邢武把晴也帶去賣手機的地方,讓店員拿了一部新款,價格不便宜,晴也直接笑著對店員說謝謝,再看看。


    然後把邢武拉到了國產機那裏,邢武一把拽住她:“替我省錢?”


    “誰要你出錢了,我自己買。”


    “我送女朋友手機有問題?”


    “沒問題是沒問題,隻是沒必要。”


    邢武長臂一伸拽著她的馬尾笑著說:“你的錢給我好好存著到國外用,聽到沒有?”


    雖然人來人往,雖然熙熙攘攘,可晴也卻因為他這句話突然有種莫名的感動。


    最後在她的堅持下,買了部兩千多的國產機,她從用手機以來,什麽新上市她爸就直接給她買什麽,從來不會過問價格,這是她第一次用比較便宜的手機。


    說實話,就是心疼邢武的錢,所以迴去的路上她就在邢武麵前各種炫耀新手機的功能,多麽便捷、多麽好用、多麽強大。


    邢武就看著她表演,這款手機再強大也抵不上她原來用的高端機,隻是邢武不點破,下車後,他停在炫島門口,突然將她拉到身前對她說:“先用著吧,以後給你換好的。”


    晴也垂著腦袋,心裏說不出的五味雜陳。


    進家後,邢武接了個電話,順易老板貌似出了什麽事,喊他們都過去一趟,邢武直接拿起包跟晴也知會了一聲。


    晴也把手伸到他麵前:“東西給我。”


    “什麽東西?”


    “小紅盒。”


    邢武才突然反應過來笑著說:“你要那玩意幹嘛?你又用不了。”


    晴也理所當然地說:“是啊,我用不了,你能用,你帶著那玩意出門是打算找個人用用?”


    邢武壓著唇角的笑意把東西扔給她。


    他一直到很晚才迴來,說順易可能打算關門了,老板家裏出了點私事。


    晚上臨睡前,兩人一人躺在一張床上閑聊,晴也告訴邢武方蕾想考廈大的事,邢武直接語氣淡漠地迴道:“她能考上廈大,我就能考上北大。”


    晴也想想的確是這個理啊,畢竟兩人一個62分,一個65分,起點還挺靠近的。


    邢武側頭見她沒吱聲,問道:“你覺得可能性多大?”


    晴也盯著天花板:“要說實話嗎?我覺得為0。”


    “那你為什麽要答應她?”


    晴也在黑暗中側過頭望著邢武,一雙渾圓的眼睛漆黑明亮:“你沒聽過一句話嗎?任何時候都不要澆滅一個人的希望,因為你不知道這絲希望會給別人的人生帶來怎樣的天翻地覆。”


    “哪個名人說的?”


    晴也側過身笑著說:“我。”


    “……”


    而後她忽而正兒八經地說:“這幾天抽空我想去趟食品廠。”


    “去那幹嘛?”


    晴也翻了個身麵朝上,其實這件事這段時間她一直在琢磨,小靈通和馮寶都跟她提過放學後跟著胖虎他們一起複習的事,她不可能把所有人都拖來邢武家,或者去他們任何一個人的家裏都不現實,要不是方蕾這幾天纏著她,她可能還沒有打算去找糟老頭子。


    不是她善心大發,在沒來紮紮亭之前,她過得一直挺自我的,從來不愛多管閑事,當然,她原來身邊的人大多如此,自掃門前雪。


    可也許是因為邢武吧,因為他純良、他坦誠,他身上所有晴也從未遇見過的真,她才開始漸漸用心去看待他身邊的每一個人。


    她開始發覺不是這些人不愛學習,或者自甘墮落,隻是出生在這樣的環境裏,大家一起迷茫,一起彷徨,一起下沉,暗無天日,沒有出路,也壓根不知道什麽是出路。


    頂多像黃毛一樣,學著自家老爸的樣子以後混口飯吃,從來不知道人生規劃為何物。


    不知道是晴也影響了他們,還是他們也在慢慢影響著晴也,她突然發現高考對於他們很多人來說都是重要的轉折點,不僅僅是她自己。


    例如史敏希望擺脫嫁人補貼家用的命運,胖虎為了不讓家裏人的希望落空想繼續深造,方蕾為了自己的愛情奮起追逐,所以成敗與否全在這次至關重要的高考。


    這或許對他們所有人來說已經不是一次單純的考試,而是他們成年後對於人生的第一次抉擇,在沒遇到晴也之前,紮紮亭的這些人都把命運交給了天,而遇到晴也之後,他們才知道原來“命運”可以牢牢握在自己手中,晴也也似乎找迴了從前大家一起向著同一個目標奮鬥的信念,而不是剛開學那會的格格不入,獨自奮戰。


    因此,她需要解決場地問題,而她唯一能想到的地方就是食品廠,所以她決定找時間去會會糟老頭子。


    冬令營結束後的日子,就像從炎炎的夏日突然過度到寒冬,每個人都能感覺到氣氛不一樣了,雖然大家依然嘻嘻哈哈的,但似乎所有人都如夢初醒,還有十幾天就期末考了,期末考一結束他們的高中就剩最後半個學期,絕大多數人必須去麵對學習生涯即將結束這個現實。


    大概隻有邢武沒有受影響,他每天依然很忙碌,順易沒多久還是關了,他少了一份收入來源,接了更多零散的活,晴也時而下課迴過頭想跟他說話,發現他累得趴在桌上睡覺。


    每當那時,她都不忍心叫醒他,好多次她都在想,她來到這裏對他來說到底是好是壞,他好像變得更累了,為了供她出國讀書,他不敢有絲毫鬆懈,他對她說過,以後他不能陪在她身邊,但是多準備點錢出去總是有底氣的。


    他為了給她更多的底氣白天接活,晚上帶練,日子也很忙碌,晴也時常想自己給了他什麽?短暫的迴憶?青春的苦澀與甜蜜?似乎什麽也沒有,可她已經想不了那麽多了,對於現在的她來說,隻有閉著眼睛向前衝,別無他路。


    從冬令營迴來後,晴也就花了點功夫為方蕾弄了個思維導圖,整理出所有題型的方向和易錯題,還有必須要死記硬背的知識點,這是一座非常難啃的巨山,特別是死記硬背的部分,晴也幫不了她,她必須獨自麵對,才能拿下這塊最易得的分。


    但是晴也給她標好了時間節點,哪天必須要背會什麽,並且和方蕾說得很清楚,她時間有限,如果在她規定的時間內她完不成這些任務,那麽她將不會再在她身上浪費時間。


    方蕾清楚晴也雖然好說話,但她是個原則性極強的人,她說到就一定會做到,她不想讓晴也放棄她,所以這段時間熬得連黑眼圈都出來了,就連課間李文卉她們喊她去廁所,她都能不去盡量不去。


    但讓晴也沒想到的是,她記憶力很好,背東西很快,她其實一直很疑惑方蕾當初為什麽不選擇文科,她給的迴答是:“怕寫字。”


    “……”


    而從冬令營迴來後,晴也的確履行了諾言,幫杜奇燕改頭換麵,杜奇燕的身材其實不算差,就是穿著太鄉非,整天鬆鬆垮垮的,跟流年兩人跟褲子提不到腰一樣,垮著個襠,明明聖誕節都過了,身上還叮叮當當掛得跟聖誕樹一樣。


    晴也直接讓她把那些廉價的裝飾品拿了,對她很認真地說:“如果以後你不知道穿什麽,在身上做減法,千萬不要做加法,懂?”


    杜奇燕想的卻是,晴也為什麽連這件事也能跟加減法聯係到一起,莫不是寫題寫魔怔了?


    晴也帶杜奇燕換了一套駝色的皮毛一體機車服,杜奇燕一開始是拒絕的,她說這種衣服不適合她,在晴也的堅持下,她套上了這件衣服,終於把那鬆垮的褲子換成了窄腳的牛仔褲配小高跟靴,領著她迴炫島的時候,流年直接就沒認出她,還對著她問:“剪頭還是燙頭?”


    當視線移到杜奇燕臉上後,流年整個人都呆住了,晴也在旁看見他的表情笑道:“燙頭,拉直,染黑,嗯…我想想,最好看著是黑色,在陽光下泛著淡淡的紫那種,你看著辦。”


    流年立馬就對著杜奇燕笑了起來,露出兩顆傻傻的小虎牙,杜奇燕倒是給他看得不好意思起來。


    晴也上樓刷題了,幾個小時後當她再次下樓時,就連她自己都差點沒有認出杜奇燕。


    也許是她原來總喜歡那種非常蓬鬆的發型,導致她給人的刻板印象就是頭大,可現在突然把頭發拉直,才發現她其實頭根本不大,臉的大小也很適中,而且她腿其實還挺細的,這麽穿很顯身材,完全就是換了一個人,果然人靠衣裝。


    最後一步,晴也把卸妝棉扔給她,讓她把那一臉李嵐芳同款妝容卸掉。


    然後用了二十分鍾給她上了個非常簡單的日常妝,搞定。


    邢武此時正好拎著工具箱從外麵迴來,他盯杜奇燕的背影看了眼徑直去洗手了,迴來的時候晴也堵在後門,他抬手捏了下她的臉:“想我了?”


    晴也卻神秘兮兮地拽著他走到簾子那指著外麵:“你看那美女怎麽樣?”


    杜奇燕側坐在高腳椅上和流年說著話,邢武根本就沒認出她,還正兒八經打量了一下,問道:“誰啊?你朋友?”


    晴也憋著笑催促他:“你就說,好不好看?”


    邢武卻抽了張紙巾擦了擦手:“送命題?”


    晴也了下眼睛,邢武笑道:“好不好看得看臉。”


    晴也立馬朝那喊了聲,杜奇燕轉迴頭的時候,邢武被嚇了一跳:“臥槽。”


    晴也將杜奇燕自認為很美的包裝全部拿掉,還原她本來的麵貌加以修飾,雖然不能算得上驚豔,但比起她原來的造型看著順眼多了。


    於是她和邢武打了聲招唿,就這樣和杜奇燕去食品廠了。


    杜奇燕這身改頭換麵吧,去掉了那些鄉非質感差的東西,渾身上下隻有三種顏色,終於不像聖誕樹了,幹淨清爽,站那不動的時候還有點酷,當然前提是,她不能開口說話,一開口就崩了。


    果真,今天的杜奇燕迴頭率比往常高多了,去買水的時候還被個小哥哥搭訕了,大概她第一次被人搭訕,不僅給了人微信還激動半天。


    於是去食品廠的路上她就被晴也教育了一路,別說對方是什麽人都不知道就給微信,就是知道對方什麽人,哪怕她有意思也不能說給就給了。


    杜奇燕覺得晴也說得很有道理,女人不能太主動,要矜持,然後問她:“那你一般什麽時候給微信?”


    “……”晴也陷入了迷之沉默,她貌似是主動問邢武要微信的,這就尷尬了。


    晴也本來以為糟老頭子會跟她談場地的租用費,她心裏都估好了一個價,反正就幾個月,隻要不太貴她問問大家意見,大不了平攤。


    但沒想到糟老頭子見到晴也很熱情,畢竟最近她走了兩批貨,也算給他賺了點小錢,這家食品廠本來就瀕臨倒閉,白天都沒什麽人,更別說晚上,所以糟老頭子聽說他們想用廠房晚自習,很大方地答應了,大概跟杜奇燕一家很熟的緣故,並沒有提費用的問題,隻讓他們電費自己交,然後就繼續跟晴也打聽她客戶來源的事。


    晴也雖然沒有做過生意,但從小跟著老爸後麵耳濡目染也有點商業意識,知道經銷商和廠家之間最忌諱的就是談客戶資源,所以她這方麵警惕性很高,雖然她不認為糟老頭子真能撬單,但她還是有所保留,特別是流年手上握著的那批本土資源。


    從食品廠剛出來路過靶廠後門的時候,一群混混蹲在路邊抽煙,晴也和杜奇燕剛從二區拐過來,那群人的目光就像狼一樣盯著她們。


    隨著一聲“美女”,杜奇燕明顯感覺有些不自然,晴也倒是側過頭迎上那人的目光,這一看,倒是看到了一個熟麵孔,那不是未亡人楊剛嘛,幾月不見頭發都留長了,搞得跟迪克牛仔一樣,就是那一臉的痘太礙眼,沒密集恐懼症的也被生生看出密集恐懼症。


    晴也拉了一把杜奇燕,杜奇燕不知所措地停下腳步,晴也朝那群人抬了抬下巴。


    杜奇燕這一側臉,倒是猛然把楊剛嚇了一跳,他不可置信地站起身牢牢盯著杜奇燕,隨後扔了煙大步走了過來,滿臉驚訝和不確定:“燕燕?”


    杜奇燕麵對楊剛依然有些膽怯,晴也抬手在她後背拍了一把,迫使她直起身子,也仿佛給了她一些底氣,她開口問楊剛:“幹嘛?”


    楊剛從頭到腳打量了她一番,笑了起來:“你變漂亮了。”


    晴也冷眼看著他,杜奇燕換了一身的確變漂亮,但這位未亡人倒是越來越辣眼睛了,一身破布條紋衫,腰帶上掛了一把鎖,晴也還認真眯起眼瞧了瞧確定自己沒有看錯,真的是一把貨真價實的鎖,就好像家裏保險庫裏有座金礦生怕別人不知道似的,還是說現在這個縣城流行在褲腰帶上掛鎖?好反潮流的風尚。


    總之他這把鎖周圍還有一排叮叮當當的裝飾掛件,就跟把地攤穿身上一樣,她突然就明白杜奇燕之前為什麽能在茫茫人海裏相中楊剛了,敢情兩人都有做顆聖誕樹的美好願景啊。


    楊剛一改之前的態度,問杜奇燕最近怎麽樣,杜奇燕也很平常地告訴他上下班,和之前一樣,然後這個厚顏無恥的楊剛就開始約她明天去縣城玩了。


    杜奇燕剛準備說話,晴也在她身後拽了下她的頭發,她話到嘴邊突然結巴了一下,故作姿態地說道:“沒空。”


    接下來昂了昂胸:“昨天你對我愛答不理,今天我讓你高攀不起。”


    “……”姐們,裝逼裝過了啊。


    她們兩揚長而去,留下楊剛在身後罵罵咧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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