臘日的前一天,大儺,剛下過雪的江陵大街難得多了一些人。[本書來源]


    到了傍晚,驅鬼的神棍們穿著奇異的服裝在大街上敲鑼打鼓,看到這熱鬧,耗子想,這是來這裏過的第二個新年了,時間,可真快呐!去年的大儺是在成都度過的,他沒有能看到宮中驅鬼的壯觀,不過成都城裏也是相當的熱鬧,對比成都,戰後的江陵無疑蕭條不少。他饒有興趣的帶著人騎馬湊著這熱鬧,不期然的遇到了陸遜,陸遜的身邊還跟了穿著男裝的陸清,他一眼認出了陸清,陸清也認出了他,然後他打招唿,陸清笑著對他說了身邊這位穿靛藍色衣袍的中年男子是她的父親――江陵侯陸伯言。


    顯然在這樣的情況下遇到偶像讓耗子有些局促,陸遜卻很和氣,並且邀請了耗子一同走走,在路上問了耗子的姓氏籍貫等等,得知望江樓是他開的,陸遜便沒有再問下去。暗暗的,耗子忍不住拿陸遜與諸葛亮來比較,他發現了陸遜和諸葛亮有個很不同的地方,那就是陸遜說話永遠和和氣氣、語速極慢,表情一直溫和,就連聽到城北失火都是稍皺眉頭,然後和煦的輕聲且有序的吩咐下去,以及,陸遜看向陸清時眼神裏的寵溺絲毫未加掩飾,而諸葛亮,給他的感覺,卻從來都是一副冰冷生硬的模樣,就連麵對諸葛喬,他也極少流露出身為一個父親該有的慈愛。陸遜去了城北查看失火的意外,並且委托耗子暫且照顧陸清,耗子也沒有推辭,也沒有緊張,也沒有覺得不對,就好像他跟陸家相識已久,有一種奇怪的默契,或許那種默契是因陸遜本人的個人魅力而起,他給他的感覺如沐春風,讓你不由得想替他做事。雖然諸葛亮也有這種魅力,可耗子每每與諸葛亮相處,總是以一種仰望的姿態,雖然諸葛亮沒有刻意的表示什麽,可你就是覺得你跟他不是一個高度的人,你就得仰望聽從他的,而且聽他的沒錯!


    這是耗子第一次遇到陸伯言的感受,他想,若是他在三國先遇到的陸伯言,沒準會給陸伯言賣命而非諸葛亮,諸葛亮那裏,有一種讓人唿吸不過來的壓抑,跟著他做事,你幾乎時刻神經緊繃。


    然後陸清咯咯的笑,問耗子,“你出神的想什麽呢?”


    耗子迴過神來,脫口而答,“沒想到將軍是這樣的近人。”


    陸清咯咯笑的更厲害了,耗子受陸清感染,心情輕鬆,也跟著笑,“你看剛見麵,他就放心把你交給我看著。”


    陸清嗔了他一眼,“你忘了他是誰了麽?在江陵,難道還怕你把我怎麽著不成?”


    陸清一句話道出天機,耗子的輕鬆心情一下子又沉重了,歸根到底,他與諸葛亮是一樣的人,隻是行事風格不同罷了。隻不過不知將來若是這二人對決,誰勝誰敗?


    耗子一次意外的與陸家父女偶遇沒有什麽新奇之處,於陸遜而言,這隻是個小插曲而已,耗子卻因此惦記上了陸清,隻是想到眼下自己這商人身份,陸遜又怎麽可能將女兒托付於他這般的人呢?自嘲一笑,便也不再想了。


    然後他等著過年,忙著招工,打聽著江夏郡李四良的動向,準備年後去江夏拜訪。期間秦落月在江陵住了有小半月,然後這位孤高的女子也沒有告辭便離開了江陵。今年這個新年是他一個人過,想起去年時,去年那個新年也很不愉快,在新年的前一天初雪被指婚給諸葛喬引起的風波以至於整個穿越團隊的年都沒有過好,今年呢?他不知道初雪與諸葛喬到底怎樣了?其實他也沒有興趣過問了,嫁都嫁了,還能怎樣呢?女子在這個時代總歸是悲劇的。他與楚翰不同,楚翰是個積極進取或者說是野心極大的人,而他覺得人生苦短,還是及時行樂的好,可他又是個矛盾的人,覺得隻是行樂未免浪費了生命。他覺得他就像是那些有著末日意識的作家一般,就像那個叫張愛玲的女子,正是發現人生是有多麽的悲劇才那麽極端的熱愛生活,他覺得他就是那樣的人,他似乎看到了他們這個時代的人的所有悲劇,可又不願就這麽匆匆走過,他還要為自己的生命做點什麽有意義的事情。


    他喜歡周遊各地,以一個21世紀局外人的身份觀察這裏的政客、將軍、販夫走卒、高貴的、卑劣的人的生活、表情、目的、偽裝、高興、失望、痛苦等種種情緒,這就是大千世界芸芸眾生之態;然後他又以一個當事人的身份與這裏的形形**的人打著交道,按照內心排練好的台詞與他們對話,觀察他們的表情。這是一件很有趣的工作,耗子喜歡這個工作,就像他與陸遜談話時是以郝承的身份而他的內心則是21世紀曆史的旁觀者身份一般,這種感覺新奇而刺激。除此之外,他還對他身邊的穿越者有著極大的興趣,這些人也有著豐富的內心和表情,而且欲望、想要的東西比任何一個古人都要多、都要自私,他有時候很好奇他的同伴們的結局,但他有時候他又怕結局這個詞。


    在這些人裏,他相當感興趣的隻有兩個人,一個是楚翰,一個是李四良。這兩個男子不論哪方麵來說都是極其優秀的,尤其是李四良,不走尋常路,竟然要把後世的那種製度搬到現在來,而且更為血腥,更為獨裁,不過相對於這個時期的社會意識民眾覺悟基礎來說,獨裁反倒是最為合適的,耗子相當好奇李四良的這個江夏試驗田將來結局如何,他的下一步動作又如何?


    在此之餘耗子也不得不感歎諸葛亮的高瞻遠矚,他竟然看出了李四良之誌不在江夏一郡,極力拉攏李四良,這是需要極高遠的戰略眼光的,尤其是李四良的這個製度太過於超前,能敏感的察覺出李四良是要利用魏吳交戰壯大自己,這說明諸葛亮有著極其敏銳的軍事觀察能力,耗子有些好奇陸遜對於李四良此人的評價,不知陸遜能否察覺出李四良之誌不淺?當年抗日戰爭之時國黨將領裏許多人未曾看出聯盟會壯大某黨的潛在威脅,以至於西安遺憾,不知今日陸遜之於諸葛亮如何?能否看出李四良之誌並非一州一郡?


    耗子想,下次若是遇到陸遜,一定要問問他對於李四良這朵奇葩的看法評價,而他本人,則亦是有些期待年後的江夏之行,期待與那個傳說中的方良將軍的見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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