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管怎麽說,兵災魔王預做的準備,拿出的手段,大大出乎餘慈的預料。m.Ъimilou


    隨著虛空遭受禁錮,虎輦玉輿隱輪之車便在有形無形之中,受到了層層阻礙,前行速度為之驟降。


    而且,短短數息時間,無量虛空神主法力所及,已經觸碰到了金剛魔俑所陷的區域,並迅速波及了那邊的虛空結構。


    不管“雷池”的規模如何膨脹,總還是需要虛空的支撐。


    無量虛空神主法力過處,等於是將“容器”的性質改變,盛著“沸油”的瓷碗變成了紙碗,電漿雷池一時間岌岌可危。


    這還不算完,兵災魔王以魔言指令,唿喝“起”字,渾茫星空之下,滾滾魔潮就此輾轉變化,頃刻之間,便當空立起一座堅城,城下黑潮翻湧,舟楫難渡。


    更重要是法度森嚴,依稀與祭台仿佛,又似是種魔法門最高成就之一的天魔殿,周邊天魔一層層化現,各具神態,各有法度,雖是魔域,幾成魔國。


    讚禮之聲再起,更廣闊的天地極處,星空無垠,充為堅城背.景,不似人間。


    天魔一方正是通過這種方式,將無量虛空神主的法力集聚。


    再往前一步,便能凝就法相,不過,兵災魔王到此為止。


    因為在當前局麵下,真要是立起了無量虛空神主的法相,周圍天地大劫的壓力,恐怕就傾注過來,得不償失。


    它選擇了中庸一些的做法。


    餘慈就“看”到,堅城的城頭之上,忽有一人飄飄然上前,望空揖禮。


    其形態舉止氣機等,與天魔之眾完全不同,分明就是個大活人。


    自然,這就是那個與天魔“同謀”的奇葩了。


    餘慈眉頭微皺,剛剛神意探測之時就覺得古怪,現在隻有更甚。


    這家夥……是不是在哪見過?


    此人黑袍罩體,隻露出頭麵,披頭散發,臉上魔紋層生,部分肌骨甚至因紋路而扭曲,醜陋之餘,更顯妖異古怪。但他舉手投足間,卻是規矩合度,一絲不苟,做了全套祭禮法度。


    值得注意的是,在此過程中,他的眼睛始終是閉著的。


    而到最後,此人再次望空揖禮,倏然睜目,俯瞰下來。


    對他來講,數百裏劫雲同樣如若無物,不管隔著怎樣的陰雲雷霆,其眼神仍舊和餘慈的視線對撞在一起。


    其實,“眼神”之稱,不甚恰當。


    這人眼中,沒有瞳仁、眼白,甚至不是正常人的眼睛,而是一片渾茫星空。


    顯然,他是把無量虛空神主的神通法力,引入其間,更有巍然恢宏之力,自中而發,通感化音,耳聞不得,卻是直透神魂層麵,語曰:


    “虛空無量!”


    餘慈分身轟然震蕩,高空中,那魔門修士神意衝擊發動,頃刻間掃蕩千百裏。


    且他借助無量虛空神主法力,控製天地法則、虛空結構,異化神意傳導的介質,最大限度增加跳變躲避的難度,逼著人以硬碰硬——是的,這才是餘慈眼下最致命的弱點!


    境界不如、神意修為不如,如果連跳變的機會都不給,那麽,在神意攻伐之間,餘慈簡直就是砧板上的魚,任人宰割!


    往來這麽多迴,兵災魔王終於是把他給看透了!


    餘慈卻也不會束手待斃,心念一動:


    “玄黃!”


    紅衣童兒應聲而起,劍光如虹,飛拔萬丈,所過之處,一應神意所經之法則介質,都給斬斷,周圍無形壓力登時為之一弱。


    這一手正是當初影鬼應對華陽窟無名魔修強者的做法,而玄黃在如此近距離之下,還能做得幹脆利落,比當初的影鬼要強多了。


    但這不是長久之計。


    虛空神通,源出於“天之三法”中的太虛之法,按照餘慈的理解,太虛即宇宙,亦即上下四方、古往今來之謂也。時光不可追,世間極少見作用於時光之神通,再往下排,便是虛空法則、神通。


    從另一個方麵講,天地宇宙的法則,與其說是用虛空來“承載”,不如說本身就是虛空的一部分,故而“自辟天地”的神通便給擺入了最高層次。


    對於虛空法則的利用,世上罕有能過於無量虛空神主的。


    玄黃塑靈之後,劍意雖純,卻也遠沒有到當年曲無劫的程度,況且,某種意義上,這不是對上兩人聯手了嗎?


    果不其然,玄黃超塵拔俗的劍道神通,也未能長期見效。


    虛空中被斬破的法則,隨滅隨生,其間神意宛如潮汐,前一波弱去了,後一波又壓下來,此去彼迴,無休無止。


    餘慈一行人便如乘孤舟,困於茫茫深海,莫說玄黃不是堤壩,就算是堤壩,狂風暴雨之下,也擋不了四麵的大潮的。


    餘慈還好,輦車中黃泉夫人捂住嘴,指縫間溢出血來。


    神意衝擊並沒有針對她,但餘波所及,已經近乎致命。


    見她狀態,餘慈倏出一掌,輕擊在黃泉夫人胸口,指縫間有靈光如鏈,上係玉頸,垂了一個似玉非玉的物件,仿佛是辟邪樣式。


    說白了,就是個護身符。


    說也奇怪,護身符一掛上,黃泉夫人壓力頓消,終於是緩了口氣上來,用絲帕拭了唇間血漬,但極度虛弱之下,這麽個簡單的動作,也做得緩慢滯澀。


    餘慈的做法,也隻是權宜之計,大家都在一條船上,船翻了照樣完蛋。


    怒潮般的恐怖魔念碾壓過來,依舊是直指餘慈,根本懶得理會黃泉夫人。


    玄黃揮劍再斬,但連續幾十波“巨浪”衝疊,又有虛空神通作用,玄黃自保無憂,可要再護住兩人,實在是強人所難了。


    神意衝擊轟然而至,輦車上,黃泉夫人身外放出瑩瑩光華,抖蕩之際,總算是擋下來。


    而以輦車為中心,百裏雲層轟然動蕩,衝擊波橫掃八方,硬擴出一片觸目驚心的空白。這正是玄黃護持難以周全的表征。


    餘慈分身便在黃泉夫人身旁,明滅不定,清晰時,與常人無異;黯淡時,幾乎透明。


    這是他一直以來避免的情況,但終究難逃。


    玄黃本待施以援手,可星空之下,魔煞聚形,攻勢如狂風暴雨,那巍巍堅城,甚至推動著黑潮,碾壓過來,其占地遠超百裏,太過廣大,以至於不過數息時間,已到近前。


    堂堂大勢,完全以力壓人,最難應付。


    玄黃小臉緊繃,站在輦車前轅上,身形不動,自有凜冽劍意,衝拔萬仞,但凡有魔意近前,必被他一劍斬落;任黑潮層湧,都近不身,可想要攻破黑潮,殺出一條前路,也是不能。


    這是僵持,是對餘慈一方最不利的局麵。


    隨著堅城靠近,陣勢不斷完善,魔門修士對借此無量虛空神主的法力神通也愈發地運轉如意,尤其是後者,匯成的恢宏魔意,某種意義上幾若無量親臨,兩邊完全不是一個量級。


    本來這種法門放在神意攻伐之上,變化較拙,和楚原湘、武元辰這樣的宗師對戰,往往是誰也奈何不了誰。


    可現在的情況是,兵災魔王拿出來的牌麵,是壓倒性的,差不多能倒換出三五個大劫法宗師來,據情報顯示,他調動了象山派戰線的主力,真不是說說而已。


    再加上層層算計,形成了偌大的伏擊圈,要的就是讓餘慈等人上天無路,入地無門!


    再過數息,玄黃忍不住扭頭,征詢意見。


    可就在這瞬間,餘慈似乎是終於到了極限,分身如氣泡般幻滅。


    玄黃呆了一呆,但這種情形,兩個月來也經了不止一次,純化劍意當即圓轉變化,要護住餘慈暴露在危境中的核心念頭。


    然而這迴,他撈了個空。


    餘慈的核心念頭,竟是不見了……


    便在玄黃傻住的刹那,黃泉夫人胸前護身符爆出閃光,隨即便如同液態的水銀,流動而下,便貼著黃泉夫人,輾轉化形,很快就有一個小人模樣,正是餘慈。


    這是天垣本命金符中的替死神通,走的是出有入無飛鬥符、虛空神行符、隱淪飛霄符、解形玄變符這一脈,放在這裏,都有些大材小用,效果卻是極好,順勢就脫離了無量神意的鎖定,得了一個空當。


    不過,十多劫來,上清宗與天魔交戰,各種手段,也難瞞過人去。


    高空恢宏神意,隻是略一盤轉,便又發現了目標,轟然壓落。


    餘慈倒還罷了,真正的苦的,是黃泉夫人。


    她嬌軀劇顫,便似被狂風吹折的小花,一聲不哼,軟倒在輦車之內,生機元氣如風中之燭,仿佛再加一點兒力氣,就要徹底崩滅。


    可問題在於……


    世上為何總有這麽多“差一點兒”的情況發生呢?


    依舊是“小人兒”模樣的餘慈,負手安居於黃泉夫人胸口。


    剛剛送出“護身符”,借此與黃泉夫人生機元氣密切勾連,感受得愈發清晰。


    不錯,黃泉夫人確實是奄奄一息,可這“一息”之力,可不尋常!


    此時,他能感受到黃泉夫人的心跳,固然微弱,但深透其中的“真意”或曰“節奏”,卻至始至終,沒有任何改變。


    無量神意攻伐之勢愈烈,黃泉夫人已是五癆七傷,可真正核心處的生機,便如一朵不滅的靈焰,任他風吹雨打,始終是慣來的模樣。


    轟轟轟——!!


    接連幾團像素火焰爆發,將幾隻“神秘”的身形徹底淹沒,在火光中分解為漫天的像素,消散無蹤。


    林七夜用精神力將這一幕盡收眼底,對於衛冬的戒備放鬆了些許,他的精神力掃過前方,確認了幾隻從牆體中破出的“神秘”的位置後,迅速的選擇最優的突破路徑,繞開了它們的圍剿。


    “你真的不知道別的什麽線索了?”林七夜皺眉看向衛冬,“這些東西的數量太多了,如果再找不到出口,我們遲早會被耗死在這裏。”


    “這我真不知道……”衛冬苦笑著說道,“我隻知道這神社就是一處供奉妖魔的地方,那些石像都是日本本土的‘神秘’,不過我一開始以為這些隻是單純的石像而已,真的沒想到它們居然還能複蘇。”


    日本本土的“神秘”?


    林七夜若有所思。


    衛冬在進行日本“人圈”毀滅計劃之前,專門有研究過這方麵的內容,所以能認出這些是日本本土“神秘”,而林七夜在集訓營可沒有學的這麽細致,自然也就不會注意到這些細節。


    但當他聽到這句話的時候,腦中靈光一閃,像是想到了什麽。


    “你知道絡新婦嗎?”林七夜問道。


    “知道啊,也是日本妖魔傳說中的一種。”


    林七夜的雙眸頓時亮了起來。


    “你想到了什麽?”雨宮晴輝疑惑問道。


    “那句預言,‘絡新婦的石像底端,藏著離開死境的鑰匙’。”林七夜認真的說道,“這個地方沒有出口,後方還有大量的本土‘神秘’追殺,完全可以算的上是‘死境’,而這裏又有諸多石像複蘇……


    ‘絡新婦’,‘石像’,‘死境’三個要素都齊了,如果那句預言是指向這個情況的話,離開這裏的方法或許就藏在絡新婦的石像底端。”


    “前提是這個預言的結果是正確的。”雨宮晴輝提醒道。


    “我們沒有別的選擇。”


    雨宮晴輝陷入了沉默,片刻之後,他點了點頭,“那就賭一把。”


    “把絡新婦的樣貌特征告訴我,我試著找一下它。”林七夜一邊飛奔,一邊閉上了雙眼。


    在雨宮晴輝和衛冬的描述下,林七夜很快就找到了絡新婦石像的位置,那是一個半身蜘蛛,半身妖嬈女人的存在,此刻正要從牆壁中破出,身上到處都是密集的蛛網,一雙血紅色的眼眸正瞪大了在環顧著四周。


    隻是,她的位置與林七夜等人的逃離方向正好相反,也就是說林七夜想去到那裏,就必須迴頭殺穿那十幾隻正在窮追不舍的日本妖魔。


    當然,林七夜也可以直接【夜色閃爍】過去,但雨宮晴輝和衛冬不行。


    “在反方向。”林七夜深吸一口氣,“我們必須要闖過去。”


    雨宮晴輝將手放在了刀柄上,眸中閃過鄭重之色,雖然他無法使用禍津刀,但自身的刀術功底還在,不至於毫無戰鬥之力。


    而衛冬則從包中又掏出了一枚彈夾,塞進了手槍之中,同時左手握著一枚像素風的手雷,用牙咬下了保險,將銀環吐出,說道:


    “你開路,我們掩護你。”


    林七夜點了點頭,“好。”


    話音落下,三人同時停下腳步,迴頭麵對那十數隻咆哮衝來的日本妖魔,雙腳猛踏地麵,身形如箭般衝刺而出!


    林七夜將右手的直刀甩出,斬向為首的那隻妖魔,同時伸手在空中一招,一座龐大的召喚法陣再度張開。


    一抹白光閃過之後,一隻滿身繃帶的幼小身影落到了林七夜的肩膀上,抱住了他的脖子,微微歪頭。


    “木木,幹活了。”


    “嘿咻——!!”


    哢嚓嚓!!


    木木背後的繃帶飛快的鬆開,一枚枚鋥亮的掛載式導彈懸在它的身後,刺目的火光自導彈的尾端噴湧而出,唿嘯著飛向身後廊道中蜂擁而來的十數隻妖魔。


    “臥槽!”


    衛冬看到這一幕,瞪大了眼睛,脫口而出就是一句國粹,然後猛地捂住了自己的耳朵。


    轟——!!!


    三枚掛載式導彈在狹窄的空間內同時爆炸,巨大的衝擊力直接將周圍密密麻麻的房間撕成碎片,洶湧的火焰如浪潮般瞬間淹沒了那十幾隻妖魔的身影。


    與此同時,木木自林七夜的脖子一躍而下,身形急速膨脹成一座巨大的鋼鐵堡壘,橫在了三人之前,將熾熱的火浪隔絕在外。


    雨宮晴輝是親眼看過林七夜動用導彈的,但眼前的這一幕對衛冬來說,屬實有些超出理解範圍了……


    抬手就發射空對地掛載導彈?這生猛程度已經堪比會長了啊!


    待到火焰基本散去,鋼鐵堡壘如氣球般縮小,又變成了一個掛件般的木乃伊背在林七夜的身後,三道身影急速的穿行於火浪之間。


    幾道寒芒自火海中閃爍而出!


    即便木木的火力已經拉滿,但依然有幾隻妖魔自爆炸中存活,這些妖魔的故事傳播越是廣泛,力量便越強,此刻能夠從火光中衝出的妖魔,都不是像林七夜之前輕鬆秒掉的那些雜魚。


    一個手中提著青燈的幻影迎麵撞上林七夜,燈盞間的青光大作,這一刻林七夜周身突然彌漫出無盡的死氣,像是擁有生命般,瘋狂的鑽向林七夜的七竅。


    林七夜眉頭一皺,正欲有所動作,一聲槍鳴便從他的身邊響起。


    一枚像素子彈精準的擊中了幻影手中的青燈,將其直接化作漫天像素分解開來,環繞在林七夜周圍的死氣也隨之消散,林七夜轉頭看了一眼,衛冬正握著手槍,對著林七夜微微一笑。


    鏘——!


    刹那間,一抹刀芒自雨宮晴輝的腰間閃出,在火浪中劃過一道圓弧,斬下了那失去了青燈的幻影頭顱。


    緊接著,又是幾隻妖魔從不同方向的火焰中閃出,咆哮著衝向跑在最前麵的林七夜。


    “比人多……”


    林七夜喃喃自語,他伸出手,在空氣中一按,九道絢麗的魔法陣光輝在他的身前閃爍,一道道穿著深青色護工服的身影自魔法陣中閃出,向著那些妖魔攔截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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