邢武沒有迴家吃飯,而是帶著晴也去了一家很小的簡餐店,要不是邢武帶她來,她竟然不知道這地方還有比較小資的地方。


    但是晴也吃過麵條了,所以邢武點了份牛排,給她點了西米露,薯條等一些小食。


    他今天話不多,眉眼間有些疲憊的樣子,不知道是因為才結束一場比賽,還是因為早上的事。


    晴也覺得自己應該說些什麽,關於早上家裏發生的事,有些事情與其憋著,不如說出來痛快,但是如何開口便成了問題。


    於是她找了個無關緊要的切入點:“你和你爸長得還真不像。”


    邢武抬眸盯她看了眼,側過頭去,眼神淡淡地瞥著窗外:“基因突變沒聽過啊?”


    “……”那他這基因忒強大了,變得666啊,趕上變形金剛了。


    西米露上了,晴也拿吸管吸了一口,一顆顆小小的西米順著吸管連成一條線,卻在這時,一些在晴也原來看似不正常的事情突然就全部串聯起來。


    基因突變,拿刀砍他,常年不歸,李嵐芳的縱容。


    這些事情在晴也眼裏都不太正常,例如基因再變不至於變得一點都不像,虎毒不食子,自己的兒子再十惡不赦也鮮少會有父親對著兒子拿刀,更何況是要毀了他,縱使他如此常年不歸家,李嵐芳心裏再有氣,依然將自己的卡給了他。


    是的,這些事情全部都不太合常理,但如果把前提改一下,假設邢武根本不是邢國棟的兒子,或者李嵐芳背叛了邢國棟生下邢武,那麽他長得當然不會像他,邢國棟當然會對邢武恨之入骨,拔刀相向,李嵐芳這麽多年也隻能忍氣吞聲,不敢大鬧,辯證一下,似乎一切都合理了。


    “你不知道別人在選擇成功時要付出多大的代價,沒有人願意把自己的不堪拿到人前。”


    犬牙剛剛的話忽然浮現在晴也腦中,她抬頭看著邢武,他眉眼間凝聚著一層揮散不去的濃霧,那一刻,晴也好似隱隱約約看見了壓在他肩膀上一座無形的山,雖然她還看不真切,但卻在此時,她的心口微微抽搐,因為這個猜測,因為他。


    所以,本來晴也想安慰他的話全部吞了迴去,而是換了個話題:“我聽犬牙說你替人打比賽啊?經常有這種活嗎?”


    牛排上了,邢武切著牛排迴道:“不是經常有,我原來認識的幾人搞了個團隊,偶爾接那種野路子的私人賽,會讓我幫個忙,他們也能賺點,官方賽和職業賽我打不了。”


    “為什麽?”


    “現在基本上都是打現場,不能代打,有的還要人臉識別。”


    晴也一直盯著邢武的手,他的手指骨節分明,拿著刀叉的樣子特別養眼,邢武見晴也一直盯著他的牛排,幹脆叉了一塊送到她嘴邊,晴也愣了下,吃了口,還挺鮮嫩的,於是吃完後又指了指他的盤子。


    邢武又喂了她一塊,說道:“再給你上一份算了。”


    晴也搖了搖頭:“不要,我就要吃你的。”


    “……”然後這位號稱已經吃飽的大小姐到最後分了他半塊牛排。


    第二天雖然是周末,但是邢武說有事依然一大早就出門了。


    下午的時候,店裏人越來越多,晴也幹脆上樓去寫題了,卻在六點左右的時候,杜奇燕突然匆匆跑上樓來喊她:“晴也,晴也,有個男的找你,說是北京過來的。”


    晴也耳機一拽站起身,她第一個想到的就是孫叔,還心說孫叔來看她怎麽不提前打個電話的?


    當她踏著輕快的小碎步跑下樓,看見炫島門口站著的孟睿航時,整個人僵住了。


    再次看見孟睿航,還是在紮紮亭這個地方,晴也感覺有些不大真實,他穿著一件卡其色的毛呢大衣,文雅清俊,身邊放著個隨身的黑色小拉杆箱,上麵是個紙袋。


    隔著一扇玻璃門看見從二樓走下來的晴也時,臉上露出了久違和煦的笑容,帶著點如釋負重的激動。


    晴也猛然看見他的確愣了一下,她沒想到孟睿航會突然來找她,僅僅幾秒後,她便雙手插在衛衣口袋裏走出了炫島。


    再次麵對麵兩人都有些不自然,孟睿航的不自然是怕突然來找晴也,她會不高興,而晴也的不自然是,被他看見自己現在待在這麽窘迫的地方。


    兩人一時間都相對無言,晴也把目光移向那個熟悉的紙袋,孟睿航才突然想起什麽,迴過身將紙袋遞給她:“你常去的那家,檸檬芝士蛋糕,趕今天最早的航班怕沒開門,昨天下午去排的隊,我想這裏沒有賣的,怕你想吃了。”


    晴也垂著眸接過袋子,餘光看見李嵐芳他們都在伸頭往外看,還嬉皮笑臉的各種圍觀,她局促地對孟睿航說:“你等我下。”


    晴也迴到炫島,把蛋糕放下後,問了下流年:“這附近哪裏有旅館啊?”


    流年告訴她:“四條巷那邊,就是往你們學校那條路走,不到你們學校前麵一個路口左拐,就那一個旅館,你去了就看到了。”


    晴也點點頭看向李嵐芳:“我晚上不迴來吃了。”


    然後就匆匆走了,李嵐芳倒是八卦地看著孟睿航和晴也的背影,笑得合不攏嘴:“這小夥子帥啊,一看就是有錢人家的小孩,那大衣料子不錯。”杜奇燕他們也伸頭往外看。


    晴也出了炫島對孟睿航說:“我先帶你去吃飯吧,這裏你也能找到。”


    孟睿航的眼神就沒有從晴也臉上離開過,笑著說:“是不好找,下了車問了一路,好幾次路過這個路口又繞迴來了。”


    晴也眼神看著腳下,沉默地“嗯”了一聲。


    紮紮亭這帶也沒什麽像樣的飯店,晴也就找了家還算幹淨的小炒店,店裏也就四張桌子,坐下來後,她把菜單遞給孟睿航:“地方小,隨便將就了啊。”


    孟睿航接過菜單,目光複雜地盯著她:“幹嘛這麽生疏?”


    晴也撇過頭去沒說話,孟睿航點了幾個菜,不過都是晴也喜歡吃的,老板給他們倒了兩杯茶水,晴也就捏著一次性塑料杯子玩,她穿著件寬鬆慵懶的衛衣,卷卷的長發披在肩上,瓷白的臉頰柔美純淨。


    孟睿航將菜單遞給老板後,望著她不禁說道:“換發型了?”


    晴也抬眸掠了他一眼,將頭發撥到肩膀後麵,問道:“迴去的票明天幾點?”


    孟睿航愣了下:“我才來就趕我走啊?你真是…”


    “下次別來了,這樣不好。”


    孟睿航倒是忽然靠在椅背上笑道:“哪裏不好了?”


    晴也無所謂地撇了撇嘴:“哪裏都不好,你時間很多?”


    “我想著現在不來看看你後麵更沒時間了。”


    菜陸續上了,孟睿航問了下她上次月考的成績,對她說:“不錯了,別把自己逼那麽緊,留學的事情我會幫你想辦法…”


    “睿航。”晴也突然笑著打斷了他:“我的事不用你操心。”


    孟睿航張了張嘴,沒再說下去,又聊了些學校裏的事,從小炒店裏出來後天已經黑了,晴也對他說:“帶你去旅館吧。”


    孟睿航卻堅持想去晴也的學校看看,於是晴也順道把他領到鞍中繞了一圈,周末的晚上大門緊閉,孟睿航站在鞍中門口望著教學樓,忽然說道:“學校裏不少人追你吧?”


    晴也淡淡地說:“沒人敢。”


    孟睿航詫異地側過頭看著她,隨後笑道:“也是,這裏的男生…”


    他收迴目光看向隱在黑暗中的樓,聲音多了幾分沉悶:“應該追不上你。”


    晴也卻勾起嘴角,昂著下巴:“誰說的。”


    孟睿航再次把視線投向她,晴也已經轉過身對他說:“看過了,走吧。”


    於是他們便來到流年說的那家旅館,兩人站在旅館門口就懵逼了,一個破破爛爛的招牌,大概燈管壞了,一閃一閃的,上麵寫著幾個大字“客來大酒店”,哪裏大了?就一個黑漆漆的僅能通過一個人的樓梯上去,關鍵那樓梯一眼望不到頂,牆上全是黑乎乎的小廣告,看著就像一黑店啊。


    晴也幹咳了一聲對孟睿航說:“要不要去縣城住?”


    孟睿航倒是提起行李:“不麻煩了,就這吧。”


    然後兩人通過窄窄的樓梯,二樓前台裏坐著個中年婦女對著一台老式電腦在打蜘蛛紙牌,晴也走到前台問了句:“有房間嗎?”


    中年婦女眼皮都沒移一下說道:“身份證。”


    晴也迴過頭,孟睿航已經把身份證拿了出來放在台子上,老板接過身份證後終於抬頭看了他們一眼,對晴也說:“你的。”


    晴也忙解釋道:“我一會就走,不住這。”


    中年婦女意味深長地盯他們看了眼,然後登記了一下,遞給他們一把鑰匙,晴也接過鑰匙看了看,也是很神奇了,為什麽不是房卡?行吧。


    她轉過身對孟睿航說:“213。”


    走廊層高很低有些壓抑,地上鋪著的地毯也讓人感覺很不幹淨,晴也走在前麵,孟睿航提著行李跟在後麵,她走到213停了下來:“這裏。”


    然後用鑰匙打開門,居然還是個標間,兩張單人床,廁所可以衝淋浴,設施都很老舊,也沒有電視。


    晴也看了圈迴頭對孟睿航說:“你湊合過一晚吧,我先迴去了。”


    孟睿航放下東西對她說:“等等,我帶了些東西給你。”


    然後晴也就看見他拉開那個小行李箱,裏麵倒沒帶什麽衣服,帶了幾套學習資料和幾本書,晴也掃了眼封麵就知道對她很有用。


    孟睿航把東西拿出來裝好,對她說:“太重了,要麽我明天給你送過去吧。”


    晴也從裏麵拿了一本複習講義:“這本我先拿迴去看看。”


    孟睿航卻突然對她說:“你一個人在外麵,要是缺錢的話,我先給你一些。”


    晴也低頭翻著手上這本講義,沒說話,孟睿航立在他麵前看著她,她把書一合放在旁邊,突然抬起頭盯著他:“有意思嗎?”


    孟睿航不解地皺起眉:“晴也,我知道我家人當初的決定挺傷人的,這幾個月你以為我好受嗎?我跟我爸不知道吵了多少迴了,他現在的位置比較敏感,多少雙眼睛盯著,不能明著把你留下,但你爸的事情他已經在想辦法了。”


    晴也隻是點了點頭,很平靜地對他說:“替我謝謝你家人,不管我爸這次能不能出來,我晴也會記得這個恩,以後也一定會還了這個情。


    至於你,下次真的不要再來找我了,給何樂菱知道了還以為我們怎麽了,這樣不好。”


    孟睿航僵在原地:“何樂菱?關她什麽事?”


    晴也忽然冷笑了一下,雙手插在衛衣口袋裏退後一步:“所以我問你有意思嗎?你是當我傻子還是什麽?睿航,別搞得大家太難看朋友都做不了。”


    說完她便拿起那本書轉過身去,孟睿航卻一把拽住她的胳膊:“你把話說清楚了,關何樂菱什麽事?”


    晴也迴頭看了他一眼,幹脆低頭打開手機把那張照片放在他眼前,孟睿航僅看了一眼就一把將晴也從過道又拽了迴來:“那天何樂菱過生日,辦了個趴,不止我一個人跟她照相了,去的人幾乎都跟她照了。”


    晴也手機一收淡淡地掠著他,她不傻,如果他們沒事jesse不會好好發這張照片給她。


    屋裏突然沉靜下來,孟睿航看著晴也冰冷的眼神,猛然坐在床上低著頭說:“是,你走後她跟我攤牌了,我那段時間很亂,對於這件事也很震驚,所以沒有給她答複,她過生日當著那麽多人的麵說要跟我交往,我顧及她的麵子,又是她生日沒有當場拒絕她,一直到第二天才跟她講清楚,這件事是我做得不好,但晴也…”


    他抬起頭定定地注視著她:“我真連她手都沒碰過。”


    ……


    邢武迴家的時候已經八點多了,杜奇燕下班了,流年和李嵐芳還在收拾東西,邢武洗了洗手上樓繞了一圈,沒看見晴也,又走下來倒了一杯水,隨口問道:“晴也呢?”


    李嵐芳眉飛色舞地說:“剛才下午北京來了個帥小夥找她,是不是晴也男朋友啊?看著挺要好的一起走了,沒迴來吃飯。”


    邢武的眼眸裏漸漸湧上一股暗流,仰頭將一大杯水灌下肚,聽見李嵐芳嘀嘀咕咕地說:“也不知道晴也今天晚上迴不迴來?武子,你說我要不要打個電話問問她啊?”


    邢武放下水杯,氣息沉靜地側過頭去:“她去哪了?”


    “應該去四條巷那的旅館了。”


    邢武望向流年,流年告訴他:“晴也臨走時問我這附近哪裏有旅館的,可能是帶那個男的去開房了吧。”


    然後又轉向李嵐芳:“李老板,我覺得你最好別打電話了,萬一真是晴也男朋友,打了會不會不好啊,難得見一次的。”


    李嵐芳雖然覺得女孩在外過夜不妥,不過想到晴也跟一般無腦的小女生不同,她向來有主意,不會亂來,還怕自己打過去自討沒趣,畢竟晴也平時也不怎麽管別人說什麽。


    然而正在李嵐芳糾結之際,邢武已經摸起摩托車鑰匙大步走了出去,李嵐芳在他身後喊了聲:“這才迴來又去哪啊?”


    邢武沒有迴答他,摩托車在黑夜裏一個甩尾直奔四條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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