餘慈法相在天裂穀之上,憑虛禦風,感受著與記憶中迥然不同的汙濁空氣,目視已經不遠,尤其顯得巨大的濁海王獸,一段時間裏,安安靜靜,卻從來不掩飾他的“惡意”。


    可另一方麵,當他的神意重新主宰“無麵法相”之後,一身氣機流轉,其強度實在很難讓人生出警覺之心。


    特別是無岸這種毫無靈智可言的混沌妖魔,數十根人麵觸手對著虛空狂舞,逼得喬天尊、方迴四處位移,卻連正眼也不往這邊瞅一下。


    倒是在無岸頭頂的柳觀,對餘慈的一舉一動都很敏感,此時看喬天尊和方迴被大發魔威的無岸擋在外圈,便抽出空,斜睨看來:


    “乍地,要交流一下對那賤婢的感覺?”


    餘慈嗬地一聲笑,卻懶得迴答,繼續觀察。


    不過,在附近所有人都無法察覺的特殊層麵,他的意念卻是遠遠傳出:


    “喂,在嗎?”


    “……”


    “和你說話呢,躲什麽躲?”


    “……你懂個屁,老子正憋著勁兒呢!”


    想拿架子,卻又脫不了煩躁之情的一縷意念,隔空和餘慈搭上了線。


    果然是這個“層麵”沒錯,劍園之後數十年,餘慈還擔心自家的記憶出錯呢。


    “刑天前輩,好久不見。”


    “也就是三五十年,你還客氣了!”


    刑天嘲諷一句,但意念頗有些蕭索:“我還是這樣,你卻徹底變了模樣……要麽感覺好久呢?”


    餘慈不準備在刑天最耿耿於懷的事情上多做糾纏,他笑道:


    “前輩還在憋著嗎?憋出病來就不好了,看那位,手指頭屈伸了也有七八迴的,沒有一次做到位的,你在這兒等著,不覺得累麽?”


    “……”


    刑天噎了半晌,終於迴應:“你小子,出去幾十年,膽兒肥了啊!”


    “不敢,我還要謝過前輩屢次救命之恩,對了,也代玄黃向你問好。”


    “玄黃……嘿,沒有血殺之氣的乖乖兒,也叫玄黃嗎?”


    刑天話是這麽說,但餘慈一聽便知,這位應該是一直在關心關注著玄黃的變化。


    也就笑笑,沒有迴應。


    倒是刑天忍不住了:“別說這些有的沒的,你叫我做什麽?”


    餘慈也沒必要兜圈子,直白道:“某人當局者迷,判斷起來不容易,我代他如何?”


    “你?”


    刑天一個怔愣間,忽地失笑,然後再停不下來,以至於這特殊的交流層麵,都響徹殷殷劍鳴:


    “成,你來!”


    那不是大度,而是想看熱鬧的捉狹,以及宣泄式的恣意。


    餘慈隻是平靜道:“還要前輩配合。”


    說著,透過意念交流,與刑天氣機互通,順手就一個加持送上。


    “用不著!”


    劍道中,純化法門確實無需外力之助,否則很難保證其“純粹”。


    可是,當餘慈“加持”中更實際的東西表現出來,刑天立馬就不做聲了。


    “加持”本身是無所謂的,但裏麵還有一層信息,卻是某個“乖乖兒”這段時間以來,在修行上的種種感受、理解。


    玄黃好讀書,也要做筆記,這些收獲,此時此時都被餘慈轉過來,一股腦兒地塞給刑天。要不是現在玄黃麵對羅刹鬼王和極祖,正緊張的時候,說不定還會引過意念,讓他們哥倆兒好好聊聊。


    刑天與玄黃的情況雖然頗有些不同,但這種劍器塑靈的經驗,實在是大有可參照之處,若能從中得到玄黃塑靈的關鍵信息,為己所用,刑天掙脫咒誓束縛,便又多了幾分把握。


    “施恩示惠……”


    嘴上說得難聽,可這一刻,刑天已經有些失了神。


    “喂,機會!”


    “啊?呃,抱歉,等下迴!”


    “我是說,那邊剛剛叫你呢。”


    “……”


    刑天一個恍神的功夫,戰場那邊,一個很不錯的機會已經錯了過去。


    而更重要的是,剛剛好不容易下定決心召請它相助的,是方迴!


    看著那邊,錯過好不容易尋到的絕好機會,更因意外失算,險些把自個兒陷進去的方迴,餘慈沒有笑,現在他沒有閑情關注這個,倒是刑天有些不好意思,暫時按捺住埋頭深研玄黃精義的衝動,先胡亂扯個理由,安撫了方迴那邊,全神貫注盯上戰局。


    其實,純論“機會”的話,現在已經不多了。筆蒾樓


    現在每時每刻,都有新的火瘟生成,一波就是成千上萬,一旦火瘟數目超過億,就是大劫法宗師的級數,與柳觀聯手,依托於無岸,就是攻不破的堡壘。


    情勢正往對喬天尊、方迴不利的一麵滑落。


    可就餘慈看來,這也無所謂,當一位最精擅攻伐的劍仙在這兒,很多不是機會的機會也能有所斬獲,何況別的?


    刑天不是劍仙,但在破壞力上,決不稍遜。


    倒是因為剛剛方迴的瞬間失常,讓他們看出了更多的東西。


    此時,方迴和喬天尊又重新穩住了局麵,倒是韌性十足。


    刑天就道:“姓喬的有保留啊。”


    “不是保留,是找不到一錘定音的機會。


    作為正牌的地仙大能,喬天尊的實力、境界在那兒擺著,隻是本來對柳觀的全方位碾壓,受限於無岸,繞不過去,有投鼠忌器的情況,才一直不溫不火。


    或許,與八景宮那邊的戰略對接,也占了部分原因吧……


    刑天和餘慈就不用考慮這麽多。


    可此時此刻,能像他們一般“化繁為簡”的人物,當真不多。


    在餘慈身後數千裏外,大梵妖王此時就很傷腦筋。


    他和幻榮夫人的糾纏方興未艾。


    大梵妖王幾次想擺脫,再給餘慈一記好看,可幻榮夫人麵對她“缺失的一環”……嗯,是麵對強敵,當真是抖擻精神,展現出自歸入餘慈麾下後,從未有過的積極一麵。


    真實之域上,幻榮夫人的魔門秘技層出不窮;偶爾又身化幻影,在熔岩界域中進出盤旋。


    大梵妖王當然知道其目標所在,剛剛為了搭建“魔國”,頗是將自家底蘊掏出一些,裏麵還真的帶出了點本源之力。由於已經化入魔國之中,現在可不是想抽就抽的,一旦抽出,這片魔國就要前功盡棄。


    可是,若真被幻榮夫人盜了去,那邊的根基是否能補全也還罷了,真正麻煩的是後續的問題。


    無論是幻榮夫人,還是她的主子,都是有能耐折騰的,本源之力落到他們手裏,可就麻煩大了。


    大梵妖王被幻榮逼得煩躁,偏偏又必須分出相當的心力,照顧無天焦獄那邊。


    此時,在沿天裂穀北上的數萬裏外,無天焦獄再次破界的進程,已經取得了階段性的進展,


    浩浩蕩蕩的毒火洪流,正沿天裂穀南下,瞬息就是百裏,所過之處,衝天大火,翻騰舞動,仿佛一群太古天龍,集合成陣,在虛空中奔行,幾乎是以斬破真界的氣勢在突進,在天裂穀中斬雲破霧,展現出無以倫比的威煞和衝擊力。


    正因為是如此勢頭,目前火流最突前的一部分,已經與穢靈濁海向北蔓延的前鋒“會合”。


    兩邊乍一接觸,無岸這邊,便是一聲長嗥,巨軀抖顫。


    無天焦獄的毒火洪流“知道”到了地方,順勢下泄,那勢頭甚至比南下突進之時,還要更盛數分。


    此時的天裂穀下方,就是同樣被兩界對衝的偉力撕裂的八苦陰獄。


    由於“九地三十六層”的相對獨立性,八苦陰獄明明是血獄鬼府的組成部分,偏偏是幾乎全盤消受了兩界對衝的力量。此時,其與天裂穀之間,虛空結構紊亂,原本上萬裏的“深度”,都部分折疊了起來,忽遠忽近,沒有個定數。


    作為八奪陰獄的最高統治者,大陰獄王正是焦頭爛額的時候,無天焦獄就抓著這個機會,席卷毒火熔岩,轟然而至,流泄進來,


    由於血獄鬼府獨特的地理結構,此時八苦陰獄和無天焦獄的對撞,就像是兩條爭鬥的巨蟒,彼此扭纏嘶咬,使血獄鬼府九地三十六層的結構,更加嚴重地扭曲。


    大陰獄王作為血獄鬼府最頂級的存在,修為境界絕不比大梵妖王遜色太多,這些年經營八苦陰獄,也是好生興旺。


    可是他這次,真是遭了無妄之災。


    先是無岸攜穢靈濁海遠道而來,這片正如臨大敵之時,那位卻一頭撞上了天裂穀,當下就是天崩地裂,八苦陰獄一方死傷慘重。


    而這次無天焦獄通過真界“中轉”,循天裂穀南下,大陰獄王也是知道的,可他正是自顧不瑕之時,也覺得大梵妖王為攀入真界“百折不撓”,正該一鼓作氣衝上之時,怎麽也不會再節外生枝。


    他甚至還想過,如果八苦陰獄這邊情況好轉一些,可以抄大梵妖王的後路,奪取一些戰果。


    哪知道,無天焦獄到了這關鍵區域,不往上去,竟往下行,毅然決然地殺奔過來,而且當真是精銳盡出,毫無保留。


    猝不及防之下,三十六層的八苦陰獄,最上六層直接變成了一片廢墟。


    這種“九地”之間的碰撞,雖然肯定沒有血獄鬼府和真界之間的碰撞驚天動地,可在當前的形勢下,卻像是一個精準的鑿擊,將本就不穩的虛空結構和法則結構,進一步撕裂。


    大梵妖王的目的清晰顯現——他的無天焦獄通過這個轉折,反而沒有受到太多的反震影響,最大限度保存了實力。


    大陰獄王由此知道,因為這些年,大梵妖王麵對羅刹鬼王,屢戰屢敗,自己還是不自覺小瞧了他。


    這未必是蓄謀已久的計劃,但絕對是毒蛇噬人,入骨三分。


    大陰獄王本就在前麵無岸破界衝擊之時,受了些傷勢,而在此界大變局之下,更不敢冒險衝陣,隻能咬牙暫時忍下,如此大梵妖王算是暫時絕了後顧之憂。


    狂暴的岩漿世界開始迅速抬升。


    連續的虛空世界對撞,使得上方的穢靈濁海也不那麽“好受”,麵對洶湧抬升的岩漿洪流,也被逼得升舉。


    穢靈濁海與無岸本為一體,當下產生了連鎖反應。


    已經麵目全非的天裂穀中,渾黃的濁水漫過穀口上千丈高,與無天焦獄碰撞產生的蒸騰水汽,化為透饑蝕骨的劇毒,又上騰化為雲霧,慢慢向岸邊飄蕩。


    毫無疑問,這是大梵妖王把把穢靈濁海作為兩界對撞的緩衝,其實就是盾牌了。


    雖然都是“外來戶”但先來的那個,真界應該已經比較適應了,通過一層“過濾”,受到的直接傷害自然要少得多。


    大梵妖王在附近已經搭建起了魔國的雛形,通過連續兩次緩衝,完全可以安然掛鉤,以此魔國為中心,向四麵八方拓展。


    純以地形論,這裏似乎比北荒還要好些。


    北荒雖然背靠魔門,但那邊形勢複雜,有無量虛空神主、極祖這等大能,大梵妖王也沒有絕對的把握,整合出穩固的地盤。


    而天裂穀這邊,由於現在西方佛國意欲分裂,就等於是邊角之地,隻要解決了八苦陰獄,就是後顧無憂。


    就目前來看,顯然是開了個好頭。


    嗯,至於借無岸當擋箭牌,實是有得罪參羅利那的危險。


    不過,大梵妖王對參羅利那也比較了解,那位霸主級的大能,常年在域外星空飄蕩,心胸氣度還是可以,隻要不觸碰它的底線,也能有商有量。


    隻是在他主動謀求與參羅利那交流時,卻沒有任何反應,


    柳觀也沒有……他現在正自顧不暇呢!


    血獄鬼府層麵的動蕩,餘慈是看不出究竟的,不過大梵妖王粗魯而狡獪的動作,著實給了他和刑天極好的機會。


    此時的穢靈濁海,由於已經被引流分散,覆蓋麵積大增,但厚度劇減,幾乎在轉眼前,就被無天焦獄的高熱,燒成了一鍋沸湯。


    就算現在無岸被壓製,比較“乖巧”,也難免躁動。


    而且這種衝擊,可能也會對血精源木造成影響。


    餘慈就看到,在無天焦獄的熱力蒸騰上來之際,連續兩波火瘟的生長速度,都有所降低。


    他們也真是隨時翻臉,毫無壓力啊。


    餘慈對大梵妖王和參羅利那的關係,不是太懂。可不管怎樣,這就是好機會了。


    “前輩?”


    這算是一次提示,免得刑天再出剛剛的症狀。


    刑天哼了聲,也沒拒絕這番“好意”,且很主動地探過來,兩邊意念相接。


    餘慈也有劍道的底子在,再加上近來常與玄黃聯手,無疑更好交流。


    刹那間,特殊的交流層麵,劍意輕吟,彼此心意通透,氣機契合,餘慈心神微動,叫一聲“中”,昏黃迷蒙的雲霧中,便驟然嵌入一抹幽藍。


    便在下一刻,雲氣中分,水光撕裂。


    現在天裂穀附近,真界、無天焦獄、八苦陰獄、穢靈濁海……大大小小的虛空世界、法則結構混在一起,扭結成了一團亂麻。


    可在這自天而降的鋒芒之下,再沒有任何意義。


    刑天法劍所到之處,簡直就是波開浪裂,各方虛空元氣,向兩側迸濺,如倒卷的海潮一般。


    這虹化還是霧化?


    已經沒分別了。


    刑天這老貨,自曲無劫與離塵宗達成協議,數劫以來都窩在離塵宗,被人擺在堂裏供奉。


    其實它堂堂劍靈,要供奉做甚!


    劍氣衝霄,萬裏縱橫,無拘無束,任意往來,才是它心中所願!


    離塵宗傳承裏,雖然也算是劍技出眾,可真正的劍修,卻是少得可憐,當年有一段時間,它竟然受何清驅役……


    娘的,何清啊!


    絕大多數時候,都是離塵宗弟子遇到什麽難以解決的問題,就請他過來,一劍斬下……


    這樣的刑天,像是毀門拆屋的鐵錘、像是咒法召喚的戰鬥傀儡,像是有求必應的神仙菩薩,唯獨不像一柄最最上乘的劍器。


    坦白講,它都要給憋瘋了。


    而到了今日,終於有一個餘慈。


    縱然也不是純種的劍修,也不能為他解脫束縛,可是二者在特殊層麵的劍意共鳴,那久未有過的斬絕一切、一往無前的決絕之勢,當然,還有那熟悉得讓它發顫的“十二玉樓天外音”……


    淋漓盡致,淋漓盡致啊!


    刑天一劍,天外飛來,最初還拿著架勢,保留些應變之力。


    可催化到後來,劍意連鳴十轉,意猶未盡、將出未出之時,它自家都忍不住了,在那特殊層片尖嘯:


    “再轉啊!”


    餘慈是不可能再轉上去了,他對“十二玉樓天外音”的理解,到此為止,確實到了極限。


    可是,刑天沒有,玄黃沒有!


    這時候,不打擾玄黃也不成了。


    遠在億萬裏之外的玄黃,是餘慈所設的第一批外道神明,與他心意相通。


    刑天湧動的劍意,對它而言,則是陌生又熟悉。


    二者就在餘慈搭建的上清體係中共鳴。


    坦白講,單純一個上清體係,對這種斬破萬物法則的劍意運化極致法門,硬要吞下的話,肯定是承載不起。


    可餘慈早先對刑天的加持,當真是有先見之明,玄黃也是開了個好頭,在共鳴之際,順勢就將刑天接入。


    不管暫時還是長久,都讓刑天這桀驁不馴的家夥,受了外道神明加持。


    有了這一層“加持”,可活動的空間就擴大了許多。


    二者劍意齊振,依然還是上清體係難承之重,卻是恰好卡在一條“要破不破”的邊際線上,就這麽渾化在一處,和餘慈心意互通,循著早就鎖定的路線、目標,順勢切入。


    且不提洗玉湖那邊,玄黃劍意驟揚,如何攪動局勢。


    餘慈法相這邊,刑天法劍已經徹底化去了本來形體,隻有最純粹的劍意,在虛空中連續迴轉攀升。


    十轉、十一轉……十二轉!


    十二轉的巔峰狀態,維持了也許千分之一個刹那都沒有。


    可餘慈“生死一線”的戰機捕捉能力,和刑天法劍純粹明透的劍意結合,將這一刹那的巔峰,完美無誤差地放在了與柳觀的影魔刀相交的那一瞬。


    柳觀明顯愣了愣,而在下一刻,他手中這件已經傳承十餘劫之久的魔門至寶,無聲兩斷。


    劍意順勢透入,斬伐道基,一舉將他重創。


    幽暗的影虛空內部,生成了明顯的裂痕。


    在此刹那間,柳觀強大的本能救了他,施展了獨門的“避劫”之法,用影虛空撕裂的代價,換了一條命迴來。


    然而能夠有這種結果,也是因為刑天法陣的鋒芒,並不是完全落在他身上……


    還有一部分,在斬斷影魔刀、斬伐柳觀道基之後,勢如破竹,一舉穿透柳觀腳下無岸龐大的腦宮,在順便刺穿其一隻巨眼之後,直刺入其巨軀深處、血精源木的根基所在。


    無岸再次劇震,發出了痛苦和憤恨交織的嚎叫,本來一直外擴的穢靈濁海,受其本能驅使,開始急劇內縮,迴護周身。


    而此時,餘慈一擊得手,決不理會戰果如何,引著刑天法劍遠遁,此後,隻要喬天尊“七劫地仙”的能耐不是吹噓出來,自然知道該如何做法。


    他甚至還估計著節奏,逐次倒數:


    三、二……咦?


    喬天尊沒有出手,事實上,包括方迴,包括遠方的大梵妖王、幻榮夫人在內,都是如此。


    他們都抬頭,呆呆往天上看。


    餘慈同樣生出感應,他也抬頭。


    此時,交戰、破界產生衝擊波早衝開了厚重的劫雲,隻是在穢靈濁海影響下,像隔了一層昏黃的膜,看不出天空本來顏色。


    隻能隱約知道,眼下日頭偏西,正在天裂穀上空。


    可就在剛剛,無岸收迴穢靈濁海自保,或許是光線折射的問題,日頭似乎搖動,下降了一截。


    所有人都以為是錯覺,可當他們盯著因渾濁水光收攏,逐步顯出本來顏色的日頭,卻看到,那邊再次搖了搖,然後……


    那紅彤彤的日頭,就像是一個失足墜崖的醉漢,一頭栽下!


    隨高度驟降,火紅的日輪急劇擴大,灼目的火光瞬間鋪滿了整個天空。


    而餘慈同時感應到,早先一直沒有捕捉到的參羅利那的氣機方位,就在這一刻,清晰呈現。


    事實上,還有勇氣直視那墜落太陽的修士,都能夠看到,在血紅的“落日”之中,正有一頭十七長足的“蜘蛛魔影”,搖動身軀,揮舞長足,跳動著詭異的舞蹈。


    似在歡慶、似在癲狂!


    **********


    抱歉抱歉抱歉……晚上有事出去,而這一章還比我想象得更難寫。


    很久沒有更新這麽晚了,給各位等更的書友致歉。


    還有,明天更新應該還是在晚上,我恐怕要調整好幾天,才能再顛倒迴來。


    轟轟轟——!!


    接連幾團像素火焰爆發,將幾隻“神秘”的身形徹底淹沒,在火光中分解為漫天的像素,消散無蹤。


    林七夜用精神力將這一幕盡收眼底,對於衛冬的戒備放鬆了些許,他的精神力掃過前方,確認了幾隻從牆體中破出的“神秘”的位置後,迅速的選擇最優的突破路徑,繞開了它們的圍剿。


    “你真的不知道別的什麽線索了?”林七夜皺眉看向衛冬,“這些東西的數量太多了,如果再找不到出口,我們遲早會被耗死在這裏。”


    “這我真不知道……”衛冬苦笑著說道,“我隻知道這神社就是一處供奉妖魔的地方,那些石像都是日本本土的‘神秘’,不過我一開始以為這些隻是單純的石像而已,真的沒想到它們居然還能複蘇。”


    日本本土的“神秘”?


    林七夜若有所思。


    衛冬在進行日本“人圈”毀滅計劃之前,專門有研究過這方麵的內容,所以能認出這些是日本本土“神秘”,而林七夜在集訓營可沒有學的這麽細致,自然也就不會注意到這些細節。


    但當他聽到這句話的時候,腦中靈光一閃,像是想到了什麽。


    “你知道絡新婦嗎?”林七夜問道。


    “知道啊,也是日本妖魔傳說中的一種。”


    林七夜的雙眸頓時亮了起來。


    “你想到了什麽?”雨宮晴輝疑惑問道。


    “那句預言,‘絡新婦的石像底端,藏著離開死境的鑰匙’。”林七夜認真的說道,“這個地方沒有出口,後方還有大量的本土‘神秘’追殺,完全可以算的上是‘死境’,而這裏又有諸多石像複蘇……


    ‘絡新婦’,‘石像’,‘死境’三個要素都齊了,如果那句預言是指向這個情況的話,離開這裏的方法或許就藏在絡新婦的石像底端。”


    “前提是這個預言的結果是正確的。”雨宮晴輝提醒道。


    “我們沒有別的選擇。”


    雨宮晴輝陷入了沉默,片刻之後,他點了點頭,“那就賭一把。”


    “把絡新婦的樣貌特征告訴我,我試著找一下它。”林七夜一邊飛奔,一邊閉上了雙眼。


    在雨宮晴輝和衛冬的描述下,林七夜很快就找到了絡新婦石像的位置,那是一個半身蜘蛛,半身妖嬈女人的存在,此刻正要從牆壁中破出,身上到處都是密集的蛛網,一雙血紅色的眼眸正瞪大了在環顧著四周。


    隻是,她的位置與林七夜等人的逃離方向正好相反,也就是說林七夜想去到那裏,就必須迴頭殺穿那十幾隻正在窮追不舍的日本妖魔。


    當然,林七夜也可以直接【夜色閃爍】過去,但雨宮晴輝和衛冬不行。


    “在反方向。”林七夜深吸一口氣,“我們必須要闖過去。”


    雨宮晴輝將手放在了刀柄上,眸中閃過鄭重之色,雖然他無法使用禍津刀,但自身的刀術功底還在,不至於毫無戰鬥之力。


    而衛冬則從包中又掏出了一枚彈夾,塞進了手槍之中,同時左手握著一枚像素風的手雷,用牙咬下了保險,將銀環吐出,說道:


    “你開路,我們掩護你。”


    林七夜點了點頭,“好。”


    話音落下,三人同時停下腳步,迴頭麵對那十數隻咆哮衝來的日本妖魔,雙腳猛踏地麵,身形如箭般衝刺而出!


    林七夜將右手的直刀甩出,斬向為首的那隻妖魔,同時伸手在空中一招,一座龐大的召喚法陣再度張開。


    一抹白光閃過之後,一隻滿身繃帶的幼小身影落到了林七夜的肩膀上,抱住了他的脖子,微微歪頭。


    “木木,幹活了。”


    “嘿咻——!!”


    哢嚓嚓!!


    木木背後的繃帶飛快的鬆開,一枚枚鋥亮的掛載式導彈懸在它的身後,刺目的火光自導彈的尾端噴湧而出,唿嘯著飛向身後廊道中蜂擁而來的十數隻妖魔。


    “臥槽!”


    衛冬看到這一幕,瞪大了眼睛,脫口而出就是一句國粹,然後猛地捂住了自己的耳朵。


    轟——!!!


    三枚掛載式導彈在狹窄的空間內同時爆炸,巨大的衝擊力直接將周圍密密麻麻的房間撕成碎片,洶湧的火焰如浪潮般瞬間淹沒了那十幾隻妖魔的身影。


    與此同時,木木自林七夜的脖子一躍而下,身形急速膨脹成一座巨大的鋼鐵堡壘,橫在了三人之前,將熾熱的火浪隔絕在外。


    雨宮晴輝是親眼看過林七夜動用導彈的,但眼前的這一幕對衛冬來說,屬實有些超出理解範圍了……


    抬手就發射空對地掛載導彈?這生猛程度已經堪比會長了啊!


    待到火焰基本散去,鋼鐵堡壘如氣球般縮小,又變成了一個掛件般的木乃伊背在林七夜的身後,三道身影急速的穿行於火浪之間。


    幾道寒芒自火海中閃爍而出!


    即便木木的火力已經拉滿,但依然有幾隻妖魔自爆炸中存活,這些妖魔的故事傳播越是廣泛,力量便越強,此刻能夠從火光中衝出的妖魔,都不是像林七夜之前輕鬆秒掉的那些雜魚。


    一個手中提著青燈的幻影迎麵撞上林七夜,燈盞間的青光大作,這一刻林七夜周身突然彌漫出無盡的死氣,像是擁有生命般,瘋狂的鑽向林七夜的七竅。


    林七夜眉頭一皺,正欲有所動作,一聲槍鳴便從他的身邊響起。


    一枚像素子彈精準的擊中了幻影手中的青燈,將其直接化作漫天像素分解開來,環繞在林七夜周圍的死氣也隨之消散,林七夜轉頭看了一眼,衛冬正握著手槍,對著林七夜微微一笑。


    鏘——!


    刹那間,一抹刀芒自雨宮晴輝的腰間閃出,在火浪中劃過一道圓弧,斬下了那失去了青燈的幻影頭顱。


    緊接著,又是幾隻妖魔從不同方向的火焰中閃出,咆哮著衝向跑在最前麵的林七夜。


    “比人多……”


    林七夜喃喃自語,他伸出手,在空氣中一按,九道絢麗的魔法陣光輝在他的身前閃爍,一道道穿著深青色護工服的身影自魔法陣中閃出,向著那些妖魔攔截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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