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膳之後,皇上安排了楚天闊、鎮北王、秦國舅、吏部尚書、禮部兩位侍郎等朝中數位官員,在楚玄弈帶著兩千禁衛的護送之下,於午膳之後出宮往皇城外而去。


    這個陣仗並不小。


    有皇族嫡子,有藩王,有禁衛統領,有數位文臣,還有秦國舅這個皇親國戚……絕對是以最大的禮儀迎接東陵來的貴客。


    容臣被皇帝留在禦書房談話,談話結束之後用了一頓豐盛可口的珍饈膳食,吃飽喝足由皇上指派的內侍服侍著去休息了。他獨自快馬加鞭趕了一夜的路,人馬皆乏,洗漱之後倒頭就睡,這一睡就睡到了太陽落山。


    從頭到尾竟完全不擔心會有人趁機暗害他。


    醒來之後自然又是好酒好菜招待著。


    作為東陵來的貴客,別說他一個左將軍,便隻是尋常的世家公子,也絕不會有人敢怠慢。


    用過晚膳,他再次被皇帝請了過去。


    而此時的楚天闊和鎮北王領著眾官員早已抵達了皇城外,頂著熱烈的太陽暴曬,從下午等到了傍晚,從傍晚等到了黑幕降臨。


    “皇上讓我們午時就出來候著,可明明東陵戰王明日一早才到,難不成我們就在這裏等到明日早上?”秦國舅皺眉,心裏分明是不滿至極,卻憚於禁衛在場而不敢表現在臉上,“宣王殿下,我們要不要往前去迎迎?”


    “大人們一把年紀,哪裏經得起舟車勞頓?”楚天闊轉頭看著坐馬車出來的幾位朝中官員,淡淡開口,“算了吧,我們就在這裏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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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被稱作一把年紀的官員們此番也是遭了罪,倒不是在這裏等有多辛苦,而是天氣熱,他們都是享福享慣了的官老爺,每天三點一線——上朝、下朝去各部衙門、下朝迴家。


    平日下朝之後眾官員早早就迴了家,吃著冰鎮瓜果,享受著下人的服侍,連洗腳都有侍女貼心伺候,哪裏像今日這般,午時之後就出城站在大太陽下暴曬,曬得一個個頭暈眼花,口幹舌燥,好不容易熬到晚上太陽落了山,嗡嗡嗡的蚊子卻又出來了,盯咬得一個個苦不堪言。


    “你們說東陵使臣真的會來嗎?”秦國舅轉頭看向幾位官員,閑聊似的開口,“我總覺得這事不靠譜。”


    一旁等待的官員麵麵相覷。


    “容將軍說了會來。”楚玄弈端坐在馬上,一身黑袍幾分與夜色融為一體,“秦國舅不用太著急。”


    清淡淡的一盆涼水潑下去,直接澆滅了秦國舅不肯死心的一絲希望。


    秦國舅麵色不虞,麵無表情地看著楚玄弈:“弈世子好像很期待東陵使臣的到來?”


    “的確期待。”楚玄弈並不否認,“東陵使臣來了,才有可能免去今年貢禮,若不來,則連一點希望都沒有。眼下國庫不充裕,秦國舅難不成打算自掏腰包出這大筆銀子?”


    秦國舅冷哼:“東陵使臣就算真的來了,也不一定就會免去今天歲貢。”


    楚玄弈懶得與他爭執。


    “玄弈,你要不要讓禁衛搭幾個帳篷?”楚天闊被蚊子盯得有些焦躁,不停地拍打著被蚊子盯到的部位,“蚊子太多了,這樣下去不行。”


    他們出來的時候是中午,根本沒想到晚上被蚊子叮咬的事情,這會兒再迴宮取驅蚊的香,隻會更讓人覺得他們嬌氣。


    楚玄弈眉頭也沒皺一下,穩坐如山:“這樣才能顯示西齊的誠意。”


    楚天闊臉色一沉,怒氣油然而生。


    秦國舅皺眉:“弈世子怎麽如此態度跟宣王殿下說話?”


    楚玄弈瞥他一眼:“秦國舅要是想搭帳篷,自可動手,卑職奉旨保護宣王和諸位大人,職責隻是保護諸位大人的安危,不負責其它事務。”


    “你——”


    “行了。”楚天闊冷冷開口,“不必再多說什麽。不就是等到明天早上嗎?這點苦都吃不了,父皇還能指望我們幹什麽?”


    於是眾人沒再說話,一行人就這麽站在已經關閉的城門外,感受著夜間依然燥熱的空氣,享受著被蚊子叮咬的酸爽感覺,聽著迴蕩在耳邊劈裏啪啦拍蚊子的巴掌聲,煎熬般等到了天亮。


    簡直度日如年。


    喂了一夜蚊子的楚天闊和秦國舅心情壞到了極點,終於在精疲力盡、昏昏欲睡之際聽到了一聲:“有馬蹄聲!”


    兩人瞬間驚醒迴神。


    一陣鐵蹄疾奔的聲音隱隱從東邊方向傳來,傳入耳朵裏。


    噠!噠!噠!


    沉悶如驚雷的聲音打破清晨的寂靜。


    鎮北王眉頭一皺,轉頭看向楚天闊和秦國舅,“會是東陵使臣嗎?”


    “這聲音像是鐵騎……”楚天闊表情微變,“使臣行路應該不至於這麽急迫。”


    雖然他們已經知道東陵戰王會來,可除了戰王之外,應該還有其他的文臣跟隨——文臣身體弱,總不可能也跟著戰王一路策馬飛奔吧?


    楚玄弈沒說話,表情沉穩不驚。


    不管是與不是,眼下他們隻能等。


    所有人都安靜了下來。


    楚天闊、秦國舅、鎮北王,以及所有在場的官員和禁衛,全部靜了下來,不發一語地盯著馬蹄聲傳來的方向。


    心跳如雷。


    噠!噠!噠!


    馬蹄聲越來越近,聲音越來越清晰,如悶雷陣陣,讓人一顆心不自覺地提了起來。


    “如果真是東陵使臣,此番應該帶了不少人過來。”鎮北王麵色凝重,“而且聽鐵騎的聲音,至少有一萬人,且根本不是一般的護衛隊。”


    楚天闊臉色驟變:“鎮北王的意思是……一萬鐵騎?”


    鎮北王點頭。


    “東陵這是想幹什麽?”候了一夜已經精神疲憊的吏部尚書麵露驚色,“不會是想趁機做什麽吧?”


    鐵蹄聲越來越近。


    楚天闊沒再說話,隻是不斷在心裏祈禱著,不是東陵使臣,不是東陵使臣……


    又近了一點。


    已經近到可以看見鐵騎飛奔時揚起的塵土。


    “來了。”楚天闊定神,目光緊緊盯著越來越近的鐵騎軍團,“咦?”


    一人一騎率先進入視線。


    白色駿馬,錦白袍服。


    端坐在馬上的年輕男子容貌俊雅奪目,身姿峭拔,即便一身讓人驚豔的白袍也掩不住疾馳而來時,周身流露出來的淵渟嶽峙般的卓絕氣度。


    仿佛連最燦烈的陽光都無法遮掩他身上的光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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