敵人的敵人就是朋友,這話雖然不全對,但也錯得不太遠。蕭永夜也明白這個道理,鼓動皇帝去打迴屹基本上已經不大可能了,那就隻能從迴屹王這入手。迴屹王再不管不顧,也丟不下跟著他出生入死的將士,蕭永夜自己也是帶兵出身,當然明白其間的意義。


    蕭永夜在邊關多年,自然積累了些人脈,想遞個話到燕國,那也不算什麽難事兒。不過,在皇帝盯著他的時候,他也不敢動彈太大,隻肖帶句話到嘉臨去,恪親王自會有辦法,且必定比他們安排得更加周到。


    七月初七,是乞巧節,這一天丫頭們是放假打扮會情郎的,隻需留著婆子在府裏侍候就行了。顧雁歌看著丫頭們一個個塗脂抹粉,歡歡喜喜地出去玩,不由得羨慕。可是她現在算是怕了迴屹王和謝君瑞了,一個唿天喊地,另一個更幹脆的自以為是天地了。


    “主子,要不你換了衣裳,咱們一塊出去玩!說不定,還能見著主子的‘心上人’呢!”淨竹在一旁打趣著。


    扶疏也覺得這主意不錯,比顧雁歌天天悶在府裏頭,連門都不敢出要好得多:“是啊,主子,今兒街麵上人多,家家姑娘都出街來玩的,一朵花顯眼,滿園子花就不顯眼了。”


    顧雁歌本來就想去,聽扶疏和淨竹這麽一攛就更想去了:“要是又遇上那兩位,你們說該怎麽辦,我偏生就有這運氣,哪迴出門都得遇上他們。”


    扶疏笑:“主子,您這迴不擺車駕了,奴婢們掩著您出府,自然不會被有心人瞧了去。”


    “我這迴迴出門都小心了,也不是次次都擺車駕,還不是能遇上!我算是怕了那兩個人了,就跟趕不走的蒼蠅似的,不咬人,煩人……”尤其是謝君瑞啊,這人不知道什麽個意思,現在是滿城傳謝公子想求她迴去,呸……她要是迴去了那才叫真傻了。(..tw)


    幸好,京城裏的百姓也不信他這茬兒,謝君瑞的名聲,早已經被跟他不對盤的親貴子弟們傳成爛紅薯了。


    朱硯跟在旁邊,聲音像小蚊子一樣說話兒:“主子,您不如穿身奴婢們的衣裳,主子的衣裳料子太好,眼尖兒的一瞧就認出來了,主子平日裏用得香料都不一般,隻要有心,怎麽都能找得著的。”


    顧雁歌看著朱硯,總是文文靜靜的,關鍵時候又拿得了主意,這樣的姑娘真不錯:“朱硯,你說說該怎麽辦,我呀是真想出去透口氣兒了,省得顧次莊在混哥哥天天來逞得意戲。”


    “衣服好辦,香……主子慣來用清淡的,要是主子不嫌棄,用奴婢們的香粉一撒就行了,隻要不仔細聞,主子慣用的沉香就聞不出來了。”


    顧雁歌一抬頭看扶疏和淨竹,兩人立馬會意地去準備了,梳著普通的丫鬢,不點珠釵,點了幾朵丫頭們愛用的絹花和零星珠子。身上穿的是扶疏新做的衣裳,一件杏黃色裳子,前後開剪四片合圍,裳子邊腳上繡著小圈兒白花兒若隱若現,紗衣一罩上去就更添了幾分飄逸。


    “主子,您穿這衣裳真好看!”


    顧雁歌看了眼後頭的淨竹,都什麽時候了,這丫頭端是個受臭美的:“好看什麽,小心點看著外頭,有沒有盯梢的。今兒要能無風地地出去玩了,改明兒我請金姑姑來,一個給你們做身新衣裳。”


    聞言,淨竹扶著牆往外頭看了看,說:“主子,放心吧,這樣兒都還有人跟上來,那就真是神仙了。”


    今兒還真是沒人跟上來,確認之後,顧雁歌心裏頭這個高興啊,見了街邊的碎石頭渣都覺得如金如玉。


    這時候,街麵上已經點起了燈,處處星星點點微微燭光,姑娘們這兒圍作團,那坐成群,滿街的香氣撲鼻而來,顧雁歌總算明白香汗淋漓這詞兒是怎麽來的了。顧雁歌就讓丫頭們自個兒活動去了,自個兒隻領了扶疏這已經被許了人家的孩子。


    瞧著丫頭們一個個麵含春色,顧雁歌歎氣,她也想春色一下,可是沒個對象呢。心裏正念叨著,把一顆石子踹到了河裏頭,再一抬頭想要叫扶疏一塊走進,就見蕭永夜定定地站在麵前,雙眼如波地看著她。看得顧雁歌心頭那個蕩漾,就跟河麵上蕩漾的燭光和月色一樣。


    蕭永夜伸出手來,顧雁歌很自然地伸手放在他掌心裏,扶疏見狀趕緊摸黑走了。


    蕭永夜看著顧雁歌,在一片的燭火微微與波光溶溶裏,顧雁歌的那雙眼睛如星子般明亮,撲閃撲閃地眨著的時候,蕭永夜就開始像開了陳年老酒一樣,不喝也醺:“雁兒,我正想去府裏找你,遇上你的丫頭了,說是你也出來了。雁兒也乞巧嗎?”


    顧雁歌也醉了,蕭永夜今天連聲兒都是醉人的:“天上那一對兒已經很不容易了,人間的燈火這麽不眠不休地照,會驚擾他們的,還是不乞了。”


    景朝的乞巧,就是男女一塊兒放燈,燈的樣式不同,就像男女之間的感情不同一樣。


    “雁兒,我們也去放燈吧,早早放完,省得太晚了打擾天上那一對。”蕭永夜卻不知道從哪裏弄出一盞並心兒燈來,並心燈其實就是兩朵蓮花燈,隻用一根燭照明,有同心合體的說法兒,於是成了青年男女在最終確定事兒前,一定要燃放的。


    看見蕭永夜來這麽一出,顧雁歌還真有點反應不過來,指著並心燈說:“放這個?”


    蕭永夜點頭應道:“對,雁兒不喜歡這樣式嗎?”


    其實蕭永夜壓根沒什麽想法,隻是買燈的時候,賣燈人問他和什麽人一塊兒放,然後蕭永夜如實答了,賣燈人就給了這麽一盞。蕭永夜,其實是無辜外加無知的……


    顧雁歌嗬嗬一笑,接過燈來說:“那我為點好了!”


    她也迷信了……竟然想起了景朝的那個傳說,並心燈,女子點亮並心燈,意味著將來獨照郎心,男子點燈自然叫不偏心了。當然這隻是一個說法兒,不過景朝竟是男子點燈的多,少見幾個是女子點燈的。顧雁歌蹲岸邊上拉燃了火折子,在眾家姑娘們羨慕的眼神中點亮了並心燈,蕭永夜遂輕輕地推進水裏,並心燈就這麽漂遠了。


    等離了岸邊,顧雁歌笑眯眯的說:“永夜,剛才咱們可把事兒做反了,本來應該你點燈,我推的。”


    蕭永夜一笑,剛才顧雁歌打火折子的時候,他也想起來了:“我知道,但是雁兒點燈,正好!”


    看著蕭永夜站在一片燭火月光裏淺笑著,滿眼視野裏全是寵溺,顧雁歌忽然覺得有人寵著容著的感覺真不錯。


    蕭永夜這人,總是用不經意的一舉一動打動人心,她的心當然也被一點點打動著:“永夜,這麽多年,讓你久等了!”


    “不久,我以為要一生,現在已經是意外驚喜了。”蕭永夜曾經是這麽想過,雖然心裏偶爾也不甘心,但是他總是習慣地以“顧雁歌”的心思為重,絕不會把自己的意願放前頭。


    兩人輕聲說著話,走過微暗的街道上,緊緊握住彼此的手,顧雁歌忽然想起一句話來――“真想就這麽緊握著你的手,一直走到生命盡頭”,原來這一句話,竟是那麽的美好而奢侈……


    慢慢地走,恪親王府的大門就在不遠處了,顧雁歌問蕭永夜要不要進去坐坐,蕭永夜正待迴話的時候,蜀犬吠日屹王不知道從哪衝了出來,看著顧雁歌說:“我要迴去了!”


    顧雁歌看了眼蕭永夜,意思是你怎麽不告訴我。蕭永夜有那麽一瞬間的停滯,然後才想起來,這還有一樁事沒跟顧雁歌說,迴屹王不來,他還真是把這事扔腦袋後頭了。


    “是嘛,您這就要迴連山去了,祝您一路順風,願迴屹風調雨順,百姓安平。希望有一天,迴屹能與我景朝永世結好,不再有戰火。”顧雁歌笑眯眯地,非常客氣而淡漠地套著話兒。


    迴屹王要是就這麽老實轉身,那就不是迴屹王了,在顧雁歌剛開始有點兒心軟,想說幾句“真心話”來勸勸的時候,迴屹王扔出一句:“本王不在京城,你好好待著準備嫁妝,來年開春本王一定入京來接你。”


    ……顧雁歌無語,這迴屹王真是自負到讓人有咬他一口的心:“迴屹王,您還是先顧好自個兒吧,我就不送您了,您一路順風,早早歸去。”


    以後就別再來了,顧雁歌對這人,有同情,也有憤怒,可一直沒恨起來,久了竟隻覺得這是個可憐人。隻是自憐到了瘋魔的地步,當然就不招人待見了。


    蕭永夜本來還想去恪王府裏坐坐,和顧雁歌說話,看這情形也隻好處罷了:“迴屹王,蕭某在前麵開路,送您迴驛館!”


    迴屹王倒也沒再說什麽,頭微微往上一揚,竟然還真就這麽走了。


    顧雁歌可不知道,迴屹王那是有話要跟蕭永夜說,才這麽幹脆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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