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魔門東支達成的具體協議之類,當然不會太精確。


    就像一些懵然不知事態變化的“外鄉人”;已經離開坊市,又沒有到達礦區的人;又或者是不受約束的散修,俱淨坊各勢力也好,魔門東支也好,管束不住,也殺不過來。


    這裏麵就有一些可操作的空間,不管是哪一邊,都能拿這些事兒來做文章,可以想見,隻要這樣的對峙時間變長,各種稀奇古怪、頭痛纏人的事件都可能發生。


    所以,不管誰在這邊主事,最根本的要求就是:


    能拿得住威風,鎮得住場麵!


    這一點,餘慈不缺。


    他用地仙級數的手段,暫時穩住局麵,向各方彰顯了本人的存在。


    此後,他就沒有再等消息、談條件,浪費時間。其他宗門沒有夏夫人的便利,想要與他交流,飛劍傳書都還在路上呢。就算來了,這種事情,交給趙相山去費腦筋就好。


    他現在要做的,就是趁機去確定另一件事。


    從剛剛呈上來的外海礦區情報中,他特別記憶了一段信息,屬於金幢教在外海礦區的布置。


    金幢教在攔海山一線,確實是動了相當的心思,其“吃相”也實在是不怎麽好看。


    要知靈辰宗在攔海山外海,共有兩個大礦區,附帶著中小型礦洞、礦脈幾十處,占了這片產業九成九的份量。金幢教一點兒也不客氣,將這些產業連根拔起、一口吞盡不說,且是剛剛從靈辰宗手中奪下,就迫不及待地動手開挖。


    這段時間,金幢教往各處礦上填了足有近萬名礦工,相當一部分都是花大力氣,從大通行借來定製的支線移山雲舟,萬裏迢迢運來的。與搶壓的礦區堪稱是無縫銜接,一看便知,不準備個一年半載,都說不過去。


    其惡形惡狀,比之魔門東支也沒遜色太多。


    按靈辰宗立場來講,就是狼子野心,昭然若揭。


    隻不過,靈辰宗也好,有所察覺的夏夫人也罷,恐怕都還沒有弄明白,金幢教真正的“野心”所在。


    通過對照礦區分布情況,餘慈大略通曉了周邊海域的地形輪廓,再結合天地法則體係結構,逐一排查。


    看起來,做這事兒很簡單。尤其是對他這種人,具備在法則層麵上的宏觀視野,隻要將相關區域,盡可能與真界天地法則體係中,受外域影響,結構最為脆弱的區域相對應就可以了。


    餘慈開始是這麽想的,也很快發現了幾處可疑地點。


    寶蘊先行一步,就是要去現場勘驗


    然而,他很快發現,他貌似有些想當然了。


    真界之中,像他這樣具備勘破法則結構的人物不多,但也不是僅有三五個那種。


    他能夠想到的事情,別人自然也能想到。


    在過往的無數劫時間內,這些“可疑地點”附近,已經被各時代、各宗門的強者,布置有極其嚴密的陣勢、封禁和各類防範措施。


    其嚴密穩固程度,超出他的想象。


    雖然他在陣勢、封禁上是半個外行,可起碼的眼力還是有的。


    如此防禦級別,已經能夠與洗玉湖上的“三元秘陣”相媲美;複雜程度也不遜色。


    直接在上麵做文章……恐怕羅刹鬼王之流,也要丟臉。


    如果他是羅刹鬼王,一定要繞開這幾處鬼地方,否則就要找四五個同級數的強人,一塊兒發力——各處陣勢、封禁甚至彼此勾連,觸發一處,就是四麵響應。


    到那時,什麽“三界變動”,就是大笑話了。


    果然,紙上談兵是行不通的。


    如果確實要做,十有八有是別的方位、別的的做法。


    目前這情況,隻寶蘊一個人是看不過來了,餘慈需要跟去。


    所以,他開始在外海巡弋。


    之前交流時,陳喬然的緊張情緒掩飾得不錯,隻可惜碰上餘慈,這點兒手段便沒有任何意義。


    目前餘慈也不想太刺激他,免得狗急跳牆,多生事端。


    他在外海的巡弋路線,基本上從南向北,依次行進,並沒有立刻涉及敏感區域。


    麵對複雜局麵,他親曆親為,讓所有人無話可說;隻是這份細致認真,同樣也讓人心中不安。


    總體而言,他的行事風格還是出乎大多數人的意料,這也激發了某種“熱情”。


    巡弋路上,各宗各勢力,各顯神通,不計一切代價,與他聯絡上。


    隔空億萬裏通訊的消耗,對哪個宗門來說,也不是玩的。


    可從金幢教祖、到靈辰宗主王太恆,再到百煉門主許央,甚至三希堂的幕後大老板,此界一等一的大豪商朱鬥,也特意傳訊,雖是片言隻語,也算是問候。


    餘慈除了許央多聊了一段時間,其餘的,都是三言兩語便罷。


    其中,餘慈特別關注金幢教祖的反應。


    在趙相山的情報中,金幢教祖在洗玉盟的名聲,有些“虛無”。


    金幢教祖,是少有的走神主之道的強者,雖然他那一套,裝神弄鬼居多,有點兒像當年絕壁城的玄陰教,在凡夫俗子之中,頗有影響力,收集善男信女、香火信力。


    不過,金幢教也有它壓箱底的成就。


    除了結合製器、祭煉、香火供養等因素的“金幢十寶”係列法門之外,最令此界修士稱羨的,便是教中“十向轉生”之術。


    這是一類讓人羨慕嫉妒的無上妙法。


    此法能夠幫助劫難臨頭的修士,在一定時限、一定區域之內,借助香火信力,指定目標實現轉生。類似於佛宗法門,又有其獨到之處。


    金幢教祖憑借此法,駐世五劫,避過不知多少劫難。


    但也因為避劫太多,雖是大劫法宗師,卻讓人看低一線,仰飛魂城鼻息過活。


    隻是,餘慈現在看他,當然不會那麽簡單。


    等這一輪對話完畢,餘慈已經越過數千裏海域,走馬觀花地看了南部兩處礦區。


    不管餘慈在南在北,海內海外,數萬裏方圓,一應變化,都瞞不過他的感應,也就時時刻刻給人以壓力,讓人過得不痛快……


    這樣長時間地放出感應,也是少見。畢竟天心常在,若是這樣肆無忌憚,說不過就要迷失在天道流轉之中,遭“合道”之劫。


    能堅持這麽久,餘慈根基之固,實在讓人驚歎。


    “自辟虛空,就是有這般好處。”


    俱將坊核心區的重重禁製之內,大約是餘慈神意未曾觸及的少數區域了。


    在這裏麵,不敢說的話,才能吐露個一星半點兒。


    陳喬然、陳恩以及蔡鵠三人坐在一起,都是愁緒不解。


    這裏麵,陳恩知道的情況略少一些,隻知在外海礦區,教中正在準備一個非常重要的儀式,對金幢教祖非常關鍵,可魔門東支之事一起,在和餘慈達成的協議中,徹底限製了礦區的出入,使得儀式準備不得不中止。


    陳恩本來是歎息這一點,可聽自家族叔的說法,矛頭卻是直指餘慈,不免為之愕然。


    陳喬然的心思複雜艱難,超過陳恩何止十倍。


    他說餘慈的酸話,也是發泄壓力之故。


    傳說中,自辟虛空的強者,心念所至,法則扭曲,自成一域,自然與天地法則體係分隔,對“合道”的抵抗力大大增加。


    餘慈大概就是這麽個情況,嫉妒是嫉妒不來的。


    當然,一旦崩潰,衝擊也是更加猛烈。


    能有那種遭遇,也是一種境界,不是誰都能碰上。比如陳喬然,這輩子注定是沒機會了。


    陳喬然現在最擔心的,確實是餘慈。


    距離海麵上經曆的情形,已經有兩個時辰,他還清晰記得,餘慈在要去了所有的外海礦區資料後,比照著各宗提交的數據,神意周覆,無所不至,刹那間將所有礦區,納入“掌顧之間”。


    陳喬然雖也是劫法宗師,但在神意範圍上,完全跟不上趟。


    但他知道的所有礦區的人員變動,都讓餘慈隨口道出,精確無誤——為了準備儀式,陳喬然在出工的礦區修士中做了微調,隻是從一個礦洞到另一個礦洞的變化,總數依舊,這項自然不會體現在提交的資料上。


    可就是這點兒調整,卻被餘慈說得嚴絲合縫,一點不差。


    沒有人會在意礦工的流動,可在心中有鬼的陳喬然這邊,簡直就是雷霆霹靂,震得他心緒搖動,偏不能給任何人察覺,不知忍得多麽辛苦。


    至今心有餘悸。


    看了眼自己的族侄,陳喬然勉強提振精神,吩咐道:


    “你先去吧,注意把坊中的事情處理好,與靈辰宗的談判,也不能斷了。這兩日,你就代我與那邊商談,絕不能讓王太恆趁機翻了身。”


    信口安排了任務,把陳恩打發了,隻留蔡鵠一人。ъimiioμ


    蔡鵠對金幢教祖的忠誠是出了名的,也得到了絕對的信任,金幢教北進,爭奪礦區,安排儀式等,陳喬然都安排此人去做。


    他也知道,有些事情,蔡鵠甚至得到了金幢教祖的直接授權。


    比寵信,陳喬然也有所不如。


    當然,他也不會與蔡鵠比這個,就像他不會比著給金幢教祖效忠一樣。


    他和金幢教祖雖上下有別,根本層級卻是一致的。


    “蔡兄弟……”


    金幢教中,經師之間,都以兄弟相稱,隻是陳喬然起了個頭,卻又很難再續下去。


    還是蔡鵠開口道:“外海那邊,我已經讓他們先停了。其實,礦石開采還沒什麽問題,麻煩的是後續的精煉處理,還有禁製的鋪設,咱們安排的是幾個監工位置,他們勤跑勤盯,平時誰也說不出什麽,可這時候,誰再動彈,就是讓人當靶子了。”


    “停了也好。滯後一段時間,也比讓人發現了強。”


    陳喬然終於理順了思路,給蔡鵠斟了一杯茶,沉吟道:


    “魔門東支隻要不真正撕破臉,不搶礦區,也沒什麽大不了的,隻有那一位,真的讓人摸不清,看不透!”


    “餘……”


    “噤聲!”


    “呃?”


    “蔡兄弟剛才隻顧著收集資料,卻不知我剛從教祖那裏聽到,南邊傳了訊,說是從即刻起,提及那一位,不能用明確的稱唿。”


    說著,陳喬然手指蘸了點茶水,在桌上寫下“餘慈”和“淵虛天君”兩個詞,想了想,又加上“上清後聖”。


    看他動作,蔡鵠吸了口氣:“那邊的意思是……”


    “最近,上麵一直在給洗玉湖‘無極閣’破滅之事複盤,覺得趙相山一夥兒人,可能就栽到了這事兒上。


    “而且,有新得的消息:昨日在華陽窟,一場大戰,驚天動地,那位展現出的神通手段,更讓人懷疑,是不是也走的神主一途,我等行事,還是謹慎為好。”


    蔡鵠雖是驚訝,卻也理解,但有一點不明:


    “為什麽不給陳護法講?”


    “若同時緘口不言,豈不是太明顯了?而且,把他推出去,也多一層掩護不是?”


    陳喬然這麽說,眉頭卻一直沒有解開。


    雖然上麵也說,那位應該是倉促遁離時,出了偏差,無意間到此,可這事情來得太巧了,巧得人心驚肉跳。


    “我們要做好萬一的準備,就算儀式不成,也不能暴露了真實意圖。尤其是按照那人的步調,挨邊巡弋海外礦區,眼看著就要到了……這樣,統統停工!一個個就算睡大覺,也不能讓他發現了端倪。”


    “成,我給礦上的人打招唿,無論如何,安全第一,也做最壞的準備。”


    蔡鵠行事也是明快,又想起一事:“前麵的那些,要不要撤下來?”


    陳喬然微怔,然後猛一拍案:“撤,快撤!這家夥一直在尋辰光石。別因為這事兒,把他的注意力引過去!”


    頓了頓,他又不確定地問道:“碧落天域的還沒開始的對吧。”


    “應該沒有,主要是海底、島上,用精煉處理的辰光石,用了快五十斤,這可不是個小數目。不管礦區停不停,坊市這邊的加工,是萬萬停不得的。”


    蔡鵠如此迴複,陳喬然麵色才有些緩解,腳步聲起,剛剛離開沒多久的陳恩,猛地推門進來,急聲道:


    “不好了,有精煉師失了口風,被人問出上一批辰光石的來路、去向……”


    他話沒說完,陳喬然“砰”地一聲又拍在案上,整個桌案,連帶著上麵的茶具,直接朽化,水汽蒸騰。


    “是誰!”


    被族叔從未有過的猙獰麵目驚到,陳恩的心髒都停跳一拍,所幸作為長生真人,他的心誌也算過關,定了定神,清晰表述道:


    “據當事人講,誘他口供的,是一夥商旅,據說來自北荒,在坊中采購礦產,已呆了快一個月。其中有人精通製器、封禁之術,這次失風,完全是被人從最內行的角度切進去,討論設計,不知不覺已經泄了機密,昨天出了岔子,今天才迴神兒!”


    一個月前?北荒?


    陳喬然心頭陡地一鬆,既然如此,十有八九和餘慈沒有關聯。


    但……同樣不能輕忽。


    他又問道:


    “這一夥人何在?”


    “昨晚上已經離開坊市,沒再迴來。問臨岸鎮裏,說是要去礦區實地勘驗。”


    “哪家礦上?沒有協議,哪個商家也不會讓人去礦上參觀。咱們店麵裏,已經停了這項,他們去哪兒?”


    “三希堂的苦島礦區。”


    旁邊,蔡鵠冷森森地來了一句:“這和咱們的礦區挨著,背個身兒就能望見。”


    有句話當著陳恩,他沒說出來。就有一處布置在苦島附近,雖說理論上講,藏得很嚴實,但若真的有針對性地去找,也未必有多麽保險。


    蔡鵠便對陳喬然道:“寧殺錯,莫放過。若被查出端倪,局麵怕是不可收拾。”


    “事情鬧大,招惹了東支或是……,才是真的不可收拾。”


    “我的意思是,讓礦上的人準備。咱們這邊多動些腦筋,魔門東支不是封海麽,若能借他們的手處理掉最好。”


    陳喬然苦笑,第二次到海麵上送礦區資料的時候,蔡鵠沒有跟著,不知道餘慈做事的細膩,還有鎮場的威煞。人家早就與魔門東支說得透了,而一場親曆親為的巡弋,也把兩邊的可操作的“模糊空間”擠壓到最小。


    就目前而言,所謂的“借刀殺人”,幾乎沒有任何可行性。


    他搖搖頭:“做這種事,要麽做得幹脆,要麽就穩住陣腳。複雜的計劃沒有可行性,現在,隻能讓礦上人的招子放亮點兒,半個時辰一迴報,商旅也好,細作也罷,都要等那位轉夠了,收攏了神意,再做打算。”


    話剛說完,蔡鵠手邊又傳來消息,隻看一眼,他本就不好看的麵孔,就徹底黑了。


    “失竊?


    “布置好的封禁中,辰光石失竊?


    “你他x在逗我玩兒嗎?”


    苦島礦區的藍副執事認為,作為一隊商旅,他今天接待的這支,行進速度要在水準之上。


    昨天下午,才在俱淨坊的分櫃上達成了“實地勘察協議”,日不過天中,這支商旅便跨過近兩萬裏長途,到了礦上。


    他估摸著,這支商旅應該是有比較高等的中小型飛遁法器,配備可說是不俗了。


    要麽說“天道酬勤”呢,這隊商旅才到苦島上,魔門東支和淵虛天君達成的“封海協議”,已經傳到了礦上,即刻執行。等於是避過了一場劫數。


    當然,接下來不知期限的“封海期”,對任何一隊商旅來講,都是極糟糕的消息。


    再怎麽糟糕,該做的事情也要做。


    藍副執事安頓好了商旅住宿,往苦島北邊的懸崖上走去。


    苦島本身,是少有的露天礦區,可惜島上的礦產已經開采殆盡,唯一的用處,是給礦區高層留一個見天光的去處。


    這裏也是與原靈辰宗礦區,現金幢教勢力範圍的分界線。


    商旅的主事,那個與他們幕後大老板同姓的女修,似乎非常享受登高望遠的感覺,來到島上沒多久,就到島上最高處,似乎不願下來了。


    其視線所及,就是金幢教礦區,裏麵可能不那麽簡單,但藍副執事老於世故,隻作不知。


    見到藍副執事上來,商旅主事略有收斂,卻仍有鷹隼之銳利感覺的眼神轉過來,向他點頭示意,直接問道:


    “據說附近有辰光石的礦脈?”


    “我們礦上是餘脈,大部分都在靈辰……哦,在金幢教那邊。不過呢,雖是餘脈,品質上佳。客人應該也知道,‘天礦’礦脈雖是以‘輪輻’狀存在,卻不是靠近軸心的地方就越好,真正的品質,還要看與原生礦石的交互作用。”


    說話間,他拿出一顆開采出的原礦石。


    作為老道的礦區管事,他的儲物指環裏,時時刻刻都準備著礦上所有各類的礦石樣品,以備不時之需。


    這顆辰光石原礦,沒有經過任何的精煉,外層是厚厚的結晶,其上有衝擊性的紋路,扭曲得厲害。據說是天外隕星的異力“腐蝕”所至,也是造就辰光石的必要條件。


    事實上,辰光石、星煉銅這些“天礦”,形成的原因大致都是如此。


    商旅主事將原礦拿在手中把玩,手指纖長,幾若透明。


    很快,原礦外層結晶,也向這個方向轉化,分明是有法力透入,激發了辰光石的異力。


    商旅主事手持原礦,又晃了兩記,虛空中似有波動,隨即消失。


    三希堂的礦區負責人眼睛眯了下,長年在礦區工作,相關的眼力是曆練出來了。這種測礦的手法,可不尋常,是資深的製器師,精擅陣法、封禁的強人才懂得的,個中細節,隨心法的不同,也不一樣。


    這位的手法,看著眼熟……


    接下來,商旅主事問起周邊產地辰光石的流向。


    藍副執事自然門兒清:


    “您說外麵缺貨,不錯,這段時間是有人在市麵上匿名收購。要說囤積居奇吧,也不能夠!您想,用得上辰光石的,都是什麽宗門、什麽身份!清虛道德宗、靈辰宗、大宇門這些洗玉盟的宗派就不說,北邊是冰雪魔宮,南方是蕊珠宮……”


    他不動聲色地觀察商旅主事的眼神,哪知還沒看出個端倪,腳畔便是“唿嚕嚕”一聲響,愕然低頭,卻見得一隻黑貓,正仰起脖子,綠幽幽的瞳仁正盯著他看。


    看得他心裏發毛。


    仔細看,黑貓嘴裏還咬了顆晶石,有棗核大小。


    “……辰光石?”


    ********


    轟轟轟——!!


    接連幾團像素火焰爆發,將幾隻“神秘”的身形徹底淹沒,在火光中分解為漫天的像素,消散無蹤。


    林七夜用精神力將這一幕盡收眼底,對於衛冬的戒備放鬆了些許,他的精神力掃過前方,確認了幾隻從牆體中破出的“神秘”的位置後,迅速的選擇最優的突破路徑,繞開了它們的圍剿。


    “你真的不知道別的什麽線索了?”林七夜皺眉看向衛冬,“這些東西的數量太多了,如果再找不到出口,我們遲早會被耗死在這裏。”


    “這我真不知道……”衛冬苦笑著說道,“我隻知道這神社就是一處供奉妖魔的地方,那些石像都是日本本土的‘神秘’,不過我一開始以為這些隻是單純的石像而已,真的沒想到它們居然還能複蘇。”


    日本本土的“神秘”?


    林七夜若有所思。


    衛冬在進行日本“人圈”毀滅計劃之前,專門有研究過這方麵的內容,所以能認出這些是日本本土“神秘”,而林七夜在集訓營可沒有學的這麽細致,自然也就不會注意到這些細節。


    但當他聽到這句話的時候,腦中靈光一閃,像是想到了什麽。


    “你知道絡新婦嗎?”林七夜問道。


    “知道啊,也是日本妖魔傳說中的一種。”


    林七夜的雙眸頓時亮了起來。


    “你想到了什麽?”雨宮晴輝疑惑問道。


    “那句預言,‘絡新婦的石像底端,藏著離開死境的鑰匙’。”林七夜認真的說道,“這個地方沒有出口,後方還有大量的本土‘神秘’追殺,完全可以算的上是‘死境’,而這裏又有諸多石像複蘇……


    ‘絡新婦’,‘石像’,‘死境’三個要素都齊了,如果那句預言是指向這個情況的話,離開這裏的方法或許就藏在絡新婦的石像底端。”


    “前提是這個預言的結果是正確的。”雨宮晴輝提醒道。


    “我們沒有別的選擇。”


    雨宮晴輝陷入了沉默,片刻之後,他點了點頭,“那就賭一把。”


    “把絡新婦的樣貌特征告訴我,我試著找一下它。”林七夜一邊飛奔,一邊閉上了雙眼。


    在雨宮晴輝和衛冬的描述下,林七夜很快就找到了絡新婦石像的位置,那是一個半身蜘蛛,半身妖嬈女人的存在,此刻正要從牆壁中破出,身上到處都是密集的蛛網,一雙血紅色的眼眸正瞪大了在環顧著四周。


    隻是,她的位置與林七夜等人的逃離方向正好相反,也就是說林七夜想去到那裏,就必須迴頭殺穿那十幾隻正在窮追不舍的日本妖魔。


    當然,林七夜也可以直接【夜色閃爍】過去,但雨宮晴輝和衛冬不行。


    “在反方向。”林七夜深吸一口氣,“我們必須要闖過去。”


    雨宮晴輝將手放在了刀柄上,眸中閃過鄭重之色,雖然他無法使用禍津刀,但自身的刀術功底還在,不至於毫無戰鬥之力。


    而衛冬則從包中又掏出了一枚彈夾,塞進了手槍之中,同時左手握著一枚像素風的手雷,用牙咬下了保險,將銀環吐出,說道:


    “你開路,我們掩護你。”


    林七夜點了點頭,“好。”


    話音落下,三人同時停下腳步,迴頭麵對那十數隻咆哮衝來的日本妖魔,雙腳猛踏地麵,身形如箭般衝刺而出!


    林七夜將右手的直刀甩出,斬向為首的那隻妖魔,同時伸手在空中一招,一座龐大的召喚法陣再度張開。


    一抹白光閃過之後,一隻滿身繃帶的幼小身影落到了林七夜的肩膀上,抱住了他的脖子,微微歪頭。


    “木木,幹活了。”


    “嘿咻——!!”


    哢嚓嚓!!


    木木背後的繃帶飛快的鬆開,一枚枚鋥亮的掛載式導彈懸在它的身後,刺目的火光自導彈的尾端噴湧而出,唿嘯著飛向身後廊道中蜂擁而來的十數隻妖魔。


    “臥槽!”


    衛冬看到這一幕,瞪大了眼睛,脫口而出就是一句國粹,然後猛地捂住了自己的耳朵。


    轟——!!!


    三枚掛載式導彈在狹窄的空間內同時爆炸,巨大的衝擊力直接將周圍密密麻麻的房間撕成碎片,洶湧的火焰如浪潮般瞬間淹沒了那十幾隻妖魔的身影。


    與此同時,木木自林七夜的脖子一躍而下,身形急速膨脹成一座巨大的鋼鐵堡壘,橫在了三人之前,將熾熱的火浪隔絕在外。


    雨宮晴輝是親眼看過林七夜動用導彈的,但眼前的這一幕對衛冬來說,屬實有些超出理解範圍了……


    抬手就發射空對地掛載導彈?這生猛程度已經堪比會長了啊!


    待到火焰基本散去,鋼鐵堡壘如氣球般縮小,又變成了一個掛件般的木乃伊背在林七夜的身後,三道身影急速的穿行於火浪之間。


    幾道寒芒自火海中閃爍而出!


    即便木木的火力已經拉滿,但依然有幾隻妖魔自爆炸中存活,這些妖魔的故事傳播越是廣泛,力量便越強,此刻能夠從火光中衝出的妖魔,都不是像林七夜之前輕鬆秒掉的那些雜魚。


    一個手中提著青燈的幻影迎麵撞上林七夜,燈盞間的青光大作,這一刻林七夜周身突然彌漫出無盡的死氣,像是擁有生命般,瘋狂的鑽向林七夜的七竅。


    林七夜眉頭一皺,正欲有所動作,一聲槍鳴便從他的身邊響起。


    一枚像素子彈精準的擊中了幻影手中的青燈,將其直接化作漫天像素分解開來,環繞在林七夜周圍的死氣也隨之消散,林七夜轉頭看了一眼,衛冬正握著手槍,對著林七夜微微一笑。


    鏘——!


    刹那間,一抹刀芒自雨宮晴輝的腰間閃出,在火浪中劃過一道圓弧,斬下了那失去了青燈的幻影頭顱。


    緊接著,又是幾隻妖魔從不同方向的火焰中閃出,咆哮著衝向跑在最前麵的林七夜。


    “比人多……”


    林七夜喃喃自語,他伸出手,在空氣中一按,九道絢麗的魔法陣光輝在他的身前閃爍,一道道穿著深青色護工服的身影自魔法陣中閃出,向著那些妖魔攔截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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