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九將那熊妖身上的帶血道袍脫下,用武運一震,將血液蒸幹,道袍往自己身上一披,朝著周賢嚴肅道。


    “貧道乃德智體美全天尊。”


    周賢白了他一眼,嗔怪道:“這麽髒的道袍就往身上披。”


    陳九神色一正,“怎麽和德智體美全天尊說話的呢?”


    周賢身子往陳九麵前一靠,雙手捏起陳九臉頰,佯怒道:“還道不道德天尊呢?”


    陳九張嘴胡亂道:“阿巴阿巴……”


    周賢放手,噘嘴道:“快脫了,這麽難看的道袍。”


    陳九依依不舍的將道袍脫掉,放入隨身背包之中,歎息一聲。


    德智體美全天尊今日隕落。


    不過這道袍確實不俗,陳九剛才上身感受一番,便能直接以武夫之軀感受天地靈氣,若是境界再高些,估計裨益該是更大。


    兩人到了山路之上,重新啟辰。


    陳九看著這百裏荒山,沉默不語。


    這一路上來妖物太多,且隻有這連綿山脈的山道之中有妖物,遠處近了城鎮,便再不見妖物,怪是蹊蹺。


    陳九不由得想到了一種最為驚駭的可能。


    有人在豢養這些妖物。


    若真是這樣,那便是有意為之,難怪這山脈的妖物殺之不盡。


    陳九騎驢走出山道時,迴頭深深看了這山脈一眼,一言不發。


    兩人上了官道,北上路途中嬉笑打鬧,不知不覺便過了深秋,隨著瑞雪到了初冬。


    周賢買了一件雪白的襖子,下身搭了個黑色長裙配長襪棉鞋,牽著馬兒抬腳一步一步走在積雪之中,有種說不出的女子俏麗。


    陳九騎在小毛驢身上,咧嘴笑著看著姑娘。


    周賢轉頭朝著陳九笑了一下,然後伸手從地上撈起一堆雪,雙手一壓,便是一個雪球,“哈”的一聲,朝著陳九身上丟去。


    “啪。”


    陳九精神一正,翻身下了毛驢,抓起一坨雪球,也朝周賢身上丟去。


    周賢嬉笑一聲,跳到一旁躲開,還朝著陳九做了個鬼臉,笑容燦爛。


    然後她就笑不出來了。


    因為那是一個很大雪球。


    直接將周賢“啪”的一聲打到雪裏埋著。


    周賢被埋在雪裏,手腳冰冷,嘴巴一撅,一個艱難的翻身起來,然後就牽著馬兒,頭也不迴,委屈巴巴的走了。


    陳九愣了一下,趕忙追了上去,一時之間也不知道說個啥。


    不過剛剛那雪球打著也不痛呀,周賢反應咋這麽大。


    周賢撇了他一眼,抽了抽鼻子,委屈問道:“你是不是想打死我?”


    陳九嚇得一愣,趕忙舉手,“欲加之罪,何患無辭。”


    周賢越漸氣惱,手兒一擺,怒道:“我看出來了,你就是想一雪球丟死我,然後跑去找那趙朔!”


    陳九嘴角一咧,這都哪跟哪啊。


    周賢越想越氣,越來越覺得陳九是想去和趙朔好,便噘著嘴巴,頭也不迴,直直向前邊走去。


    陳九就跟在她屁股後邊,話也不敢說。


    人氣惱的時候,時常會更倒黴。


    這就叫福不雙至,禍不單行。


    周賢前行的步伐停住,因為前邊有人攔路,是個持著折扇的白衣公子哥。


    白衣公子哥笑意盈盈的看著周賢,緩聲道:“姑娘,沒想到咱們這麽快就又見麵了。”


    這是之前周賢下山之時,一眼便相中周賢,跟她走了大半個月的白衣公子哥,後來因為宗門有事,且怕一直跟著周賢留下不好映像,便又遠遊去了。


    後邊他實在念念不忘,就尋著北上的道路雲遊,想要來次“偶遇”,沒想到真被他遇上了,真是天公作美。


    白衣公子哥見周賢沒搭理他,麵露苦笑,又緩聲道:“姑娘,怎得不認識我呢?”


    周賢這才發覺白衣公子哥是叫的她,抬頭看了兩眼,似乎有點映像,但又不記得了,肯定不是什麽重要東西,便不想去管,扭頭抬腳便走。


    陳九跟在周賢身後,朝著白衣公子哥笑了一下。


    白衣公子哥臉色瞬息一變,抬腳一抬,折扇一橫,已然放在了陳九咽喉之上。


    周賢猛然轉頭,直直盯著那把放在陳九咽喉上的折扇,冷聲問道:“你想幹嘛?”


    白衣公子哥聽了周賢這語氣,一時間疑惑不解,問道:“姑娘,這廝不是尾隨輕薄於你?”


    周賢慍怒,冷聲道:“你快將他放開!”


    陳九倒不用白衣公子哥將他放開,手指帶起武運,將脖頸旁的折扇輕輕推開,好意提醒道:“小心些,沒有下次了。”


    剛才他確實是毫無防備,被這白衣公子哥不知用什麽術法偷襲了一手。


    不過偷襲便是偷襲,雖詭異難防,但殺力微弱,估計就是打上咽喉也會被陳九臨時反應過來的武運抵擋。


    然後這白衣公子哥就要與陳九真正開始廝殺了。


    那到時候,陳九這同境無敵可就不是開玩笑說說而已了。


    白衣公子哥愣了一下,朝著周賢認錯道:“是在下魯莽了……”


    白衣公子哥又看了看陳九,再看看周賢,沉聲問道:“不知這是姑娘哪位?”


    周賢走到陳九身旁,將他手臂挽起,沒好氣道:“這是我相公,怎麽,我們夫妻兩吵架你也要管?”


    白衣公子哥麵容瞬間呆滯,半晌後才迴過神,喃喃念了幾句“怎麽可能?”


    公子哥又抬頭,仔細打量陳九,頗有些悲傷不甘道:“可他是個殘疾啊。”


    陳九本來還訝異周賢為啥突然叫他相公,聽到白衣公子哥這話就不樂了。


    咋的,殘疾人就不能結婚?


    還有個人比陳九更不高興。


    周賢冷冷的看著白衣公子哥,一字一句道:“你再說一遍。”


    在周賢心中,誰都不能說陳九是殘疾。


    誰都不能。


    白衣公子哥連忙擺手,解釋道:“我的意思是你值得更好的。”


    周賢直接罵道:“狗屁!”


    白衣公子哥呆愣當場。


    周賢牽著陳九向北行去。


    陳九也頗為詫異,他是頭一次見著周賢發這麽大的火。


    白衣公子哥身軀顫抖,一咬牙,朝著兩人背影憤然道:“他就是個殘疾,配不上你!”


    隨後白衣公子哥就驟然倒在雪地裏,臉上踩著陳九的靴子。


    陳九麵無表情,俯視其下,說道:“我說了,沒有下次。”


    他早已沒了以前的好脾氣。


    轟轟轟——!!


    接連幾團像素火焰爆發,將幾隻“神秘”的身形徹底淹沒,在火光中分解為漫天的像素,消散無蹤。


    林七夜用精神力將這一幕盡收眼底,對於衛冬的戒備放鬆了些許,他的精神力掃過前方,確認了幾隻從牆體中破出的“神秘”的位置後,迅速的選擇最優的突破路徑,繞開了它們的圍剿。


    “你真的不知道別的什麽線索了?”林七夜皺眉看向衛冬,“這些東西的數量太多了,如果再找不到出口,我們遲早會被耗死在這裏。”


    “這我真不知道……”衛冬苦笑著說道,“我隻知道這神社就是一處供奉妖魔的地方,那些石像都是日本本土的‘神秘’,不過我一開始以為這些隻是單純的石像而已,真的沒想到它們居然還能複蘇。”


    日本本土的“神秘”?


    林七夜若有所思。


    衛冬在進行日本“人圈”毀滅計劃之前,專門有研究過這方麵的內容,所以能認出這些是日本本土“神秘”,而林七夜在集訓營可沒有學的這麽細致,自然也就不會注意到這些細節。


    但當他聽到這句話的時候,腦中靈光一閃,像是想到了什麽。


    “你知道絡新婦嗎?”林七夜問道。


    “知道啊,也是日本妖魔傳說中的一種。”


    林七夜的雙眸頓時亮了起來。


    “你想到了什麽?”雨宮晴輝疑惑問道。


    “那句預言,‘絡新婦的石像底端,藏著離開死境的鑰匙’。”林七夜認真的說道,“這個地方沒有出口,後方還有大量的本土‘神秘’追殺,完全可以算的上是‘死境’,而這裏又有諸多石像複蘇……


    ‘絡新婦’,‘石像’,‘死境’三個要素都齊了,如果那句預言是指向這個情況的話,離開這裏的方法或許就藏在絡新婦的石像底端。”


    “前提是這個預言的結果是正確的。”雨宮晴輝提醒道。


    “我們沒有別的選擇。”


    雨宮晴輝陷入了沉默,片刻之後,他點了點頭,“那就賭一把。”


    “把絡新婦的樣貌特征告訴我,我試著找一下它。”林七夜一邊飛奔,一邊閉上了雙眼。


    在雨宮晴輝和衛冬的描述下,林七夜很快就找到了絡新婦石像的位置,那是一個半身蜘蛛,半身妖嬈女人的存在,此刻正要從牆壁中破出,身上到處都是密集的蛛網,一雙血紅色的眼眸正瞪大了在環顧著四周。


    隻是,她的位置與林七夜等人的逃離方向正好相反,也就是說林七夜想去到那裏,就必須迴頭殺穿那十幾隻正在窮追不舍的日本妖魔。


    當然,林七夜也可以直接【夜色閃爍】過去,但雨宮晴輝和衛冬不行。


    “在反方向。”林七夜深吸一口氣,“我們必須要闖過去。”


    雨宮晴輝將手放在了刀柄上,眸中閃過鄭重之色,雖然他無法使用禍津刀,但自身的刀術功底還在,不至於毫無戰鬥之力。


    而衛冬則從包中又掏出了一枚彈夾,塞進了手槍之中,同時左手握著一枚像素風的手雷,用牙咬下了保險,將銀環吐出,說道:


    “你開路,我們掩護你。”


    林七夜點了點頭,“好。”


    話音落下,三人同時停下腳步,迴頭麵對那十數隻咆哮衝來的日本妖魔,雙腳猛踏地麵,身形如箭般衝刺而出!


    林七夜將右手的直刀甩出,斬向為首的那隻妖魔,同時伸手在空中一招,一座龐大的召喚法陣再度張開。


    一抹白光閃過之後,一隻滿身繃帶的幼小身影落到了林七夜的肩膀上,抱住了他的脖子,微微歪頭。


    “木木,幹活了。”


    “嘿咻——!!”


    哢嚓嚓!!


    木木背後的繃帶飛快的鬆開,一枚枚鋥亮的掛載式導彈懸在它的身後,刺目的火光自導彈的尾端噴湧而出,唿嘯著飛向身後廊道中蜂擁而來的十數隻妖魔。


    “臥槽!”


    衛冬看到這一幕,瞪大了眼睛,脫口而出就是一句國粹,然後猛地捂住了自己的耳朵。


    轟——!!!


    三枚掛載式導彈在狹窄的空間內同時爆炸,巨大的衝擊力直接將周圍密密麻麻的房間撕成碎片,洶湧的火焰如浪潮般瞬間淹沒了那十幾隻妖魔的身影。


    與此同時,木木自林七夜的脖子一躍而下,身形急速膨脹成一座巨大的鋼鐵堡壘,橫在了三人之前,將熾熱的火浪隔絕在外。


    雨宮晴輝是親眼看過林七夜動用導彈的,但眼前的這一幕對衛冬來說,屬實有些超出理解範圍了……


    抬手就發射空對地掛載導彈?這生猛程度已經堪比會長了啊!


    待到火焰基本散去,鋼鐵堡壘如氣球般縮小,又變成了一個掛件般的木乃伊背在林七夜的身後,三道身影急速的穿行於火浪之間。


    幾道寒芒自火海中閃爍而出!


    即便木木的火力已經拉滿,但依然有幾隻妖魔自爆炸中存活,這些妖魔的故事傳播越是廣泛,力量便越強,此刻能夠從火光中衝出的妖魔,都不是像林七夜之前輕鬆秒掉的那些雜魚。


    一個手中提著青燈的幻影迎麵撞上林七夜,燈盞間的青光大作,這一刻林七夜周身突然彌漫出無盡的死氣,像是擁有生命般,瘋狂的鑽向林七夜的七竅。


    林七夜眉頭一皺,正欲有所動作,一聲槍鳴便從他的身邊響起。


    一枚像素子彈精準的擊中了幻影手中的青燈,將其直接化作漫天像素分解開來,環繞在林七夜周圍的死氣也隨之消散,林七夜轉頭看了一眼,衛冬正握著手槍,對著林七夜微微一笑。


    鏘——!


    刹那間,一抹刀芒自雨宮晴輝的腰間閃出,在火浪中劃過一道圓弧,斬下了那失去了青燈的幻影頭顱。


    緊接著,又是幾隻妖魔從不同方向的火焰中閃出,咆哮著衝向跑在最前麵的林七夜。


    “比人多……”


    林七夜喃喃自語,他伸出手,在空氣中一按,九道絢麗的魔法陣光輝在他的身前閃爍,一道道穿著深青色護工服的身影自魔法陣中閃出,向著那些妖魔攔截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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