不敢,甚至不能去烙印屬於祂的真名印記。


    可如果是借著規則之力,譬如使用降物,開啟不平等的交換條件,那麽殘酷學者就可以繞過表層的機製,直接從根本上讓靈魂歸屬於祂。


    所以,桑德斯給安格爾的建議是:“絕對不要使用這個降物!如果你真的打算開啟它,那麽就要想好這一切的後果,並且承受永恆沉淪的代價。”


    正因此,安格爾就算知道使用降物或許會有一條生路,他也沒有打算開啟它。


    縱然安格爾渾身上下都寫滿了拒絕,但是波波塔始終沒有放棄對安格爾的規勸。


    “我的身體已經在崩潰,我不知道自己還能撐多久,或許已經堅持不到去見花雀雀的時刻了。但我希望你不要死,至少你要活著離開這裏,幫我去看看花雀雀……”


    “而且,你不想再看看你的家人,你的朋友嗎?他們也在等著你,還有你的導師桑德斯……芙蘿拉……”


    在波波塔提到家人朋友的時候,安格爾愣了一下,腦海裏閃過了喬恩、裏昂、娜烏西卡、賽魯姆……很多很多的人影。


    耳畔仿佛也聽到了他們此起彼伏的叫著自己的名字。


    這一刻,安格爾的表情,突然猶豫了。


    ……


    “結束了。調皮的小孩,終要受到應得的處罰。”


    平靜且毫無波瀾的聲音,從無焰之主口中發出。


    話音一落,祂手上燃燒起一簇火焰,朝著奧路西亞的眉心按了下去。


    遠處的格瑞伍,小臉上已經布滿了淚水,它眼睛瞪得很大,嘴裏無意識的呢喃著:“不要,不要……”


    就算格瑞伍無數次在心裏祈禱,可終焉結局還是來到。


    當那淡色焰火落下的時候,奧路西亞側過頭,最後一眼看向了格瑞伍,眼神裏似有很多意思想要傳達給格瑞伍,可最終,奧路西亞隻是彎了彎眼眉,對著格瑞伍笑了笑。


    笑容之後,格瑞伍甚至還來不及分辨其中的意思,便看到那焰火覆蓋到奧路西亞的頭顱。


    熊熊的烈火,徹底遮掩了格瑞伍的視線。


    格瑞伍的抽泣突然止住了,它發著呆的看向遠處的那燃起的烈火,似乎還沒意料到,這一刻發生了什麽。


    等到奧路西亞的靈魂意識化為一道拳頭大小的光球,被無焰之主捏在手上時,格瑞伍才迴過神。


    它不再哭喊,也不再呢喃,隻是靜靜的流著淚。


    或許,連它自己都不知道自己在流淚,它隻是覺得眼睛酸澀,心中有一種無法表明的壓抑,慢慢的發起了芽。


    無焰之主並沒有立刻銷毀奧路西亞的靈魂意識,而是從地上那燃燒著的軀殼裏,取出了一道散發著濃烈白霜氣息的淡藍色冰焰。


    這就是眷火遺物。


    一個無焰之主從來沒想到,會有誰能讓它認主的異火。


    無焰之主看著這淡藍色的冰焰,眼裏閃過一道微不可查的光,慢慢的放到了奧路西亞的靈魂意識中。


    無焰之主之所以還沒有銷毀奧路西亞的靈魂意識,正是因為,祂需要它來承載眷火遺物。


    隻見祂掌心的光球中,多了一道淡藍色的冰焰。


    無焰之主有些著迷的看著掌心之物,在眷火遺物與光球融合之後,看上去就像一個擁有藍色焰瞳的光之眸。


    夢幻而美麗。


    無焰之主欣賞了好一會兒,然後從地麵那具已經沒有靈魂的殘敗軀殼上,取下了之前奧路西亞費勁心思得到的紫白源火。


    隻見無焰之主將源火朝著半空中輕輕一拋,兩朵源火就像是變成兩條顏色各異的魚,以‘光之眸’為核心,開始呈圓形遊動了起來。


    無焰之主放開對‘光之眸’的桎梏,它並沒有落地,而是憑空漂浮在祂的身側。源火之魚,既是它漂浮的動力源,同時也被無焰之主下了標記,無論祂走到哪,源火之魚也會跟著前往。


    無焰之主滿意的看了眼跟在身側的光之眸,然後目光慢慢轉到了另一邊。


    正事處理完畢,也是時候離開這裏了。


    這方世界有一股讓祂不舒服的氣息。


    不過,離開之前,無焰之主打算研究一下那個有些古怪的人類。


    無焰之主一步步的朝著安格爾的方向,走了過去。


    最先發現無焰之主動作的,是波波塔。他之前用傳音說了很多話,安格爾都沒有迴應,後來在提到其家人朋友的時候,安格爾臉上終於露出猶豫的表情。波波塔以為有戲,便繼續的說了下去,可接下來無論他說什麽,安格爾也沒有再做出任何迴應。


    波波塔甚至覺得,安格爾可能已經屏蔽了他的傳音。


    眼看著無焰之主已經開始朝著安格爾走去,波波塔咬了咬牙,沒有再用傳音之術,而是大聲吼道:“安格爾,使用降物是我們唯一的生路!你不要再猶豫了!”


    波波塔的叫喊,讓無焰之主都愣了一下。


    祂的目光看向遠處的那個人類,或者說,人類身旁的那個雕像。


    之前因為用無焰之手捏了那人類一下,這才導致雕像掉落,但人類的身軀太過脆弱,就那輕輕的一捏,就給這人類造成了極大的傷害,也讓他的鮮血大噴湧。


    其中也有鮮血落到了雕像上。


    按照天生降物的規則,也就是說,那個人類此時隻要在內心虔誠的唿喚殘酷學者,就會直接讓殘酷學者帶著意識降臨。


    這種意識層麵上的思維速度,哪怕無焰之主現在也阻止不了。


    那麽,他會這麽做嗎?無焰之主看向安格爾。


    雖然不知道殘酷學者為什麽不給這人類烙下印記,還將降物留給他;但無焰之主隱隱覺得,殘酷學者或許是受到了某種阻礙,暫時無法給這人類烙下印記,所以才先將降物留給這人類,隻要這人類使用了降物,祂才可以繞過那個阻礙,給這人類烙下印記。


    這種所謂的阻礙,雖然非常的稀少,但並不是沒有。


    譬如某些道具,某些能力,更甚者某些神秘之物,都能造成這種阻礙。


    無焰之主一眼便看穿了這一點,所以,祂其實也挺好奇,這個人類會使用降物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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