寂靜山林中,突然有一道身影蕩起藤蔓,鬥轉騰挪。


    人影飄蕩落地,背後用藤蔓捆著一柄尖刀,他甩了甩齊肩的散落長發,拿著個不知是啥的野果,一口咬了下去,吃得津津有味。


    這人自然是兩天前就進入山林的陳九。


    他一路走著,也沒遇見啥山精水怪,倒是野雞野兔不少,但是跑的也確實快,半點沒挨著,好在有些雜七雜八的野果,總算能夠果腹。


    這些果子能不能吃,他也不知道,但反正不會死,怕個屁,毒死總比餓死來得強。


    於是一番試吃下來,是死了兩次,但也讓他找到了兩種好果子,又好吃又無毒,山林裏挺多。


    他這兩天的夥食,便都是這種果子。


    這兩天的路程走來,他也不知道自己現在到什麽地方了,反正走一步算一步吧,餓了有吃的,困了上樹就睡,也不難受,那在哪都一樣。


    自己一個病死之人,還能重生來過,死了這多次都能活過來,就不強求什麽大富大貴了,衣食無憂就好。


    貪多嚼不爛也是這個理。


    他走了一段路,忽然聽到近處有流水聲,抬頭望去,是一處小潭流水。


    陳九欣喜,快步過去掬水在手中,打算洗一下兩天未洗的臉。


    還未觸及,水中忽有影像。


    一隻血盆大口,一雙冷然細小瞳孔。


    迅猛咬來!


    陳九嚇得一個打滾,堪堪躲過後,立馬抽出背後尖刀,正麵直視。


    好大一條水蟒!


    那水蟒盤起,小腿粗細,冷冷看著陳九,吐著鮮紅信子。


    陳九滿身冷汗,要是剛才真被這水蟒纏住,吃進肚子,被胃酸腐蝕,那能不能重生可就兩說了。


    水蟒顯然也沒放過陳九的意思,吐信之間,緩緩朝著陳九靠近。


    一口猩紅大嘴,估計能夠直接把陳九從頭吞下,還不帶吐骨頭的。


    陳九心中膽寒,好在還不至於怕到渾身無力,死死捏著尖刀,準備趁著水蟒靠近,便直接一刀割掉它的頭顱!


    那水蟒緩緩靠近一段,再不藏捏,猛然突襲而來。


    陳九心一橫,尖刀沿水蟒頭顱用力劈砍而去。


    白刃砍頭,如劈硬木,隻入絲毫!


    水蟒吃痛,憤然抬身,將砍入頭部的尖刀猛然甩開。


    陳九呆愣在原地,吞了口唾沫,覺得自己這下算是完了。


    你嗎的,這玩意還能是蛇?


    這鱗片比老子盔甲都硬!


    水蟒緩了緩疼痛,再次看向陳九時,眼神比剛才更冷。


    陳九與它望了望,突然笑了笑,說道:“我媽是女媧,也是條蛇,不知道您認不認識,要不給個麵子,我給您道個歉,刀我也不要了,送您了,咱兩就這樣算了吧,行不?”


    水蟒吐著信子,慢慢靠近。


    陳九擺擺手,“沒必要的,大家關係不要搞得這麽僵嘛,這抬頭不見低頭見的。”


    水蟒張開血盆大口。


    陳九叫罵一聲,趕緊翻滾跑開,身軀彈跳,上了一株大樹。


    他抽空看了看底下。


    水蟒繞樹而來,速度不慢,窮追不舍。


    陳九也來氣了,老子又不一定會死,你追個啥嘛,把我吃進肚子裏,指不定是你爛肚子。


    他越想越氣,折下一根細長樹枝,遠遠的敲了水蟒頭顱一下。


    不為其他,就是單純的惡心一下這水蟒。


    誰知這一下打過後,水蟒似乎氣急,忽然提速,奔襲而來。


    嚇得陳九直接從樹上跳下去,頭也不迴,就往複雜地形裏亂竄。


    水蟒憤怒緊跟其後,看來是不吃陳九泄憤不罷休了。


    一人一蛇沿著山林胡亂竄著,不知不覺,便進了巨樹包圍之中,算是真正入了深山。


    陳九還在忙於奔命,往著一些巨石處蹦蹦跳跳,期望甩掉水蟒。


    水蟒也跟著緊,兩人距離隨著陳九體力不支而慢慢接近。


    陳九幾乎能聞道水蟒口中那股子讓人作嘔的腥味。


    今天算是倒了血黴了,被蛇給吃了,估計等會被塞進嘴裏能臭死老子。


    陳九還在胡思亂想。


    深山之中,忽然震蕩,一道劇烈嘯聲,周圍巨樹有葉遍布落下。


    一道巨大且迅猛的身影突然竄出,巨口一張,朝著那條水蟒,便是一口咬下。


    鮮血淋漓,濺到前邊陳九全身。


    水蟒在那巨口之中垂死掙紮。


    陳九茫然轉身。


    眼前是一隻龐大黑虎,不怒自威,口銜水蟒,如同小蟲。


    陳九欲哭無淚。


    你這倒黴催的蛇,叫你別追,這下好了,不僅你死了,我也要跟著你死了。


    陳九看著黑虎比他人還粗的四肢,是真沒啥跑的欲望了。


    你嗎的,這跑也跑不過呀!


    但總不能啥也不做,等著被吃吧?


    這不純憨批嘛。


    陳九突然靈光一現,雙手抬起,腳步挪開,紮起如那日老人紮的拳架。


    他直視黑虎,沉聲道:“躲開,我要開始裝逼了!”


    黑虎猛然一掌,拍在陳九身上,直接擊飛。


    陳九身軀如殘破人偶,飛入碎石之間,埋進泥土,鮮血四溢。


    隻過片刻,陳九染著還熱乎的鮮血,罵罵咧咧的從泥土裏爬起來。


    黑虎似乎覺得奇異,迅速奔來,一掌直接從陳九頭顱徑直拍下。


    黑虎掌心貼地,其下有鮮血溢出。


    陳九連聲都沒來得及吭。


    黑虎等了一會兒,把染血的爪子抬開。


    陳九躺在其下,鑲入泥土之中,他緩緩起身,不再言語,直接紮起拳架,學著那老者樣子,一拳打去!.Ъimiξou


    黑虎又是一掌。


    陳九悶哼一聲,倒地浴血。


    之後起身,又是那套拳架。


    黑虎不厭其煩,滿是戲弄之意,又是一掌,隻要陳九爬起,便是徑直一掌。


    這打了打去,也把陳九整毛了。


    你他娘一直打一直打,老子不要臉啊?!


    他每次爬起來後,就是立馬紮起拳架,使勁打出兩拳,力爭不虧。


    體修一脈,自有行銷骨碎,拳意猶在的說法。


    許多體修入門便要經曆敲打錘煉,看你筋骨重量,經得住的錘煉越多,便代表其根骨越好,武學天賦越高。


    陳九筋骨不算太好,但這般碎了又生,生了又碎,如此錘煉,便是體修一脈最好的修行。


    更何況他直接向黑虎出拳。


    弱者敢於向強者問拳,這便是體修一脈最好的修心,拳意更在高處,不曾低過。


    於是在陳九死了第三百次後,早已麻木,他再次爬起,紮起那套拳架時,整個人渾然天成,有拳意翻騰。


    他已無想法,隻是憑著直覺,再次猛然向前揮出兩拳。


    拳意爆湧,節節炸裂!


    一拳開皮,一拳碎骨!


    打得黑虎痛嚎一聲,身影迅速遁隱深山不見。


    打不死的敵人能打死它了,黑虎靈智頗豐,這點取舍,還是會的。


    陳九懵懂的收了拳架,滿是不解,渾身拳意也隨之飄散。


    此時他感覺自己身體力量充沛,頭腦清醒,但沒想到會這麽猛,兩拳就能打得黑虎逃竄。


    果然,人不是在沉默中爆發就是在沉默中消亡。


    消亡得久了,也是一樣會爆發的嘛。


    陳九便在這懵懵懂懂中,入了體修一境,算是入門,剛才兩拳之所以殺力如此之大,便是有體修破境的拳意加持,不然僅憑體修一境,肯定拿這山精所屬的黑虎沒法。


    陳九如今也不敢往這深山裏走了,鬼知道裏邊還有什麽,這水蟒、黑虎就夠嗆了,要是蹦條蛟龍出來,得了,自己也別活了,直接自殺算了,死得還好看些。


    轟轟轟——!!


    接連幾團像素火焰爆發,將幾隻“神秘”的身形徹底淹沒,在火光中分解為漫天的像素,消散無蹤。


    林七夜用精神力將這一幕盡收眼底,對於衛冬的戒備放鬆了些許,他的精神力掃過前方,確認了幾隻從牆體中破出的“神秘”的位置後,迅速的選擇最優的突破路徑,繞開了它們的圍剿。


    “你真的不知道別的什麽線索了?”林七夜皺眉看向衛冬,“這些東西的數量太多了,如果再找不到出口,我們遲早會被耗死在這裏。”


    “這我真不知道……”衛冬苦笑著說道,“我隻知道這神社就是一處供奉妖魔的地方,那些石像都是日本本土的‘神秘’,不過我一開始以為這些隻是單純的石像而已,真的沒想到它們居然還能複蘇。”


    日本本土的“神秘”?


    林七夜若有所思。


    衛冬在進行日本“人圈”毀滅計劃之前,專門有研究過這方麵的內容,所以能認出這些是日本本土“神秘”,而林七夜在集訓營可沒有學的這麽細致,自然也就不會注意到這些細節。


    但當他聽到這句話的時候,腦中靈光一閃,像是想到了什麽。


    “你知道絡新婦嗎?”林七夜問道。


    “知道啊,也是日本妖魔傳說中的一種。”


    林七夜的雙眸頓時亮了起來。


    “你想到了什麽?”雨宮晴輝疑惑問道。


    “那句預言,‘絡新婦的石像底端,藏著離開死境的鑰匙’。”林七夜認真的說道,“這個地方沒有出口,後方還有大量的本土‘神秘’追殺,完全可以算的上是‘死境’,而這裏又有諸多石像複蘇……


    ‘絡新婦’,‘石像’,‘死境’三個要素都齊了,如果那句預言是指向這個情況的話,離開這裏的方法或許就藏在絡新婦的石像底端。”


    “前提是這個預言的結果是正確的。”雨宮晴輝提醒道。


    “我們沒有別的選擇。”


    雨宮晴輝陷入了沉默,片刻之後,他點了點頭,“那就賭一把。”


    “把絡新婦的樣貌特征告訴我,我試著找一下它。”林七夜一邊飛奔,一邊閉上了雙眼。


    在雨宮晴輝和衛冬的描述下,林七夜很快就找到了絡新婦石像的位置,那是一個半身蜘蛛,半身妖嬈女人的存在,此刻正要從牆壁中破出,身上到處都是密集的蛛網,一雙血紅色的眼眸正瞪大了在環顧著四周。


    隻是,她的位置與林七夜等人的逃離方向正好相反,也就是說林七夜想去到那裏,就必須迴頭殺穿那十幾隻正在窮追不舍的日本妖魔。


    當然,林七夜也可以直接【夜色閃爍】過去,但雨宮晴輝和衛冬不行。


    “在反方向。”林七夜深吸一口氣,“我們必須要闖過去。”


    雨宮晴輝將手放在了刀柄上,眸中閃過鄭重之色,雖然他無法使用禍津刀,但自身的刀術功底還在,不至於毫無戰鬥之力。


    而衛冬則從包中又掏出了一枚彈夾,塞進了手槍之中,同時左手握著一枚像素風的手雷,用牙咬下了保險,將銀環吐出,說道:


    “你開路,我們掩護你。”


    林七夜點了點頭,“好。”


    話音落下,三人同時停下腳步,迴頭麵對那十數隻咆哮衝來的日本妖魔,雙腳猛踏地麵,身形如箭般衝刺而出!


    林七夜將右手的直刀甩出,斬向為首的那隻妖魔,同時伸手在空中一招,一座龐大的召喚法陣再度張開。


    一抹白光閃過之後,一隻滿身繃帶的幼小身影落到了林七夜的肩膀上,抱住了他的脖子,微微歪頭。


    “木木,幹活了。”


    “嘿咻——!!”


    哢嚓嚓!!


    木木背後的繃帶飛快的鬆開,一枚枚鋥亮的掛載式導彈懸在它的身後,刺目的火光自導彈的尾端噴湧而出,唿嘯著飛向身後廊道中蜂擁而來的十數隻妖魔。


    “臥槽!”


    衛冬看到這一幕,瞪大了眼睛,脫口而出就是一句國粹,然後猛地捂住了自己的耳朵。


    轟——!!!


    三枚掛載式導彈在狹窄的空間內同時爆炸,巨大的衝擊力直接將周圍密密麻麻的房間撕成碎片,洶湧的火焰如浪潮般瞬間淹沒了那十幾隻妖魔的身影。


    與此同時,木木自林七夜的脖子一躍而下,身形急速膨脹成一座巨大的鋼鐵堡壘,橫在了三人之前,將熾熱的火浪隔絕在外。


    雨宮晴輝是親眼看過林七夜動用導彈的,但眼前的這一幕對衛冬來說,屬實有些超出理解範圍了……


    抬手就發射空對地掛載導彈?這生猛程度已經堪比會長了啊!


    待到火焰基本散去,鋼鐵堡壘如氣球般縮小,又變成了一個掛件般的木乃伊背在林七夜的身後,三道身影急速的穿行於火浪之間。


    幾道寒芒自火海中閃爍而出!


    即便木木的火力已經拉滿,但依然有幾隻妖魔自爆炸中存活,這些妖魔的故事傳播越是廣泛,力量便越強,此刻能夠從火光中衝出的妖魔,都不是像林七夜之前輕鬆秒掉的那些雜魚。


    一個手中提著青燈的幻影迎麵撞上林七夜,燈盞間的青光大作,這一刻林七夜周身突然彌漫出無盡的死氣,像是擁有生命般,瘋狂的鑽向林七夜的七竅。


    林七夜眉頭一皺,正欲有所動作,一聲槍鳴便從他的身邊響起。


    一枚像素子彈精準的擊中了幻影手中的青燈,將其直接化作漫天像素分解開來,環繞在林七夜周圍的死氣也隨之消散,林七夜轉頭看了一眼,衛冬正握著手槍,對著林七夜微微一笑。


    鏘——!


    刹那間,一抹刀芒自雨宮晴輝的腰間閃出,在火浪中劃過一道圓弧,斬下了那失去了青燈的幻影頭顱。


    緊接著,又是幾隻妖魔從不同方向的火焰中閃出,咆哮著衝向跑在最前麵的林七夜。


    “比人多……”


    林七夜喃喃自語,他伸出手,在空氣中一按,九道絢麗的魔法陣光輝在他的身前閃爍,一道道穿著深青色護工服的身影自魔法陣中閃出,向著那些妖魔攔截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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