邢武幾步走到晴也麵前,滿臉雨水盯著她:“沒事了,凳子給我。”


    晴也卻愣愣地看著躺在雨水中的男人,聲線顫抖地說:“你,你把他打死了?”


    正說話間,院子的動靜終於讓那頭的幾戶人家陸續開了門,趙阿姨一看嚇了一跳,對站在洗澡間門口的邢武喊道:“武子,怎麽搞的?”


    邢武緩緩轉頭,沒有迴答趙阿姨的話,而是盯著探頭探腦的吳寶平,語氣冷到極致地說:“吳伯,把你二兒子拖迴去。”


    老吳一聽地上趟的是自家兒子,傘也顧不得打就衝了出來,一看真是吳老二,立馬就喊自家老太婆出來,一邊罵是一邊將吳老二抬進屋。


    邢武奪過晴也手上的椅子往裏麵一扔,又轉身走入大雨中,向著吳家走去,晴也此時隻感覺渾身冰冷,她剛才是怕外麵的男人衝進來,而此時她是怕那個人被邢武打死了。


    她看邢武直接走進吳家,牙一咬也衝進大雨跑了過去,晴也跑到吳家門口沒敢進去,伸著頭往裏一看,發現邢武並沒有去查看吳老二的情況,而是直接拉開吳家衣櫃,把衣服全部拽了出來。


    晴也震驚地盯著邢武,周圍大院裏的鄰居也都打著傘圍到吳家門口,不知道到地發生了什麽。


    此時晴也才看見躺在旁邊的吳老二沒死,雖然整個人看上去簡直慘不忍睹,但竟然還睜著眼靠坐起來。


    吳老二的老母親拽著邢武就哭喊道:“武子你這是要做什麽?我兒子怎麽了你好好說,翻我家東西幹嘛?”


    邢武根本不鳥她,蹲下身拉開最底下的抽屜把衣服往旁邊一撥,頓時,所有人都看傻了,男人的衣褲下麵壓著顏色清新的女士內衣和內褲,而且還是那種少女的款式。


    晴也一眼認出那是自己的東西,就是前陣子被偷走的內衣內褲,她的血液瞬間倒流,被驚得思維都快停止運轉了。


    就看見邢武從旁邊扯了一個塑料袋,將裏麵的女士內衣褲全部裝進塑料袋裏,站起身看著吳家父母:“你兒子偷我表妹內衣就算了,還趁著打雷下雨的要衝進洗澡間,至於他想衝進去幹什麽,你們心裏有數。”


    頓時,吳家人臉色煞白,就連恨不得拿刀的吳伯都突然失了氣焰,盯著自己二兒子罵道:“老二,你找死啊?”


    邢武冷哼一聲,盯著周圍一群人兇狠地撂下話:“你們也知道他在找死,我警告這個大院裏的人,有誰再敢把心思動在晴也身上,沒有下次,我直接送你們去見閻王,老子這輩子就沒怕過牢飯。”


    晴也站在吳家門口,怔怔地盯著邢武,她不知道自己此時此刻是什麽感覺?


    恐懼、驚慌、震撼、還是這突如其來的安全感,很複雜,複雜到她的情緒起伏過於大,整個人都在發抖。


    邢武撂下話轉身剛準備出門,看見抱著胳膊站在門邊的晴也,白色裙子全部濕透了,瑟瑟發抖地盯著他。


    他眉峰皺了起來對她兇道:“你跑出來幹嘛?”


    晴也沒說話,就這樣眼眸濕潤地凝視著他,邢武被她看得很別扭,攥著她的手腕就帶她穿過大雨將她重新推進浴室:“安心洗吧。”


    “你呢?”晴也聲音很小地問了聲。


    邢武看著她明顯被嚇得不輕的樣子,緊了下牙根聲音放緩了些:“我就在這。”


    邢武又上樓給她拿了幹的衣服下來,晴也洗澡的時候聽見院子裏又有動靜了,好像來了人,她快速衝好澡打開門,看見門口邢武為她放了一把傘,理發店後門是開著的,邢武特地留門給她照亮。


    晴也撐起傘跑進家,果真打了一個小時的110終於來人了,店裏站著兩個民警同誌,似乎和邢武挺熟的。


    拍著邢武的肩膀對他說:“下次下手悠著點,別真鬧出什麽事,你是兩手一甩進去了,你媽和你奶奶怎麽辦?”


    邢武散了兩根煙給民警,淡淡地迴道:“我有數。”


    民警了解完情況後,大概也覺得吳老二活該,見沒鬧出人命,吳家人也沒臉追究,跟邢武聊了兩句就走了。


    民警走後,邢武鎖了卷簾門迴過身,看見晴也站在樓梯口盯著他,他歎了一聲走過去接過她手上濕掉的髒衣服,對她說:“上樓睡覺去吧。”


    晴也沉默地轉身上了樓,邢武抬頭看著她,直到她的背影消失在樓梯口才轉身往院子走。


    他此時此刻心情很差,差到極致,胸腔間好似積鬱了一股散不去的濁氣,堵得他發泄不出,淋浴衝在他精窄的身體上,他渾身緊繃狠狠對著牆捶了一拳。


    但這一拳似乎並沒有抵消他此時的心情,他不敢想象要是剛才他沒接到晴也的電話,要是吳老二早一步撬開門鎖,那到底會發生多麽恐怖的事情。


    他居然現在非常慶幸那天買門鎖的時候,挑了款最貴的雙保險的,他甚至不敢想象要是他那天挑的是便宜的那款,今天又會發生什麽?


    邢武活到這麽大,心頭第一次產生了一種後怕的感覺,他以為生活已經這樣了,他不會再有任何害怕的事情,但因為那個女孩的到來,因為今晚的事情,他居然開始害怕。


    害怕一個好好的女孩毀在他家,毀在他的眼皮下,他雖然自認為不是什麽好人,但見不得這種事。


    邢武洗完澡後,又將他濕掉的衣服和晴也的衣服一起手洗了,洗完沒立馬上樓,想著別吵醒她,邢武還特地在樓下刷著手機抽了根煙才端著盆走上樓。


    沒料到房間裏的晴也壓根沒睡,她就坐在床邊低著頭盯著地,也沒看手機,頭發還在滴水,那樣子,就像突然被人扔進水裏,絕望到窒息,殘忍得可憐。


    邢武放下盆對她說了句:“還沒睡啊?”


    說完他走到窗邊掛衣服,身後的女孩出奇得沉默,一聲不吭,讓邢武很不習慣。


    他掛好衣服迴頭看著她,又從抽屜裏拿出一個吹風機遞給她,晴也沒接,也依然沒動。


    邢武無奈地插上插頭,繞到她麵前幫她吹了吹,晴也一直低著頭,沒拒絕也沒多配合,邢武知道她今天被嚇得不輕,換做任何女孩大概都會被嚇得不輕,更何況還是像晴也這樣從大城市來的,從小就被保護得很好,生活安逸順遂,哪裏見過這些陰暗麵。


    他其實想安慰她幾句,讓她好好睡覺的,但是幾次張口邢武都不知道該說什麽?


    他從來沒安慰過人,語文成績是所有學科當中最爛的,讓他罵罵人還差不多,要讓他組織個語言來安慰人,對他來說還真是難得一批。


    然而就在這時,一直低著頭的晴也突然很微弱地說了句:“我想迴家…”


    吹風機的噪音太大,邢武聽得不是很真切,他關掉吹風機不確定地問:“你說什麽?”


    晴也頭發已經不滴水了,半幹不幹地貼在臉頰邊,小巧精致的臉就藏在頭發裏,又說了一遍:“我想迴家。”


    邢武這次聽清楚了,他放下吹風機坐在晴也對麵,他自己的床邊,雙手撐在膝蓋上彎腰盯著她:“你家裏還有人了嗎?”


    晴也沉默良久,搖了搖頭,沒有了,她家沒有人了,她原來還有個爺爺,前些年過世了,爺爺過世後,大伯因為爺爺生前的事情和她爸鬧僵了,大伯出國後,她爸就不認他那個哥哥了,大伯也跟她爸老死不相往來,她沒有家人了。


    邢武捏了捏眉心,耐下性子對她說:“你家裏沒人怎麽迴去?迴去住哪?怎麽生活?”


    晴也的臉埋在膝蓋間緊緊抱著自己,有些歇斯底裏地說:“我不知道,我不知道我能去哪,隻要不是這裏,去哪都好。”


    要是晴也剛來那幾天對邢武說這話,邢武肯定二話不說讓她滾蛋,說不定還會幫她把行李抬出去親自送她滾蛋。


    但是在這個滂沱大雨的夜晚,在她剛經曆了一場恐怖的驚嚇後,邢武聽見她這番話時,隻感覺牙根發緊,整個人籠罩在一片看不見摸不著的陰霾之中。


    他沒有吱聲,他們之間安靜了許久,直到邢武看見地板上滴下一滴水珠,他才抬了下眼皮,發現發絲後的晴也無聲地掉著眼淚。


    那一刻,他的心擰了一下,在李嵐芳告訴他有個表妹要來他家住時,他始終把這個未知的表妹當作不速之客,從看見她第一眼起,她就是那副目中無人,藐視一切的眼神,仿佛這裏的人事物她都瞧不上。


    雖然邢武不願承認,但晴也身上那耀眼的刺的確一次又一次戳著他的自尊,而周圍那些原本在他眼中不足為奇的人、環境更是加劇了這種感覺。


    他從晴也來的第一天就很清楚她是不同的,她和這紮紮亭的所有人都不同,她不屬於這裏,也根本不應該被扔在這裏,可他無法改變別人,無法改變這裏的環境,現下也無法把麵前這個女孩趕出去。


    邢武鎖著的眉漸漸鬆開了,他低眸喊了晴也一聲:“喂。”


    晴也沒理他,他幹脆撥開晴也擋在額前的頭發,霎時間看見滿臉淚水的她,可憐得讓人心疼。


    晴也撇過頭抬手擦著淚,不願與他對視,邢武故意側過身子湊到她右邊:“我尋思著走你是沒地方走了,你要有地方你家人也不會把你送到我們這,還有十來天就開學了,你再轉到其他地方也不現實。”


    晴也知道不現實,但她就是不想待在這裏,這是一種從她心底升起的厭惡和排斥,本來她以為自己可以克服的,一年而已,沒什麽大不了,可還沒開學,她心裏的這種排斥便越來越一發不可收拾。


    卻聽見邢武歎了一聲,突然說道:“今天的事,我保證以後不會再發生了。”


    晴也含淚轉頭盯著他:“你怎麽保證?”


    邢武撇了下嘴角,雙手往身後的床上一撐,肆意而張揚。


    晴也一臉懷疑地盯著他,邢武無奈地告訴她:“吳家有兩個兒子,大兒子在縣城開出租車,結了婚後婆媳關係處不好,所以很少迴來,小兒子也就是吳老二,三十歲了坐吃等死討不到媳婦,就特麽賴著爹娘老子,這也是吳家大媳婦一肚子怨氣的原因。


    吳老二雖然是個混帳東西,但膽子小,隻幹鬼事,我剛才下手是重了點,但是輕了起不到作用,他這次起碼在家躺個十天半個月的,以後給他十個狗膽他也絕對不敢再對你起什麽糊塗心思。


    另外,我也不會再給他這個機會,我說能保證肯定有我的辦法。”


    這貌似是晴也印象中,邢武第一次跟她正經說話,她不禁抬頭多看了他兩眼。


    不知道是不是邢武這番話起了作用,晴也的眼淚倒是止住了,也沒再繼續剛才那個要走的話題,就那麽坐著。


    邢武說了句:“我媽差不多要迴來了,看見你對著我哭,指不定又要罵我。”


    晴也現在心情糟糕透了,一點都不想麵對李嵐芳一驚一乍汙言穢語的樣子,所以迴身上了床,拉過毛毯蓋在身上。


    她剛躺下就聽見邢武的腳步聲往外走,她立馬又坐起身問他:“你去哪?”


    邢武迴頭望著她緊張的樣子,那雙美眸通紅的,像是…怕被遺棄一樣。


    邢武的眉宇間終於少了幾絲平日裏的淩厲,淡淡地對她說:“睡不著,看會球賽,晚上不走。”


    晴也聽見那句“晚上不走”似乎才安下心來,重新躺了下去。


    雖然邢武幫她把門帶上了,可晴也依然能聽見外麵斷斷續續傳來的電視聲,這個影響睡眠的聲音第一次讓她感到如此踏實,聽著聽著就睡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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