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翰應馬謖之邀,來到了馬謖的府上。


    楚翰覺得自己和馬謖或許真是或多或少的有些緣分。今天他去集市,正好遇到了一個不大不小的糾紛,他出麵幫助了那位女子,沒想到交談之下對方竟然是馬謖的小老婆。楚翰並沒有說出自己是誰,隻是很平淡的告了辭。對於馬謖本人,楚翰是不屑於的,也就是說他從內心深處看不起馬謖,所以無意間碰到馬謖的內眷,並不能影響到他什麽。


    他是隻身來的,馬謖派人來邀請的隻是他,所以他也沒有跟居緹等人客氣,甚至都沒有告訴居緹他們自己去做什麽了,楚翰看來,居緹與星亮等人根本不是能成事的,他沒必要跟他們客套浪費時間。


    馬謖的府邸是個很平常的院子,楚翰門口報了自己的身份,門上的人引著楚翰剛進門沒幾步就碰到了大步出來迎接的馬謖,此時的馬謖穿著還很正式,似乎衣服還沒來得及換,他遙遙的衝楚翰拱手,“本想請子昀去外麵的,轉念又覺得還是家方便些,酒樓不就生疏了你我嘛。”


    馬謖的話很客氣,客氣有著刻意的親近,楚翰也笑著拱手還禮,“馬參軍真是太客氣了,這是下的無比榮幸,馬參軍此話倒是讓下無地自容。”


    “哈哈。”馬謖爽朗一笑,過來順勢捏住了楚翰的手腕,這個年輕人很對他的胃口,讓他有種英雄惺惺相惜之感,“這麽說話倒是子昀和我客氣了。”他執著楚翰的手腕,“趙直先生走了嗎?”


    楚翰搖頭,“說是明天一早出。”


    “哦,明天一早啊。”馬謖說了句,隨後不知想到了什麽,笑了笑,楚翰見此,問道,“馬參軍笑什麽呢?”


    “子昀年庚幾何?”


    “二十有二了。”


    “謖虛長子昀十二歲,若是子昀不介意,稱我幼常兄便可。”


    “……好。”


    馬謖點點頭,然後又客氣了句,“為兄是不是有些唐突了?”


    “參軍哪裏話。”楚翰一時沒改過口,又客氣了句,“哦不,是幼常兄。”他見馬謖這才滿意的點點頭,又道,“兄長的抬舉翰怎會不知,兄長切莫如此客氣了,否則翰倒不知如何自處了。”


    兩人客套說笑著進了房間,楚翰現房內並沒有其他人,看來馬謖請的隻是他一個,再怎麽說馬謖這份情還是真的,楚翰本人雖然對曆史上的馬謖有成見,現這樣接觸下來,心還是多少觸動了些,但這個觸動是一種來自於對這個時代士大夫之間惺惺相惜的,私人感情來說,他依舊是敷衍。落座上茶之後,馬謖先是開了口問道,“子昀趙先生府裏住的還習慣嗎?”


    “尚好,多謝兄長掛心。”


    “那就好,其實丞相對你們也是上了心的,嗯……”馬謖略微的一沉吟,“子昀現可否告知為兄,你等到底是何來曆呢?”


    “這個……”楚翰雖然早就做好了馬謖問這個問題的準備,但還是沒有決定該怎麽迴答,略想了想,道,“我們的經曆比較坎坷,一言難以說,然而我等對漢朝的一片赤心,卻是經得起丞相、幼常兄以及各位的考驗的。”他不等馬謖表態,又繼續道,“今日我等分頭行動外出采風,為的是多加了解漢朝,然後打算我等所能,為漢朝、為丞相自己一份綿薄之力,攘外安內,成就不世霸業。”


    楚翰的這番話有些大了,可馬謖卻聽的一陣難言激動,“攘外安內?!”他重複疑問這句話,的確,眼下因為張溫之死蜀漢外交進入困局,還內有叛亂,這節骨眼上還說大話要攘外,怎能不讓馬謖吃驚。再者如今蜀之人多是安於現狀,除了真正了解諸葛亮心思的人,誰能想到還要對外用兵匡扶漢室?當下馬謖便覺自己沒有看錯人,諸葛亮也沒有看錯人。


    楚翰點點頭,“王業不偏安,愚以為以諸葛丞相之能,遲早有一天會還軍舊都,匡扶漢室,蕩平宇內。”


    “子昀這話,未免有些過大了?”馬謖微微皺眉,“眼下與東吳關係緊張,如今我漢朝內有叛亂,又僅得一州之地,安內力量尚且不足,何談攘外?”


    楚翰搖頭自信道,“兄長莫要再試探了。”他先給馬謖戴了個高帽子,然後又道,“想必丞相早已布局好了東吳之事,非是翰說大話,而是翰相信以丞相之能,定能解得張溫之死所帶來的外交困局,如今丞相閉關息民,想必對南之亂早有謀劃,甚至是成竹胸,而至於攘外麽……”楚翰略微一頓,語氣滿是自信,“翰相信,這天下間無有能出丞相左右者!”


    馬謖認真的聽著楚翰的話,楚翰這年紀的人說出這樣的話,給人感覺未免有些華而不實且不知天高地厚之感,於是馬謖輕輕的搖搖頭,“丞相雖是不世出的奇才,怎奈國家興衰命脈並不是一個人可以左右的,成都雖沃野千裏,然則……”馬謖沒有將話繼續下去,隻是突而又歎息一口氣,“不說遠的,隻說蜀豪族,唉!”馬謖又是歎息一口氣,卻是沒有繼續說下去,存著考楚翰的意思,楚翰聽出了這話頭,自然也知道這個時期豪族問題,“看兄長的意思,莫不是蜀豪族幹擾政令?”


    “這個倒是不至於,蜀科嚴峻,他們還不至於頂風作案,隻是……因為豪族蔭戶問題,以至於官府稅收……”馬謖又歎息一口氣,楚翰卻是心一動,“蔭戶?”


    “嗯。”馬謖點頭,說起這個,眉宇間有著些許愁緒,“便是那些沒有官府登記造冊的。”


    聞言楚翰心了然,對於這個蔭戶的弊病他還是有所了解的,史載蜀漢亡國時交出的人口簿冊隻有94萬人,而蜀自從東漢末年天下戰亂以後,所經曆的大型點的**也就是劉備入川與劉璋的鼎峙,而那個時候所記載的蜀參戰人口不過兩三萬人,雒城時折損的稍微多一些,也不過萬餘人罷了,那麽蜀萬裏沃野所養育的人口到底去了哪裏?這就是個可琢磨的問題了。所謂蔭戶,便是很多老姓都依附豪族大姓門下,這些人不官府造冊登記,不用履行任何交稅納糧服役的職責,隻向豪族負責,因為豪族林立,政府明知道這些也隻能睜一隻眼閉一隻眼,如今馬謖說到這問題,楚翰自然很快明白了馬謖的意思。對於一個有野心的政治家來說,是不允許存這種情況的。隻是為何諸葛亮當政的時候沒有改革這些,楚翰心想也是諸葛亮認清了形勢,迫不得已而已,若是能吃到那些蔭戶,相信沒有任何一個政治家肯放過的,這也是諸葛亮的一塊心病。隻是這個問題楚翰也沒有什麽好的法子。這個蔭戶的問題不止蜀一處,這個時代每個地方都是如此。魏國為了安撫豪族,還出了個品正的選官製,魏晉時期的門閥製便是從三國開始埋下種子的,諸葛亮求的都是平衡,他楚翰沒有什麽好法子了。畢竟豪族是牽一動全身,這是他們為政的根本。眼下馬謖當著楚翰的麵說出這個問題,看來是想考考楚翰。想通了這點,楚翰頷而答,“蔭戶問題牽一而動全身,眼下形勢並不適合提請這個問題,豪族蓄養私兵,動輒童仆上千,門客眾多,若是強要他們吐出到嘴的肥肉,怕是……不過,若是單純想充裕府庫,翰倒是有個想法。”


    “哦?”馬謖眉峰一動,“賢弟不妨說來聽聽。”


    這時候下人開始將準備好的酒食送來,楚翰跪坐的久了,膝蓋和小腿都有些酸的疼痛,他趁下人布菜的時候稍微的活動了下,“不知現成都可有有關釀酒的法令?”


    “釀酒的法令?倒是有的,怎麽?”


    “那麽,現有釀酒權限的是……?”


    “是成都大姓柳家與趙家。”頓了下,馬謖又補充道,“除此之外,其他州郡的也是分別為當地的大族控製,怎麽?”


    “翰打的就是這釀酒的主意。”楚翰將自己的想法推出來,“不瞞兄長,下略懂得一些釀酒之法,可釀製出不同於任何酒坊的烈性酒,若是丞相專門建製一個官辦釀酒作坊,此舉定能為府庫創收……”


    “官辦作坊?”馬謖微微皺眉,略微的思慮了下,“若是如此,那麽柳家與趙家豈能答應?”


    “翰的意思並不是收迴他們的釀酒權限,隻是到時候我們辦的作坊的酒自然受歡迎,那麽他們的酒坊便會自己關門了。”


    這時候布菜的童子布菜完畢正準備下去,馬謖叫住了他們,“去把夫人們請來。”


    童子應了聲是,馬謖轉而笑對楚翰道,“賢弟還沒成家?”


    楚翰搖頭,馬謖又問,“那可有意之人?”


    楚翰依舊搖頭,心想著正談正事兒呢,馬謖難不成要做媒人了?可第一次見麵就讓自己見他的內眷,楚翰有些想不透馬謖到底打的是什麽主意。


    馬謖笑了笑,“賢弟不介意的話,見見你的兩位嫂子和侄子,二十二歲了,也該考慮成個家了,可讓你嫂子早晚留意下。”


    楚翰聞言,感覺有些怪異,又有些不耐煩,這說著正事兒呢馬謖跟他扯這個,讓他多少感覺有些不痛快,他還沒表態,馬謖又說道,“至於賢弟所說的釀酒的事兒,若是賢弟有心,不妨先改良一下釀酒之法,若果真如賢弟所說,為兄也好拿著東西去見丞相。”


    “這麽說兄長是應下了?”楚翰心一喜。


    馬謖撫須而笑,“這還要看賢弟的了。”馬謖端起酒樽,“來,賢弟請先滿飲此杯。”


    “請。”楚翰敲定了件心事,心情愉快,加之他是第一次接觸這個時代的酒,早想一嚐為快,便很不客氣的一飲而,隻覺入喉滑潤,並不刺激,感覺倒像是果酒一般,他微微皺眉將酒樽放下,估摸著這酒多也就是十幾二十左右而已,便微微的搖頭,馬謖見此,好奇問道,“此酒如何?”


    “酒性太淡。”


    “哦?這可是成都柳家的佳釀,若按賢弟所說,釀製出的酒,能有多烈?”


    “這個……”楚翰微微一笑,“喝進去感覺五髒腑都像是被點燃了。”


    “哦哈哈,有這麽誇張?”


    “事實而已。”


    “那為兄倒是迫不及待的想嚐一嚐了,不知賢弟何時動手?”


    “待迴去之後便設法釀製,屆時定會讓兄長嚐第一杯。”


    “那為兄倒是期待賢弟大作了,來,請。”馬謖執筷,招唿楚翰吃飯,兩人邊吃邊說著話,沒大會馬謖的老婆孩子便都過來了,楚翰心想不知他的小老婆有沒有對馬謖將今日市集上的事兒,待見了人,剛想裝作不認識客套一番,不料想那女子反倒是先開了口,蘭指指著楚翰驚訝開口,“原來是這位公子!”


    馬謖見此,疑惑問道,“落雲,你識得子昀賢弟?”


    “白日間集市見過的。”被稱為落雲的女子輕聲迴答,眼睛卻是盯著楚翰看,“不想公子竟是夫君的座上賓,失禮了。”


    馬謖一臉疑惑,楚翰見此,忙站起來拱手解釋道,“是這樣的,白日間集市偶遇到夫人……”楚翰話還沒說完,落雲便搶先道,“夫君,白日去市集因人多擁擠與人起了口角,還多是楚翰公子為妾身解圍。”


    “哦,原來如此原來如此!”馬謖一怔隨即哈哈大笑,“這麽說我馬家倒是與你有著不解之緣呐!”馬謖衝楚翰大笑著說道,“這是你的二嫂子,這個是你的大嫂子,這位是你小侄子。”馬謖指了指跟著另一位女子的一個看起來五歲的總角小兒介紹著,楚翰一一的見過了,末了馬謖指著落雲衝楚翰說道,“子昀賢弟,你落雲嫂子成都認識的人多,到時候讓她給你留意個姑娘,哈哈。”


    楚翰也跟著局促的笑了笑,看了眼落雲,沒有吭聲,落雲掩口輕笑,“楚公子如此俊傑之人,怕一般人家的女子入不得楚公子之眼。”


    “哈哈!”馬謖大笑,“我覺得你那妹子就不錯,有空兒不妨介紹他們認識?”


    落雲聽此,又笑了,“夫君又說笑呢,我那妹子我都見不著人影兒,怎麽說給楚公子?”


    馬謖又是一陣大笑,又寒暄幾句,落雲她們便撤了出去,馬謖心情大為愉悅,說著要與楚翰一醉方休的話兒,並表示今晚要留宿楚翰,楚翰客氣了兩句,終還是應了下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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