餘慈悄然退迴,給白蓮等人使了個眼色,意思很清楚:


    讓她們師徒交流,無關人等出去,繼續商議吧。


    他當前邁步而出,誰也看不到的內心深層,長出口氣:


    大事定矣。


    餘慈不知道,黃泉夫人是怎麽看待剛剛他一番姿態的,可是當他連唬帶嚇,將本源之力送入,幫助太玄魔母恢複清醒意識,這次謀劃最關鍵的部分就等於是做成了。


    心情放鬆,麵上當然不會顯露,相反,他還要冷著臉,待出了殿門,離開一段距離,方道:


    “太玄前輩是掌握天道教化,有成道之資的強者,如今身染因果,受困一域,難再超拔……嘿,羅刹鬼王做得好事,你們兩邊也難辭其咎。”


    白蓮和紅炎寶相佛都是沉默不語,對餘慈的說法,全無辯駁之意。


    可問題是,就算不計入太玄魔母,兩邊舍在裏麵的地仙級別大能,也已經是兩位數,這又算什麽?


    辛乙這時候就出來唱白臉:“總算天君妙手迴春,護得太玄的道基在,日後消去因果,還有成道之機。”


    “成道之機?十劫還是百劫?也就是黃泉夫人等得起。五柱神明職司,日夜都要承載萬民香火、信力,難得純粹,長此以外,焉有超拔之日?”


    他是在這兒抱怨,可是白蓮和紅炎寶相佛都是聽出了話裏的另一層意思。後者也還罷了,白蓮卻是移目看來:


    “天君的意思,是七祭五柱這邊,可在真界傳教?範圍如何?”


    餘慈這才翻了張牌麵上來:“既然有太玄前輩在,未來相當一段時間,七祭五柱的體係,都要存在。


    “我與辛天君商議,如今真界雖然重塑了體係,但整整一界,萬事萬物,都以巫神法則為基,物性的變化調整,宜緩不宜急,和玄門體係、域外真實法則調整融合還要經過一段漫長時日,這期間,七祭五柱要發揮出作用,及時配合。”


    這是很現實的東西,是持重之言,愈發讓人覺得上清、八景是非常鄭重地考慮,玄門體係替換巫神體係之後,後續的發展問題。


    對此“任命”,白蓮自然不會拒絕。


    可是,餘慈也早在這兒等著她:“七祭五柱體係中,你是做不了主的;黃泉夫人我信不過;其他五柱神明,都是渾渾噩噩,泥雕木塑,如何能溝通得起來?也隻有太玄前輩例外。


    “所以,往後的日子,一切需要你們配合的事宜,都由太玄前輩主持,你們若有異議,也要通過太玄前輩溝通,若有擅專……想來太玄前輩並不介意代做幾年守獄人,照樣消除因果,脫卻樊籠!”


    如此“鳩占鵲巢”之事,換了誰都要翻臉,可是餘慈就是看準了黃泉夫人搭建這個體係,最根本的目的。


    體係隻是她用來擴展內涵外延的平台,在最本質的層麵,也不可能有人能替換她的位置,這種情況,誰來主導,其實都無所謂。


    造化劍仙那什麽“靈變之法”,不也是說搞就搞了?


    正因為如此,餘慈借著永淪之地的威脅,直接砍在底線之前,也並不在乎可能的討價還價,他已經給自己留出足夠的空間了。


    白蓮卻是很認真地討論:“以天君之意,七祭五柱之內的資源調配,又當如何?”


    “我們的要求,就是由太玄前輩負責‘配合’的相關事宜,你們內部,不是自具機理麽?隻要不出格,我們也懶得過問。”


    餘慈也信心,黃泉夫人不會拒絕,甚至會主動給予太玄魔母更大的權利。


    因為很關鍵的一點是,有太玄魔母主持,黃泉夫人現階段最大的短板,也就是修為、神通,將得到彌補,無力掌控體係的缺限,也將成為曆史。


    特別是當前,巫神體係崩潰,空有一個完整的體係結構,卻無法阻擋舊體係破壞的衝擊,也無力修補完善。而太玄魔母介入,代為掌控的話,至少也能起到阻滯的作用。


    玄門體係辛辛苦苦追趕的情況,也將極大地緩和。


    這很有些與虎謀皮的味道,對兩邊都是。


    事實上,餘慈這麽“大方”,也是要幫助太玄魔母與黃泉夫人拉開距離。


    以黃泉夫人的特殊性,相處久了,就算預設了防護,也不安全,他本人就是前車之鑒。


    還是有一個相對“超然”的位子比較好。


    任由白蓮思索,餘慈又轉向紅炎寶相佛:“一時半會兒,你們之間還不能脫鉤。那麽,六道輪迴也要照此辦理,相關事務,也由太玄前輩處置,不過無需進入輪迴之中,一切往來溝通,都經過這裏……”


    他跺了跺腳,指定了碧落天闕。


    “這就是三方體係交匯的中心,除了你們各自的天域出入口以外,想要進出、交流,隻能通過此處。當然,也要有太玄前輩把關……”


    話音未落,餘慈忽然停了口。


    有一層冰冷之意,莫名澆下,浸透全身。


    循著感應,月光灑落中南區域。


    參羅利那冷冷瞥了眼當空明月,巨大的身軀首次前移。


    隨他本體動作,天裂穀下,已經有了“葬星”七八成模樣的“原真界大日”之中,長枝如龍,紛紛探出,半途卻是彼此扭纏,化為更為猙獰的粗藤形狀,共是纏了兩條,仿佛是一對交頸遊走的魔龍,時分時合,直撞進天裂穀邊緣的崖壁之中,穿透岩層土石,一路延伸。


    如果從更廣的角度來看,就像是“原真界大日”長出了兩條畸形的粗壯長臂,正憑著這兩條長臂,在真界的大地上“攀援”。


    是的,就是這麽個感覺。


    因為此刻,魔龍也好,長臂也罷,它們所拉拽的,都不僅僅是一顆葬星,還包括了天裂穀之下,與之密切聯係的血獄鬼府、還有真界的相關部分。


    如此一來,葬星更像是某個“巨人”的頭顱——隨著整體區域輪廓逐漸清晰,再加上血精源木枝椏的多頭並出,這個感覺越來越明晰。


    這個“巨人”,就是參羅利那的外道魔國。


    天裂穀往東,因為連場大戰的衝擊,早已是滿目瘡痍,離塵宗事先已經做了緊急疏散,有大片的無人區,而玄門體係還沒有擴張到邊界區域。


    由此在無意間,形成了一個緩衝地帶。


    可是當外道魔國拔起後,短短數息之間,這個緩衝地帶就給吞沒了大半。


    其實,這就是另一個法則體係,強行擠迫進來。


    參羅利那還是出手了,雖然還是強橫霸道,但本質上,已經調整了因本源之力落入人手,而過分激進的做法,采取的是“步步為營”的策略。


    這也也是一種自信:


    自信本源之力的負麵影響,可以抗過去;也自信世上沒有什麽力量能抵擋住它的推進步伐,剛剛重塑的玄門體係也不成!


    當然,它的目標是寄生而非奪取,真界有一個可供承載穩定的結構,才是它心中所願。


    之前,羅刹鬼王信誓旦旦,說是七祭五柱可以實現他的要求,可事實證明,那純粹就是唬弄人的玩意兒。


    粗藤魔龍的“血氣”正在地底深處層層滲透,也是觸及到法則層麵,等於是它前探的眼睛。


    這裏還是舊體係的地盤,有巫神的元素,也有七祭五柱的元素,前者已經逐級崩潰,不可挽迴,後者純粹是寄生藤,完全沒有維持修補的能力,可惜了那份完整架構。


    似乎是黃泉夫人的問題?


    參羅利那對黃泉夫人聞名久矣,可不等它仔細研究一番,天空虹光化現。


    喬天尊出現在前探的粗藤魔龍的前方。


    剛剛將方迴等人送歸離塵宗,他就馬不停蹄,趕迴此地,正好碰上參羅利那的碾壓式推進,


    對“外道魔國”的主體區域,他實在沒有辦法阻擋,不過略一思忖,他身外界域鋪開,對著地層深處,攪得土石如漿的兩條粗藤魔龍,用出了“指地成鋼”神通。


    刹那間,百裏地層堅固如鋼鐵,死死卡住其前端。


    那粗藤魔龍,自突進以來,一直順風順水,可碰到喬天尊的“指地成鋼”神通,連震數震,都未能突破,擠得後邊長軀,也都盤繞撐起,血光如流,往來貫穿。


    這魔龍其實就是已成氣候的血精源木所化。雖然是以植物的形態出現,可究其本質,卻是實實在在的外道魔物,兇橫戾氣絕對不缺。


    一連幾次掙脫不成,直接就發了狂性。


    喬天尊之前,有百裏長度,忽地煙塵並起,土石飛濺,粗壯的長藤仿佛是弓起的龍軀,其中段硬生生從地層深處撞出來,一個蓄力,再往上猛拔。


    仿佛當空打個霹靂,相反的卻是千百裏地層膨脹、崩碎,繼而沉陷。


    也是這一刻,兩條粗藤魔龍前端,竟是“掛”著直徑過百裏、質性已經大半轉為金屬的巨大土石塊,強行衝出地層深處,迎空搖擺。就像是一個已經急旋開來的流星錘——天知道世間怎麽可能有這樣巨大而恐怖的武器!


    喬天尊瞳孔凝縮,相對而言,顯得無比渺小的身形,卻是半步不退。


    ***********


    抱歉,今天招標,實在沒空動筆,隻有三千字,本周我會抽空補上。


    轟轟轟——!!


    接連幾團像素火焰爆發,將幾隻“神秘”的身形徹底淹沒,在火光中分解為漫天的像素,消散無蹤。


    林七夜用精神力將這一幕盡收眼底,對於衛冬的戒備放鬆了些許,他的精神力掃過前方,確認了幾隻從牆體中破出的“神秘”的位置後,迅速的選擇最優的突破路徑,繞開了它們的圍剿。


    “你真的不知道別的什麽線索了?”林七夜皺眉看向衛冬,“這些東西的數量太多了,如果再找不到出口,我們遲早會被耗死在這裏。”


    “這我真不知道……”衛冬苦笑著說道,“我隻知道這神社就是一處供奉妖魔的地方,那些石像都是日本本土的‘神秘’,不過我一開始以為這些隻是單純的石像而已,真的沒想到它們居然還能複蘇。”


    日本本土的“神秘”?


    林七夜若有所思。


    衛冬在進行日本“人圈”毀滅計劃之前,專門有研究過這方麵的內容,所以能認出這些是日本本土“神秘”,而林七夜在集訓營可沒有學的這麽細致,自然也就不會注意到這些細節。


    但當他聽到這句話的時候,腦中靈光一閃,像是想到了什麽。


    “你知道絡新婦嗎?”林七夜問道。


    “知道啊,也是日本妖魔傳說中的一種。”


    林七夜的雙眸頓時亮了起來。


    “你想到了什麽?”雨宮晴輝疑惑問道。


    “那句預言,‘絡新婦的石像底端,藏著離開死境的鑰匙’。”林七夜認真的說道,“這個地方沒有出口,後方還有大量的本土‘神秘’追殺,完全可以算的上是‘死境’,而這裏又有諸多石像複蘇……


    ‘絡新婦’,‘石像’,‘死境’三個要素都齊了,如果那句預言是指向這個情況的話,離開這裏的方法或許就藏在絡新婦的石像底端。”


    “前提是這個預言的結果是正確的。”雨宮晴輝提醒道。


    “我們沒有別的選擇。”


    雨宮晴輝陷入了沉默,片刻之後,他點了點頭,“那就賭一把。”


    “把絡新婦的樣貌特征告訴我,我試著找一下它。”林七夜一邊飛奔,一邊閉上了雙眼。


    在雨宮晴輝和衛冬的描述下,林七夜很快就找到了絡新婦石像的位置,那是一個半身蜘蛛,半身妖嬈女人的存在,此刻正要從牆壁中破出,身上到處都是密集的蛛網,一雙血紅色的眼眸正瞪大了在環顧著四周。


    隻是,她的位置與林七夜等人的逃離方向正好相反,也就是說林七夜想去到那裏,就必須迴頭殺穿那十幾隻正在窮追不舍的日本妖魔。


    當然,林七夜也可以直接【夜色閃爍】過去,但雨宮晴輝和衛冬不行。


    “在反方向。”林七夜深吸一口氣,“我們必須要闖過去。”


    雨宮晴輝將手放在了刀柄上,眸中閃過鄭重之色,雖然他無法使用禍津刀,但自身的刀術功底還在,不至於毫無戰鬥之力。


    而衛冬則從包中又掏出了一枚彈夾,塞進了手槍之中,同時左手握著一枚像素風的手雷,用牙咬下了保險,將銀環吐出,說道:


    “你開路,我們掩護你。”


    林七夜點了點頭,“好。”


    話音落下,三人同時停下腳步,迴頭麵對那十數隻咆哮衝來的日本妖魔,雙腳猛踏地麵,身形如箭般衝刺而出!


    林七夜將右手的直刀甩出,斬向為首的那隻妖魔,同時伸手在空中一招,一座龐大的召喚法陣再度張開。


    一抹白光閃過之後,一隻滿身繃帶的幼小身影落到了林七夜的肩膀上,抱住了他的脖子,微微歪頭。


    “木木,幹活了。”


    “嘿咻——!!”


    哢嚓嚓!!


    木木背後的繃帶飛快的鬆開,一枚枚鋥亮的掛載式導彈懸在它的身後,刺目的火光自導彈的尾端噴湧而出,唿嘯著飛向身後廊道中蜂擁而來的十數隻妖魔。


    “臥槽!”


    衛冬看到這一幕,瞪大了眼睛,脫口而出就是一句國粹,然後猛地捂住了自己的耳朵。


    轟——!!!


    三枚掛載式導彈在狹窄的空間內同時爆炸,巨大的衝擊力直接將周圍密密麻麻的房間撕成碎片,洶湧的火焰如浪潮般瞬間淹沒了那十幾隻妖魔的身影。


    與此同時,木木自林七夜的脖子一躍而下,身形急速膨脹成一座巨大的鋼鐵堡壘,橫在了三人之前,將熾熱的火浪隔絕在外。


    雨宮晴輝是親眼看過林七夜動用導彈的,但眼前的這一幕對衛冬來說,屬實有些超出理解範圍了……


    抬手就發射空對地掛載導彈?這生猛程度已經堪比會長了啊!


    待到火焰基本散去,鋼鐵堡壘如氣球般縮小,又變成了一個掛件般的木乃伊背在林七夜的身後,三道身影急速的穿行於火浪之間。


    幾道寒芒自火海中閃爍而出!


    即便木木的火力已經拉滿,但依然有幾隻妖魔自爆炸中存活,這些妖魔的故事傳播越是廣泛,力量便越強,此刻能夠從火光中衝出的妖魔,都不是像林七夜之前輕鬆秒掉的那些雜魚。


    一個手中提著青燈的幻影迎麵撞上林七夜,燈盞間的青光大作,這一刻林七夜周身突然彌漫出無盡的死氣,像是擁有生命般,瘋狂的鑽向林七夜的七竅。


    林七夜眉頭一皺,正欲有所動作,一聲槍鳴便從他的身邊響起。


    一枚像素子彈精準的擊中了幻影手中的青燈,將其直接化作漫天像素分解開來,環繞在林七夜周圍的死氣也隨之消散,林七夜轉頭看了一眼,衛冬正握著手槍,對著林七夜微微一笑。


    鏘——!


    刹那間,一抹刀芒自雨宮晴輝的腰間閃出,在火浪中劃過一道圓弧,斬下了那失去了青燈的幻影頭顱。


    緊接著,又是幾隻妖魔從不同方向的火焰中閃出,咆哮著衝向跑在最前麵的林七夜。


    “比人多……”


    林七夜喃喃自語,他伸出手,在空氣中一按,九道絢麗的魔法陣光輝在他的身前閃爍,一道道穿著深青色護工服的身影自魔法陣中閃出,向著那些妖魔攔截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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