羅刹鬼王麵前,辛乙並非是全無還手之力,紫極黃圖之下,隻是他的形骸而已,他一身修為之所聚,還是在不滅陽神之上。更重要的是,他現在合於八景三十六天,一應神通,由此而發,其中尤為重要的,就是虛空神通。


    刹那間,羅刹鬼王的手指雖是貼上來,卻有一層縹緲虛空重又將指尖與紫極黃圖隔開。


    紫極黃圖雖在眼前,卻又在雲外縹緲的三十六層天域之上。


    當然,辛乙也知道,從羅刹鬼王剛剛切入的情況看,虛空神通,未必就能擋得住她,可隻要擋住那麽一絲絲就好,後方,連山天尊已撲至,手上持一柄玉斧,乃是祭煉雙輪的攻伐之寶,直劈羅刹鬼王後心。


    這一擊,為的倒不是擊殺,而是逼迫羅刹鬼王讓開,保全紫極黃圖。


    然而,出乎兩人的意料,麵對足以破伐根基的一斧,羅刹鬼王竟然是不閃不避,任由玉斧直直切入後心,唇邊微笑依笑,手指再往前探,那縹緲虛空,真的變成了縹緲之物,一戳便透。


    虛空劇震,剛剛搭建起來的結構瞬間崩裂,羅刹鬼王的指尖,也就正戳在紫極黃圖、她本人的神名之上。


    刹那間,所觸之處,一切符紋痕跡抹消,也正有一個深深孔洞,出現在本是平滑的紫色石麵之上,而孔洞周圍,亦開始顯現令人讓人心悸的裂紋。


    作為巫神法則的重要象征,紫極黃圖直接反應著真界法則體係的深層變化。


    就在一日前,蕭聖人手指彈擊紫極,都給震得指尖出血。羅刹鬼王卻是輕輕鬆鬆達到這種效果,自然不是因為她的修為遠遠勝過蕭聖人,而是被七祭五柱、無量虛空神主連番折騰的真界法則體係,確實已經到了極限。


    巫神遭遇魔染殞亡,更是致命的傷害。


    連山目睹此景,神情嚴峻,眼神寒徹,手中玉斧卻是順著慣性,自羅刹鬼王切入,再斜掛、震動,盡可能地撕裂傷口,破伐根基。


    隻是,斧刃的觸感非常古怪,似乎是觸到了實體,也有切分骨胳血肉的感覺,可是隻要斧刃切過,肌體就是重新生長起來,即使他將羅刹鬼王半邊身子都切斷掉,可實際上,帶起的血痕,連斧刃都沒塗滿。


    這……


    連山終於是想起來,羅刹鬼王本身,其實是血獄鬼府的生靈,外形、構造雖近於人,但身體特質卻是截然不同。


    這些本是常識,隻是,自羅刹鬼王進入真界十二劫以來,誰能有近身戰的機會,且能在戰鬥中傷到她?


    長此以往,這個問題也就被人所忽略。


    更何況,還有羅刹鬼王不可思議的真幻神通,其卸力轉移之法,亦是一絕,玉斧上的殺伐之力,幾如石沉大海,見不到多少作用。


    既然如此,羅刹鬼王也就提不上什麽“躲避”之類,徑直化指為掌,再往前按,輕若無物地貼上已經開始崩裂的紫石,再度發力。


    整個天極峰都是微微一顫,在上麵的連山天尊,幾乎就以為,整個真界天地都在發抖。


    根本不給人挽救的機會,孔洞周圍放射式的細密裂紋,瞬間蔓延到整個紫極。


    紫極之上,佛祖、道尊、元始魔主的神名依舊清晰,隻是已經漸漸脫離了紫石的承載,同時有奔流的元氣噴湧,至三個神名之下,隨即承托、繚繞,仿佛是層層霧氣合聚。


    等霧氣散去,三個神名已經是無影無蹤。


    不過,連山天尊能夠感覺到,三個神名,依然存在於天地之間,散聚由心,隻是等待著下一個機緣而已。


    巫神之名,早在無量虛空神主魔染成功之時,已經抹消,無量虛空神主卻沒有代之而起的意思,剩下的,就是無數道神紋脈絡,光絲盤轉。


    本來還有法度,呈現出三個若隱若現,若聚若散,甚至還在不斷變更的模糊印記——在羅刹鬼王擊破紫極黃圖之前,“紫極爭鳴”其實一直在進行之中。


    但現在,都再無意義。


    裂紋覆蓋了整個紫石,又再往下延伸,很快漫過“紫極”和“黃圖”的邊界,細密的裂紋迅速推進,轉眼擴散到每一個角落。


    此時,從上麵傳出來的不隻是金石的破碎聲響,還有隱隱約約的慘叫、嘶嚎以及詛咒之聲。


    見了這番情形,連山當即厲嘯出聲,他最擔心的那件事,還是發生了。


    他終究是地仙大能,持斧的手甚至比先前更加穩定、決絕,斧刃橫收再砍,而這迴,羅刹鬼王卻是飄然而進,直接從崩潰的金石碎片中穿過去,笑聲不絕。


    紫極黃圖崩潰,也代表著巫神體係僅存的一個根基支點破碎。


    紫極之上,成形、未成形的神主,也還罷了,他們要麽視此動蕩如無物,要麽早有承載的根基,可是,因黃圖封召的一千七百餘位神道之士,以及他們涉及的至少百億各路生靈,卻是不可避免地受到了衝擊。


    這一刻,無疑就是神道中人的災劫。m.Ъimilou


    可就是短短一日之前,蕭聖人以“金科玉律”的無上神通,出口成憲,親承“神道大興”,更許下在大劫之中,但凡有神道中人,護得一方一域安寧,便可“神道綿延,萬載不易”。


    那現在,又算什麽……食言而肥?


    不,這是反噬,無上神通的反噬。


    更不必說,還有真界法則體係崩潰,給整個玄門體係帶來的衝擊。


    連續的“巨浪”,拍天而起,分別從法則層麵、神通所關聯的意識層麵、甚至還有因果承負的層麵,衝擊過去。


    連山沒有再追擊羅刹鬼王,他停下身形,看向天空。


    中天之上,蕭聖人的雄偉法相並沒有明顯的變化,可是,外圍洶湧的魔潮,卻是猛然間“上漲”,幾息的時間裏,就是漫過了原本一直無法突破的外圍區域,連續進逼,直指中天中央之域。


    懸照的明月,其實威能在持續增強,對付魔潮,愈發地得心應手。


    可是這一刻,卻有應接不暇之感。


    明月照過,魔潮深處,不知何時竟是出現了一些怨戾冤憤的虛影,這些虛影之上,無一例外,都是信力纏身,雖在魔潮之中,卻是體放光明,而正是這“光”,反而成了域外天魔大為享受的美食。


    幾乎每一個虛影,都有大量的魔頭寄生,發出或憤怒愴然,或淒慘絕望的哀鳴。


    餘慈心神透過中天明月,也是將前後的變化,看了個大概,隻是插不上手。由此知道,這些“虛影”,正是在剛剛那一撥體係崩潰中殃及的真界神道之士。


    他們因為蕭聖人的“金科玉律”,一舉獲得體係加持。


    卻也在此關聯之下,被真界法則體係綁得更緊,之前真界體係遭遇魔染之時,就有不少倒黴的,而如今,更是雪上加霜。


    見得此景,餘慈心裏也是突了突:


    好像……不妙!


    此時,紫極黃圖毀滅引起的體係崩潰,也已經觸及到了上清三十六天。


    叩心鍾清聲又起,蕭聖人法相眸光直指極天峰上的羅刹鬼王。


    餘慈也是一樣。


    狂飆驟起,天地轟鳴,整個真界都在搖晃。


    這是真是的天怒!


    如果僅從因果承負之講,作為罪魁禍首的羅刹鬼王,絕不應該是被略過的對象。


    事實上,也不可能略過!


    作用力永遠都是相互的,隻有高效低效之分。


    所以在此刻,上清、八景三十六天齊齊反噬,真界舊有體係更是“傾注全力”,即使被無量虛空神主魔染,但基本結構還在,就像是崩塌的樓宇,要將給它最後一腳的破壞者,壓死在“廢墟”中。


    這是反噬,也是因果,玄門則曰承負,是承載了億兆生靈,衍生千百劫的虛空世界,最終的反擊。


    可是,羅刹鬼王竟是暢然長笑,刹那間,天地倒顛,陰陽錯亂。


    她就在紫極黃圖崩潰的碎片之間,然而:


    是實,是偽?


    是真,是幻?


    沉重的因果、承負壓下去,目標卻變得虛緲不實。


    無數的因果線條,紛紛扣在了空處。


    欺天瞞地,正在此時!


    笑聲中,羅刹無影無蹤。


    可是,她造成的影響,不隻是中天戰場,就是億萬裏開外,一場幾乎被人遺漏的戰鬥,也受到了波及……


    或者說,極其嚴重的影響。


    碧落天闕,羽清玄與地獄道中的佛陀,正隔空交戰,偏在此時,某種不可抗拒的力量,能過虛空各個層麵,轟然而至。


    就透過了後殿之中,太玄魔母的身軀,以動靜之法催化,瞬間壓過了佛門的禁錮措施,彌散開來


    羽清玄心神劇震,扭頭去看,地獄道中的佛陀也未趁機發難。


    事實上,他比羽清玄還要驚愕。


    在他看來,實是億萬條因果連線,由“七祭五柱”體係,通過太玄魔母,強橫地切入六道輪迴。像是鋪開的蜘蛛網,轉眼間,就“粘住”了整個輪迴體係。


    餘力不衰,甚至“順道”直取西方佛國而去。


    似乎有人笑語:


    真界破滅,佛國焉可獨善其身?


    *************


    今天就這些了,我出去辦事,明天可能還要緩一緩,但會盡快恢複五千字以上的更新的。諸位海涵。


    轟轟轟——!!


    接連幾團像素火焰爆發,將幾隻“神秘”的身形徹底淹沒,在火光中分解為漫天的像素,消散無蹤。


    林七夜用精神力將這一幕盡收眼底,對於衛冬的戒備放鬆了些許,他的精神力掃過前方,確認了幾隻從牆體中破出的“神秘”的位置後,迅速的選擇最優的突破路徑,繞開了它們的圍剿。


    “你真的不知道別的什麽線索了?”林七夜皺眉看向衛冬,“這些東西的數量太多了,如果再找不到出口,我們遲早會被耗死在這裏。”


    “這我真不知道……”衛冬苦笑著說道,“我隻知道這神社就是一處供奉妖魔的地方,那些石像都是日本本土的‘神秘’,不過我一開始以為這些隻是單純的石像而已,真的沒想到它們居然還能複蘇。”


    日本本土的“神秘”?


    林七夜若有所思。


    衛冬在進行日本“人圈”毀滅計劃之前,專門有研究過這方麵的內容,所以能認出這些是日本本土“神秘”,而林七夜在集訓營可沒有學的這麽細致,自然也就不會注意到這些細節。


    但當他聽到這句話的時候,腦中靈光一閃,像是想到了什麽。


    “你知道絡新婦嗎?”林七夜問道。


    “知道啊,也是日本妖魔傳說中的一種。”


    林七夜的雙眸頓時亮了起來。


    “你想到了什麽?”雨宮晴輝疑惑問道。


    “那句預言,‘絡新婦的石像底端,藏著離開死境的鑰匙’。”林七夜認真的說道,“這個地方沒有出口,後方還有大量的本土‘神秘’追殺,完全可以算的上是‘死境’,而這裏又有諸多石像複蘇……


    ‘絡新婦’,‘石像’,‘死境’三個要素都齊了,如果那句預言是指向這個情況的話,離開這裏的方法或許就藏在絡新婦的石像底端。”


    “前提是這個預言的結果是正確的。”雨宮晴輝提醒道。


    “我們沒有別的選擇。”


    雨宮晴輝陷入了沉默,片刻之後,他點了點頭,“那就賭一把。”


    “把絡新婦的樣貌特征告訴我,我試著找一下它。”林七夜一邊飛奔,一邊閉上了雙眼。


    在雨宮晴輝和衛冬的描述下,林七夜很快就找到了絡新婦石像的位置,那是一個半身蜘蛛,半身妖嬈女人的存在,此刻正要從牆壁中破出,身上到處都是密集的蛛網,一雙血紅色的眼眸正瞪大了在環顧著四周。


    隻是,她的位置與林七夜等人的逃離方向正好相反,也就是說林七夜想去到那裏,就必須迴頭殺穿那十幾隻正在窮追不舍的日本妖魔。


    當然,林七夜也可以直接【夜色閃爍】過去,但雨宮晴輝和衛冬不行。


    “在反方向。”林七夜深吸一口氣,“我們必須要闖過去。”


    雨宮晴輝將手放在了刀柄上,眸中閃過鄭重之色,雖然他無法使用禍津刀,但自身的刀術功底還在,不至於毫無戰鬥之力。


    而衛冬則從包中又掏出了一枚彈夾,塞進了手槍之中,同時左手握著一枚像素風的手雷,用牙咬下了保險,將銀環吐出,說道:


    “你開路,我們掩護你。”


    林七夜點了點頭,“好。”


    話音落下,三人同時停下腳步,迴頭麵對那十數隻咆哮衝來的日本妖魔,雙腳猛踏地麵,身形如箭般衝刺而出!


    林七夜將右手的直刀甩出,斬向為首的那隻妖魔,同時伸手在空中一招,一座龐大的召喚法陣再度張開。


    一抹白光閃過之後,一隻滿身繃帶的幼小身影落到了林七夜的肩膀上,抱住了他的脖子,微微歪頭。


    “木木,幹活了。”


    “嘿咻——!!”


    哢嚓嚓!!


    木木背後的繃帶飛快的鬆開,一枚枚鋥亮的掛載式導彈懸在它的身後,刺目的火光自導彈的尾端噴湧而出,唿嘯著飛向身後廊道中蜂擁而來的十數隻妖魔。


    “臥槽!”


    衛冬看到這一幕,瞪大了眼睛,脫口而出就是一句國粹,然後猛地捂住了自己的耳朵。


    轟——!!!


    三枚掛載式導彈在狹窄的空間內同時爆炸,巨大的衝擊力直接將周圍密密麻麻的房間撕成碎片,洶湧的火焰如浪潮般瞬間淹沒了那十幾隻妖魔的身影。


    與此同時,木木自林七夜的脖子一躍而下,身形急速膨脹成一座巨大的鋼鐵堡壘,橫在了三人之前,將熾熱的火浪隔絕在外。


    雨宮晴輝是親眼看過林七夜動用導彈的,但眼前的這一幕對衛冬來說,屬實有些超出理解範圍了……


    抬手就發射空對地掛載導彈?這生猛程度已經堪比會長了啊!


    待到火焰基本散去,鋼鐵堡壘如氣球般縮小,又變成了一個掛件般的木乃伊背在林七夜的身後,三道身影急速的穿行於火浪之間。


    幾道寒芒自火海中閃爍而出!


    即便木木的火力已經拉滿,但依然有幾隻妖魔自爆炸中存活,這些妖魔的故事傳播越是廣泛,力量便越強,此刻能夠從火光中衝出的妖魔,都不是像林七夜之前輕鬆秒掉的那些雜魚。


    一個手中提著青燈的幻影迎麵撞上林七夜,燈盞間的青光大作,這一刻林七夜周身突然彌漫出無盡的死氣,像是擁有生命般,瘋狂的鑽向林七夜的七竅。


    林七夜眉頭一皺,正欲有所動作,一聲槍鳴便從他的身邊響起。


    一枚像素子彈精準的擊中了幻影手中的青燈,將其直接化作漫天像素分解開來,環繞在林七夜周圍的死氣也隨之消散,林七夜轉頭看了一眼,衛冬正握著手槍,對著林七夜微微一笑。


    鏘——!


    刹那間,一抹刀芒自雨宮晴輝的腰間閃出,在火浪中劃過一道圓弧,斬下了那失去了青燈的幻影頭顱。


    緊接著,又是幾隻妖魔從不同方向的火焰中閃出,咆哮著衝向跑在最前麵的林七夜。


    “比人多……”


    林七夜喃喃自語,他伸出手,在空氣中一按,九道絢麗的魔法陣光輝在他的身前閃爍,一道道穿著深青色護工服的身影自魔法陣中閃出,向著那些妖魔攔截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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