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語既出,白蓮沉靜依舊,然而正轉淡的影像,卻是停駐下來。


    周圍修士也都是一震,彼此視線交錯,有的則低聲交談:


    “巫胎轉世,怎麽突然來個轉世?哪來的巫胎?”


    “夏夫人的巫胎不翼而飛,總不會到了這裏?”


    “說不通,據說夏夫人尚未顯懷,打掉還正常些……”


    餘慈此言,對白蓮、對其他人,其實是兩層意思。


    便在其他人為“巫胎轉世”之事本身而驚訝的時候,白蓮聽入耳中的,則是餘慈已經貼近真實的篤定。


    很早之前,餘慈就和趙相山推斷出,大黑天佛母菩薩是要借巫胎轉世,以更加高效地影響真界天地法則體係,卻一直沒有找到準確的時間點。


    現在,餘慈可以確認了:巫胎轉世,就在此時、此地!


    餘慈的思路,漸漸理順,世人道“巫胎”,都是指夏夫人腹中那個,但餘慈知道,其中的學問沒那麽簡單。


    原為夏夫人與幽燦的血脈,如今轉移到雪枝腹中的;結合了蘇、唐兩家大巫血脈,此時在葛秋娘腹中,已快要臨產的,都是巫胎。


    然而轉移到雪枝腹中的且不說,根據趙相山傳來確切消息,下湖之後,葛秋娘一行,因虛空亂流,在湖中如沒頭蒼蠅一般,根本到不了指定地點,這兩個,顯然都不是大黑天佛母菩薩的目標。


    那麽,還有誰?


    餘慈以為,以香傳訊的妙相,占了極大的嫌疑。


    不管管妙相用“授粉種香”的方式,傳遞怎樣的信息,有一條是最根本的:


    她才是天人異香的源頭,是有別於夏夫人、蘇啟哲、赤陰等人的第一層級。


    妙相在洗玉湖附近,卻隻能以這種方式傳遞消息,證明她如今行動受限;


    不困在六蠻山,卻困在洗玉湖,與此中焦點的巫胎、太霄神庭就脫不了幹係;


    再加上她曾是幽燦的前妻,也是蘇家的直係血脈,更是徹底掌握在大黑天佛母菩薩手中的棋子,種種跡象連在一起,就算不能確證,也有極高的相關度。


    而從合理性上考慮,在太霄神庭內部轉世,也是足夠隱蔽,借著夏夫人巫胎之事,悄然轉移此界修士,包括餘慈的關注重心,給大黑天佛母菩薩打了個近乎完美的掩護。


    如果不是幽燦反戈一擊,將太霄神庭暴露於人前,餘慈說不定真會給她們瞞過。


    羅刹鬼王一方,一直對餘慈掌控生死法則之事,耿耿於懷。而隻要這個設計成功,餘慈再怎麽掌生控死,一旦錯失了關鍵茬口,就很難再限製住。就算是現在這樣暴露了,在如今這三方虛空交匯之地,他想要幹擾,也遠比任何地方都要困難。


    現在的問題是:事態進展到哪一步了?


    已這種時候,餘慈再沒有“迂迴”這個選項,他幹脆直接叫破:


    “妙相何在!”


    喝聲出口,他忽又明悟,不等白蓮迴答,又道:“和你在一起,龍變梵度天?”


    白蓮還是不動聲色,可餘慈心下越發地篤定了。他心裏就尋思,如今的太霄神庭,地形太過複雜,難以定位。若能從妙相所留的天人異香上,尋到一條路徑最好,可惜,身上沾染了天人異香的赤陰也好、蘇啟哲也好,都不像是有進入這裏的資格。


    也就是說,就算破解了相關禁製手段,挖掘出她們隱藏的記憶,也很難合用,


    總不能還是要從慕容輕煙那邊下手……唔,在場的這些修士,是否可以利用一下?


    幾個轉念的功夫,餘慈的腦中就將這些巨量信息都過了一遍,心中考慮著如何翻找妙相的蹤跡,麵上則還是等待白蓮的迴應。


    白蓮身形就維持在半虛不實的狀態下,直視餘慈:“妾身來此之前,曾到東海,拜會羅刹大人。”


    又聽到“羅刹”的名號,在場修士仍然沒有適應過來。他們甚至懷疑,白蓮幾次三番地直唿“羅刹”之名,是不是一種另類的召喚。


    也許,長居於東海的那位,此時正閑坐舉杯,看這邊的熱鬧……


    幾個膽色稍遜的,甚至不自覺扭頭四顧,此間隆隆流動的水聲,說不定就遮過了那位大人的冷笑呢。


    餘慈深諳情緒神通,即刻感應到附近微妙的氛圍。對此,他沒有什麽辦法,這就是羅刹鬼王十二劫以來,累積起來的赫赫威名。在此威名之下,一些事情做來就是事半功倍。


    他扯著“上清後聖”的大旗,也是在做類似的盤算。


    況且,就算是他本人,也有點兒懷疑,羅刹鬼王是不是真的在關注這邊。


    白蓮的話音,不緊不慢,流淌過來:“受大人所托,有一事要說與天君。”


    “哦?”餘慈有些意外,他們之間還有什麽交流的必要嗎?


    “按照羅刹大人所言,天君與我方牽係太深,掌握了太多不為外人所知的秘密,故而此事當是在天君道破我等經營之秘後,一報還一報,贈予天君。”


    白蓮此言一出,靈池周邊,不可避免又是低嘩:


    她竟然是承認了!


    即使淵虛天君篤定的姿態,讓很多人都有了預感,可白蓮如此爽快承認,絕對超出了絕大多數人的預料。


    巫胎轉世,無疑就是要爭搶真界天地法則體係的控製權,對如今的形勢而言,天裂穀一線、六蠻山、雷澤等西南莽蒼地域、南海以及東海半部,都已是其囊中之物,再讓讓她們在這裏做成了,那還了得?


    楚原湘麵色微沉,視線移向邵天尊,那位依舊是安靜緘默的樣子,不過楚原湘可以肯定,隻要有機會,這位八景宮的地仙大能,一定會不惜一切代價,將此事破壞。


    因為,他楚原湘就是這麽想的!


    同樣有很多人好奇,羅刹鬼王所謂的“一報還一報”,又是怎麽個說法?


    白蓮仿佛完全不知,她這一句話,給大黑天佛母菩薩的轉世,平添了多少阻力,明眸沉靜,波紋不興:


    “以天君掌控的神通法力,為敵則代價巨大,但若為友,卻是將如虎添翼。妾身鬥膽,代羅刹大人再問一句,天君可願與我等共謀大計?若天君應允,此間事了,太霄神庭原物奉還,我方更願為上清宗保得萬世基業,但凡羅刹、黑天兩教存世一日,上清宗就是玄門千宗之魁首,北地三湖之霸主。”


    這算是裂土封疆了吧!


    誰也沒有想到,白蓮竟然提及這等事,且不說話裏將八景宮、洗玉盟放在何處,這份重視程度,也足以讓人愕然了。


    眾修士各自交換眼色,這叫什麽報複?還是說,先禮後兵……


    淵虛天君又會怎麽迴應呢?坦白講,這麽一個條件,要尊重有尊重,要實惠有實惠,還是足以讓人心動的。


    沒有讓他們等太久,餘慈哈地一聲冷笑:


    “上清基業成敗,自有人力天數,不勞掛心!”


    果然還是拒絕了……既不驚喜,也無從惋惜,大多數修士都在期待:


    後麵呢,後麵呢?


    對這個迴答,白蓮自現身以來,還是首次歎息,輕聲道:“羅刹大人講,這是最後的合作機會,請天君莫要自誤。”


    餘慈眼神冷澈,其實此刻,他心頭有濃重的不祥之感。


    隻是無論如何,他都不可能與羅刹鬼王妥協,一方麵,兩邊的根本利益,是不可調和的;另一方麵,還有太多別的東西。


    瞥了眼羽清玄,他微笑道:“那我想要什麽人,你們也會給?”


    白蓮何其聰穎,立知餘慈的意圖,想了想,方道:“待大事過後……”


    “我的是現在!”


    “總有幾人,事涉關鍵,恐怕需要等候。”


    “等到死?”


    白蓮沉默不語,半晌,重又開口,已經是直指根本:


    “天君,是,還是否?”


    餘慈微笑泛起之後,就再沒有變過:“我更想知道,你要說的,和我所想的,是不是一迴事兒。”


    白蓮垂眸:“是嗎?那,太可惜了。”


    歎聲悠悠,她本來的停駐的身影,重歸於虛無,最後的視線,卻是莫名在邵天尊、楚原湘等人麵上一掃而過,才又凝注在餘慈臉上:


    “我方與八景宮不同,並不在意天君你手裏有沒有太霄神庭,也在不意那位莫須有的上清後聖……良機當頭,天君未免太不珍惜。”


    “……”


    靈池旁邊,人聲忽寂。隻有虛無越衡天裏,湧動的水流,隆隆轟鳴。


    一幹人等麵麵相覷,感覺中是過了好長一段時間,才有人開了口,還是茫然的多:


    “她說什麽?”


    “那個‘後’什麽的前麵是……”


    聲音低無可低,倒是視線偏轉,紛紛落在餘慈臉上,蘊含著更多的東西。


    裏麵大都是難以置信、不可思議的意味兒,也有的是明滅不定,詭譎莫測。


    餘慈動也不動,他不否認,有那麽一刻,他的心髒已經凍結了。


    羅刹鬼王竟然知道!她怎麽知道的?


    這一刻,餘慈像是釘子一般釘在地上,動也不動,片刻之後,激湧的血液才轟開了冰寒,也帶動情緒和思緒:


    不管羅刹鬼王是如何看破,她通過白蓮,選擇在這種時候……到這種時候再講,等於是財帛之前,動搖人心;也是在登高之際,鑿斷了落腳地!


    好狠哪!


    前方,白蓮身影漸至於無,模糊中,看得出是向他微微欠身,似表歉意。


    同時,悠悠之語,流轉下來:


    “人心汙濁,誰可出而不染?天道變易,孰能定而不亂?”


    緲緲尾音中,蓮花凋謝,靈池枯幹,忽地虛空亂流再起,甚至比之前在外圍所遇的更加猛烈,奔湧來迴,霎那間已是天地移換。


    羽清玄反應迅速,再次鎖定餘慈,扣著他的肩膀,在虛空亂流中緊綁在一起,但包括邵天尊、楚原湘等在內的其他人,又是不見蹤影,四散開來。


    等二人從虛空亂流中脫身,依舊是水波掃蕩,隆隆轟鳴,眼前場景已經大變,非但不是原本所在的虛無越衡天,恐怕連東方八天都不是了。


    餘慈靜靜觀察四麵環境。眼下他這狀態,似不能稱為“淡定”,可是情緒的流動還是被壓在了層次清晰的思緒底部,翻不起浪花,也隔了厚厚一層,顯得不那麽真實。


    隻有一個個念頭,出奇平順守序,流淌出來。


    這下是徹底暴露了,而幾乎所有人都打散……這是不給他解釋、含混的機會。


    白蓮掀他老底,掀得狠;分隔各方,也分得恰到好處!


    當時的環境下,“上清後聖莫須有”這個驚天秘聞被爆出,確實是給了餘慈當頭一棒,可那種情形下,要說各方就此翻臉,也是很難。


    原本最有實力的論劍軒一方,沒有出現。


    八景宮也好、清虛道德宗也罷,不管心裏怎麽想,都還是要臉麵的。


    餘慈身邊則有羽清玄這位地仙大能,真論實力,依舊是當時各方修士裏最拔尖的力量。隻要應對及時、到位,未嚐不能鎮住局麵,借整體的氛圍,將“上清後聖”之事的影響臨時降到最低。


    可白蓮這麽一攪,眾修士散落各方,沒有了團體的約束,心中的想法,自然蔓生,趨向何方,就完全不可控了。


    從現在起的一段時間,各方的混亂,恐怕要持續一陣子。可一旦迴過神來,人們就就有了方向。


    餘慈相信,他們會做兩手準備:


    一手對羅刹鬼王和大黑天佛母菩薩;


    一手……就是對他!


    而且前者是防,後者,則要主動得多。


    餘慈緩緩踱步,思緒層層而出,仍然有序。或許,是他潛意識裏,已經對眼下的局麵做了準備?


    至於從大形勢來看,羅刹鬼王這一招,也是打在了痛處。


    八景宮正在轉變戰略的關鍵期;洗玉盟剛剛有一點兒統一意見的趨勢,他的上清體係則剛剛搭建起來,“外道神明”這招神來之筆,正有蓬勃發展的勢頭。


    如此正是各方合流、共同對抗羅刹鬼王的契機,偏在這時,“上清後聖”變成了一個虛無的概念,“太霄神庭”甚至成了大黑天佛母菩薩的掌中之物。


    餘慈、或曰上清宗立世的根本、各方合作的基礎,就此轟然崩塌。


    現在消息還沒有傳出去,但可以預期,以前那些對“後聖”寄予厚望的,恐怕不免失望;一直忌憚的、戒備的那些人,也必將反彈。


    洗玉盟這邊,不說以後,就是現在,剛剛那些修士,對太霄神庭,摩拳擦掌要加一把力的,恐怕也不在少數。


    白蓮給了他們充分的理由。


    兩邊都是麻煩纏身,對麵的抗打擊力,似乎要強過一籌。


    餘慈忽而失笑,此時,他也察覺到,旁邊羽清玄的目光,一直落在他臉上,未曾稍移。


    “羽宮主?”


    “你的狀態……不錯。”


    “呃?”


    “平時雖有些毛燥,然而臨大事有靜氣,殊為難得。”


    “多謝羽宮主誇獎,其實……”


    “我沒有誇你,因為當年師尊沒有依約迴來,我和綠波在宮裏相對而坐的時候,也是這麽個狀態。”


    “……”


    羽清玄忽又轉了話題:“之前白蓮招攬你,你向她要人,要的是師尊嗎?”


    她說的顯然是太玄魔母,餘慈點點頭:“是,還有就是……”


    “嗯,我知道。”


    羽清玄微微一笑,沒有讓餘慈說下去,不知為什麽,這一刻她的笑容分外動人,似有一層明光,照徹周邊陰暗水域。


    餘慈之前被白蓮喝破最大隱秘之時,心頭都沒有這麽般恍惚。


    不過很快,羽清玄就恢複了素來的平靜:“我剛剛測了下方向,這裏應該是南方八天的某處,我們被甩得很遠,而且,距離龍變梵度天所在的北方八方,越來越遠了。”


    “具體在哪兒?”


    “觀其法度,應該竺落皇笳天。原是上清宗圈禁、馴養域外天魔的所在,雖然從未有什麽成果,而且也是最早陷落的區域之一。這裏魔頭眾多,要小心為上。”


    餘慈環目四顧,一時還沒看到什麽魔頭,隻感覺這處區域,便是流動的湖水,也泛著妖異的青綠顏色,不是尋常之水,質性與真界頗有不同,其中浮遊靈光,更是眼熟。


    “這是巫神靈水吧?”


    “不錯……若以水平參照來看,太霄神庭應該不是平鋪,在角度上有所傾斜,東南低而西北高,我們所在的區域,已經非常貼近水世界的入口。”


    餘慈感歎一聲:“原來如此。”


    目前來看,水世界應該是進一步開啟,巫神靈水滲透,汙損神庭,同樣,也是變異體係。三方虛空交錯,不知最終變異趨向,但想來也是與大黑天佛母菩薩的計劃相襯。


    餘慈還想到了另一件事:


    現在的雪枝、葛秋娘腹中的巫胎,嚴格意義上講,都還隻是半成品,真正的“巫胎”,理論上是要匯集四家大巫血脈,吸引巫神轉世,匯聚其神通法力,方能最大限度影響真界。


    但這種方式的大背.景,卻是劍巫大戰後,巫門勢弱,隻能用這種“循序漸進”的法門,嚐試著使巫神重歸於世,再續榮光。


    現在,羅刹鬼王、大黑天佛母菩薩都是當之無愧的強者,掃蕩小半個真界,幾無人能製;她們也對巫神沒有任何敬畏之心,所謂的“轉世”,就是在打鳩占鵲巢的主意。


    相對於巫門,羅刹鬼王一方的靈活度就太高了。


    在這處三方虛空交匯地,已經無限接近水世界,若能以一具“巫胎”為跳板,借其血脈之力,主動吸收巫神精髓靈水,直接加以掌控,順勢統合水世界、真界相關法則體係,再吞噬太霄神庭中的上清三十六天……


    難度且不論,法理上卻是完全可行的!


    話又說迴來,難道這就是她們將要架設的體係嗎?


    餘慈一直都以為,羅刹鬼王她們改天換地,應該是以羅刹鬼王的離幻天為基顧,要麽就是大黑天佛母菩薩那殘缺不全的六道輪迴。


    但此時此刻,他突然想到,不管是哪個體係,似乎都無法卻包容“三界天通”這麽一個宏大的構想。包括上清三十六天,也是在維持真界天地法則體係的基礎上,建立起來的,再怎麽開明開放,守成求穩的本質都不會變。


    如此一來,恐怕真的要創出一個前所未有、無所不包的體係,才能包容得了羅刹鬼王和大黑天佛母菩薩的勃勃野心。


    轉世巫胎,奪了上清三十六天,再扣牢血獄鬼府,幾個體係兼容並包,架子就算是真正搭了起來。


    後續的“大場麵”不必多想,也幸好有幽燦的背叛,餘慈的喝破,使這個計劃,在最關鍵的時候,大白於天下。


    不過餘慈直到現在還很奇怪,大黑天佛母菩薩為什麽會自置險地。


    別說幽燦是意外,如果幽燦不可信任,為什麽會給他機會?


    想什麽來什麽,餘慈心頭,突泛警訊,那是隨薛平治升上湖麵去的幽蕊和夏夫人,通過各自渠道,幾乎同時示警。


    幽燦!


    餘慈心頭驟驚,選了幽蕊問訊:“被發現了嗎?”


    “不清楚……他在那裏坐著,好像在等人。”


    能感覺得到,幽蕊的情緒很是微妙,這是可以理解的,畢竟在血脈關係上,幽燦是她的兄長;再想想夏夫人,幾個人之間的關係,確實是非常複雜。


    按理說,她們現在是很不安全的,就算是在三元秘陣的壓製下,幽燦堂堂地仙之尊,感應範圍也肯定要遠遠超過包括薛平治在內的所有人。


    她們發現了幽燦,幽燦也必然發現她們,不能存任何僥幸之心。


    在那邊,作為主心骨的薛平治,也是這麽個看法,一時間有些進退兩難


    出於謹慎考慮,餘慈也不好投影過去,隻能再傳訊,讓在宜水居那邊鎮守的玄黃前去接應。


    “主上,兄長他似乎真的在等……我們?”


    幽蕊確實不存任何僥幸,然而她心有仗恃,無懼生死,膽氣壯,看事也很分明:“要不然,我過去?兄長他早年對我還是很親近的,這邊的事兒,不交流一下,也得不出結果。”


    “中間還有個夏夫人呢。”


    這邊正說著,夏夫人出奇冷靜的意念傳迴,與幽蕊這邊彼此獨立,卻是一樣的意思:


    “天君,妾身願去與幽燦交涉。”


    轟轟轟——!!


    接連幾團像素火焰爆發,將幾隻“神秘”的身形徹底淹沒,在火光中分解為漫天的像素,消散無蹤。


    林七夜用精神力將這一幕盡收眼底,對於衛冬的戒備放鬆了些許,他的精神力掃過前方,確認了幾隻從牆體中破出的“神秘”的位置後,迅速的選擇最優的突破路徑,繞開了它們的圍剿。


    “你真的不知道別的什麽線索了?”林七夜皺眉看向衛冬,“這些東西的數量太多了,如果再找不到出口,我們遲早會被耗死在這裏。”


    “這我真不知道……”衛冬苦笑著說道,“我隻知道這神社就是一處供奉妖魔的地方,那些石像都是日本本土的‘神秘’,不過我一開始以為這些隻是單純的石像而已,真的沒想到它們居然還能複蘇。”


    日本本土的“神秘”?


    林七夜若有所思。


    衛冬在進行日本“人圈”毀滅計劃之前,專門有研究過這方麵的內容,所以能認出這些是日本本土“神秘”,而林七夜在集訓營可沒有學的這麽細致,自然也就不會注意到這些細節。


    但當他聽到這句話的時候,腦中靈光一閃,像是想到了什麽。


    “你知道絡新婦嗎?”林七夜問道。


    “知道啊,也是日本妖魔傳說中的一種。”


    林七夜的雙眸頓時亮了起來。


    “你想到了什麽?”雨宮晴輝疑惑問道。


    “那句預言,‘絡新婦的石像底端,藏著離開死境的鑰匙’。”林七夜認真的說道,“這個地方沒有出口,後方還有大量的本土‘神秘’追殺,完全可以算的上是‘死境’,而這裏又有諸多石像複蘇……


    ‘絡新婦’,‘石像’,‘死境’三個要素都齊了,如果那句預言是指向這個情況的話,離開這裏的方法或許就藏在絡新婦的石像底端。”


    “前提是這個預言的結果是正確的。”雨宮晴輝提醒道。


    “我們沒有別的選擇。”


    雨宮晴輝陷入了沉默,片刻之後,他點了點頭,“那就賭一把。”


    “把絡新婦的樣貌特征告訴我,我試著找一下它。”林七夜一邊飛奔,一邊閉上了雙眼。


    在雨宮晴輝和衛冬的描述下,林七夜很快就找到了絡新婦石像的位置,那是一個半身蜘蛛,半身妖嬈女人的存在,此刻正要從牆壁中破出,身上到處都是密集的蛛網,一雙血紅色的眼眸正瞪大了在環顧著四周。


    隻是,她的位置與林七夜等人的逃離方向正好相反,也就是說林七夜想去到那裏,就必須迴頭殺穿那十幾隻正在窮追不舍的日本妖魔。


    當然,林七夜也可以直接【夜色閃爍】過去,但雨宮晴輝和衛冬不行。


    “在反方向。”林七夜深吸一口氣,“我們必須要闖過去。”


    雨宮晴輝將手放在了刀柄上,眸中閃過鄭重之色,雖然他無法使用禍津刀,但自身的刀術功底還在,不至於毫無戰鬥之力。


    而衛冬則從包中又掏出了一枚彈夾,塞進了手槍之中,同時左手握著一枚像素風的手雷,用牙咬下了保險,將銀環吐出,說道:


    “你開路,我們掩護你。”


    林七夜點了點頭,“好。”


    話音落下,三人同時停下腳步,迴頭麵對那十數隻咆哮衝來的日本妖魔,雙腳猛踏地麵,身形如箭般衝刺而出!


    林七夜將右手的直刀甩出,斬向為首的那隻妖魔,同時伸手在空中一招,一座龐大的召喚法陣再度張開。


    一抹白光閃過之後,一隻滿身繃帶的幼小身影落到了林七夜的肩膀上,抱住了他的脖子,微微歪頭。


    “木木,幹活了。”


    “嘿咻——!!”


    哢嚓嚓!!


    木木背後的繃帶飛快的鬆開,一枚枚鋥亮的掛載式導彈懸在它的身後,刺目的火光自導彈的尾端噴湧而出,唿嘯著飛向身後廊道中蜂擁而來的十數隻妖魔。


    “臥槽!”


    衛冬看到這一幕,瞪大了眼睛,脫口而出就是一句國粹,然後猛地捂住了自己的耳朵。


    轟——!!!


    三枚掛載式導彈在狹窄的空間內同時爆炸,巨大的衝擊力直接將周圍密密麻麻的房間撕成碎片,洶湧的火焰如浪潮般瞬間淹沒了那十幾隻妖魔的身影。


    與此同時,木木自林七夜的脖子一躍而下,身形急速膨脹成一座巨大的鋼鐵堡壘,橫在了三人之前,將熾熱的火浪隔絕在外。


    雨宮晴輝是親眼看過林七夜動用導彈的,但眼前的這一幕對衛冬來說,屬實有些超出理解範圍了……


    抬手就發射空對地掛載導彈?這生猛程度已經堪比會長了啊!


    待到火焰基本散去,鋼鐵堡壘如氣球般縮小,又變成了一個掛件般的木乃伊背在林七夜的身後,三道身影急速的穿行於火浪之間。


    幾道寒芒自火海中閃爍而出!


    即便木木的火力已經拉滿,但依然有幾隻妖魔自爆炸中存活,這些妖魔的故事傳播越是廣泛,力量便越強,此刻能夠從火光中衝出的妖魔,都不是像林七夜之前輕鬆秒掉的那些雜魚。


    一個手中提著青燈的幻影迎麵撞上林七夜,燈盞間的青光大作,這一刻林七夜周身突然彌漫出無盡的死氣,像是擁有生命般,瘋狂的鑽向林七夜的七竅。


    林七夜眉頭一皺,正欲有所動作,一聲槍鳴便從他的身邊響起。


    一枚像素子彈精準的擊中了幻影手中的青燈,將其直接化作漫天像素分解開來,環繞在林七夜周圍的死氣也隨之消散,林七夜轉頭看了一眼,衛冬正握著手槍,對著林七夜微微一笑。


    鏘——!


    刹那間,一抹刀芒自雨宮晴輝的腰間閃出,在火浪中劃過一道圓弧,斬下了那失去了青燈的幻影頭顱。


    緊接著,又是幾隻妖魔從不同方向的火焰中閃出,咆哮著衝向跑在最前麵的林七夜。


    “比人多……”


    林七夜喃喃自語,他伸出手,在空氣中一按,九道絢麗的魔法陣光輝在他的身前閃爍,一道道穿著深青色護工服的身影自魔法陣中閃出,向著那些妖魔攔截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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