餘慈當然沒有這個問題,相反,他觀睹此魔圖,陡然間是福至心靈。


    幻榮夫人說他隻是立於真界之上,沒有登臨域外,照見真實,其實是不妥當的。


    當年在東華虛空,麵臨元始魔主海量信息的灌注,餘慈別無他法,隻能以三方虛空為根基,解析梳理,分門別類,由此洞見元始魔主的籌謀,也跟隨著體驗了一迴何謂“真實”,最終登入“真實之域”。


    那種真實,並不比域外所見,來得遜色。


    不過,元始魔主謀劃的目標,離他太遠了,其直指終極,已經不是餘慈所能理解的範疇,餘慈隻能將相關一部分信息暫時封印,選擇了踏踏實實,從現實的法則,一步步觸見宇宙真實的路途。


    可是,接觸就是接觸了,那份印記,深深烙在他的神魂深處,隻是因為餘慈心力不及,難以解讀。


    幻榮夫人送出的這道靈光魔圖,很可能是魔門大能站在真實之域上,對於相關問題的認知,又因同出一脈,其中也必然會有元始魔主的某種“意識”在。相互參照,要比餘慈自己強行解讀來得容易多了。


    故而,他很快就有所得。


    魔圖所述,確實難立文字,無論怎麽描述,都會有偏差,但餘慈已經站在天地法則體係最高層,結合本來的認知,大體的意思還是能看明白的。


    如果非要強解,可以將三類九法,以天之三法、人之三法、天人三法的順序,由上到下,分三行三列:


    動靜之法、太虛之法、造化之法;


    生死之法、靈昧之法、道德之法;


    真幻之法、超拔之法、陰陽之法。


    大概就是這樣……


    至此,餘慈又有些疑惑了:“沒有性相?”


    心有所疑,便直接問了出來,幻榮夫人聞之茫然。


    餘慈補充道:“我知一法,實乃萬物不變的真性與千變萬化的名相之奧妙,真性平等,名相各異,本以為是在根本法則之中,如今竟不見麽?”


    話說到半截,餘慈已經發現不對勁了,當他與幻榮夫人神意溝通之時,虛空便起波瀾,仿佛在虛空深處,藏有震天之弓,弓滿弦張,隻將森銳寒意,透空而來,直接點在兩人身上。


    幻榮夫人呻吟一聲,果然這天人九法,絕不能輕易言講,餘慈無意間一個問話,就有了“論道”的氣象,若此問題不得索解,餘慈和她都要受大道反噬,麻煩透頂。


    也就是餘慈心內虛空涵括萬有,已成規模,否則身外星空,都要動蕩。


    饒是如此,一側的薛平治也微生疑色,在她看來,餘慈初聞羅刹鬼王的圖謀,深思一番是應該的,但未免陷得太深了些。


    餘慈已經顧不得外界如何,他和幻榮夫人都已是騎虎難下。


    現在,就看他們的境界和認識,是否能承載得住了。


    幻榮夫人受問,不得不應,也是謹慎凝重,熟慮再三,方道:


    “萬物本源,莫不出於太虛,然後有動靜之態,有造化之規。我跟隨主上這段時日,也略見生死之妙,或正是動靜、造化的狀態、規矩豐富到了一定程度,形成某個特殊區間,萬物之靈,由此而生。


    “居於其中則生而靈之,逾越其限則死而昧之。而萬物靈長,便如我等,無數劫來,匯聚靈光,成其法則,刻印輪迴,是謂人性,善惡無端,亦可曰道德……”


    餘慈靜靜聽著,思緒激蕩,與幻榮夫人一般無二。


    “妾身以為,萬物之源出於太虛,生靈亦如是,是謂天人合一;而吾等為人,靈性一成,又自覺居於中位,故有‘人不為己,天誅地滅’之說,背逆太虛源流,可謂天人相離,離合之間,衝和陰陽之法,由此成矣;


    “天人各一中心,位置、立意都不相同,觀察、見解萬事萬物,也必然會產生差異、錯謬,故而真幻之法成矣;


    “人人又有趨於圓滿之心、改謬歸正之意、超脫桎梏之願,故超拔之法成矣;由此吾輩若能超拔法則囚籠,成就圓滿,頓悟終極……”


    幻榮夫頓了頓,苦笑道:“此後如何,妾身不敢言,然而天人九法,逐項流變,不拘一格,可知之矣。


    “主上既曰‘平等’、‘差異’,不是自然造物,而是後天理念,不論何‘理’,非智慧生靈不可得也。既然如此,這便是屬於天人之法,可與真幻法則相類。


    “而其中再有移質換性之能,則可歸入造化法則;


    “再者,萬物源起,本質如一,亦有太虛之法作用;


    “故而,此乃天人九法的溝通化合之道,何必拘於一項?又例如,各‘界’創立,無不需要天人九法並用,故有‘古巫九變’之說,單獨使來,焉有萬物化生之能?豈可得此界無盡神通妙詣?”


    至此,幻榮夫人言罷,再不吐露一字。


    這一番長篇大論,看似泛泛而淡,其實已經是把她一身所學,盡都注於其間,裏麵就是一個字都不能虛假錯謬,整個人其實是在生死線上來迴擺蕩,以至於一旦講完,竟有虛脫之感。


    可一旦講完,道基內化,天人交感,遠在不知多少個億萬裏之外的本體,都有好處,因缺失了“無明”之位,以至於陷入停滯的修為,都有一絲長進。


    福禍之道,難測於此。


    餘慈也是一樣。


    幻榮夫人知道,由於二人的特殊關係,心神互通,又進入了“論道”狀態,她所言所述,其實部分包含了餘慈的見解心得,等於是兩人一起將這個問題解答出來。


    真論收獲的程度,她是遠遠不如的。


    如切如磋,如琢如磨,概應如是。


    好處確實不小,幻榮夫人都想立刻迴去閉關,消化所得,但在此之前,她必須再給餘慈做一個警醒:


    “天人九法裏麵的學問,太過深邃,觀其大略已經如此,若究其枝葉,不知幾千幾萬年才能脫身,也有絕頂人物,就此糊塗掉的。故而輕論天人法度,有口無心也還罷了,一知半解,信口開河,實是取死之道,主上慎之!”


    餘慈聞言,沒有反應,但他也沒有糊塗。


    相反,他正有悟於心,隻是與幻榮夫人一樣,需要再做整理。


    性相之法則,細思來確實如幻榮所言,很有可能是各根本法則溝通化合所成。


    要知那“平等珠”,其前身,不正是十法界中的“緣覺法界”麽?


    諸般根本法則化合,才是正理。


    餘慈再結合自己在天地法則體係最高層的“見識”,明白過來:


    所謂“天人九法”的名目,真的隻是名目而已。


    可以這麽說,這九個名目,隻不過是根本法則在古往今來、無邊無際的不可計量範圍中,選擇出來的,相對穩定的九個規則。


    其實就是對“真實”的某種近似解讀。


    每一項規則,也許都有多個“近似”,也都會與其他規則互通,生就無窮變化。


    拘於一項,錮於一時,都是很容易造成誤解的。


    倒是在真界,由於是巫神創立,將天人九法經過了一番解析闡釋,固化下來,應該比域外星空中所顯示的,相對更明晰,也更僵硬。


    這樁疑難,算是通達了。


    他由此也明白,當年以三方虛空法則為基,分流劃立的解析結構,其實還是錯了。其中頗有許多重疊蕪雜之處,更有許多疏漏。


    還是以“天人九法”為根本,溯源分流,形成一個完整結構體係,才最理想。


    此念一生,封印的海量信息,再次蠢蠢欲動,萬魔池上亂起波濤,由此帶動整個心內虛空,都是風雨交加,霹靂橫飛。


    唯有承啟天百畝之地,半邊雲樓樹枝葉伸張,溫潤如玉,支起一方天地,無數符紋流轉其上,隨著風吟道唱,將泠泠清音,灑播四方,任雨聲、濤聲、雷聲,均不能掩蓋分毫。


    雖然心內虛空異象紛呈,餘慈卻隻將心力注入到解析之中,重新鋪設結構。


    他隻是重新紮個架子而已。


    這是個大工程,還需要將之前已經歸攏好的,重新再轉移到新體係中,真不知還要多少年,不過在此過程,但可以順勢解封大量信息,那也就是新的力量。


    剛做完這一切,薛平治的唿聲入耳:“道友?”


    餘慈的“沉思”狀態還是過了頭。


    他和幻榮夫人論道,雖都是心念溝通,千言萬語,都在一瞬,但體會把握的時間是沒法打折的,而且心內虛空的搖動,終究是泄露了一些氣機。


    由薛平治看來,餘慈聽聞羅刹鬼王的圖謀,深思熟慮也就罷了,到後來甚至是神遊天外,內外感通……


    何至於此?


    還好,這時,餘慈快速脫離“沉思”狀態,迎上薛平治的視線。


    薛平治仔細打量他一番,問道:“道友或有所得?”


    如果是之前,餘慈恐怕隻能轉移話題。但如今,觀睹魔圖,又承接了幻榮夫人的經驗所得,他在“天人九法”上的見識,已決不在薛平治之下,相當一部分,還要勝出,一些困惑和疑難,都不再是問題。


    但與之同時,新的疑難又翻了上來。


    餘慈就問:“元君以為,羅刹要自你處,獲得陰陽法則之秘?”


    “理應如此。”


    “那太玄魔母,就是動靜之法。”


    “太玄禁法,正是窮極萬物動靜之極。”


    “那,葉島主呢?”


    薛平治略一遲疑,道:“劍修主修人法,兼得天人之變,卻不修天法。走是‘劍心通明,遺世獨立’的路子,最得‘靈昧’之妙,葉島主又旁通真幻妙詣……”


    她說的這些,換一個人過來就要懵掉,餘慈卻是聽得清楚明白,點頭認可,又接續道:


    “我這裏是生死法則……


    心內虛空中,幻榮夫人悠悠補充:“主上莫忘了還有太虛法則,此法實為宇宙本源之妙,上下四方、古往今來,無不涵蓋其中,正與主上自辟天地無上神通相合。”


    餘慈苦笑了下,學舌道:“我這裏可能還略通一點兒太虛之法。如此,天人九法,已有其六。”


    薛平治繼續完善:“魔門多有精通超拔之法的強者;製器或煉丹宗師,往往有通於造化法則的;至於道德之法,儒門最多,但一些精於算計的策士,亦深諳此道。”


    聽到“算計”、“策士”這樣的字眼兒,餘慈自然就想到了黃泉夫人。


    這其實就是說,如果羅刹鬼王想要“收集”的話,選擇還是挺多的。


    當然,能夠站在天地法則體係頂端,掌握一處根本法則,十有八九都是地仙大能,像他和薛平治,則算是比較例外的情況,後者應該是通過“兩儀圈”這件法寶,才臻至這一次層次的。


    還有成就劍仙之前的葉繽,或許也屬於“例外”之列。


    由此可見,羅刹鬼王選擇的目標,也是挑著“軟柿子”捏。


    畢竟,任何一位地仙,都是登峰造極的絕代強者,想算計他們,實在太難。


    像是太玄魔母……不管那一戰結果如何,羅刹鬼王付出的代價必定不小。


    而且,有一點必須要明確:


    “做這番‘收集’,有什麽用?”


    餘慈目注薛平治:“羅刹鬼王已經是最最頂尖的神主,屹立此界巔峰十二劫之久,像我這樣的,修行時間甚至不到她一個零頭。其本身又是驚才絕豔之輩,數萬年時光,天人九法之妙,難道就不能通曉掌握?”


    說白了,天人九法就是一整套流轉不息的、分合變化的法度規矩,更多的還是彼此作用,少有“相克”這一說。


    不說別人,就說餘慈自己,生死、太虛兩枝,都有相當造詣,動靜法則也勉強可算入門,若把魔門秘法算上,是不是超拔之法也是兼通?而且他也有信心,再給他幾百上千年的時間,細細打磨,肯定是要有一番極大長進的。


    另外,從他聽聞的巫神傳說也能看出,那位大能至少也掌握了七八種,不如此,絕不能開天辟地,化生此界。


    羅刹鬼王比那位差得很遠嗎?


    薛平治想了一想,答道:“葉島主曾言,在她步入長生後,羅刹鬼王時常尋她推衍法門。初時往往是‘劍破萬法’;而到這一劫初,羅刹鬼王便再不試驗此類,換成了‘諸法試劍’……”


    餘慈聽得奇怪:“怎麽講?”


    “前者,最重一個‘破’字;後者,關鍵在一個‘固’字……”


    這是從追求“破壞力”,向追求“防禦力”轉變了?


    或者是說,那一位信奉的是“不破不立”,到這一劫初,已經立起了相應的“成果”?


    餘慈不再說話,心中卻是迴憶羅刹鬼王、包括大黑天佛母菩薩的種種算計。


    從天裂穀到北荒、從東海到南國,當然還有北地三湖,還有血獄鬼府,似乎處處都有她們的影子,處處都有她們的算計。


    就目前而言,餘慈所了解的,大都是大大小小的“碎片”。


    可就是這些“碎片”,散落在天上地下、鬼府人間的各個角落,周覆諸界,再以根本法則為骨架,拚接起來,已是第一等的恢宏氣象。


    而且,僅就所見的這些,處處都是打破常規的做法,其崢嶸之意,可見端倪。


    餘慈長籲口氣,目光指向虛空無限遠處,卻見繁星密密,粲然生光,恍惚中,仿佛是羅刹鬼王居於天地宇宙最高層,俯視下來。


    他猛地驚醒,莫名心中悵然若失,竟是喟歎道:


    “心胸格局……實不如也。”


    薛平治倒是笑起來:“羅刹鬼王終究是十二劫的神主,而在成就神主之前,亦是在血獄鬼府稱王稱霸不知多少劫時光,道友與他相較,豈可曰心胸不如?”


    你是說我心太大?


    餘慈也笑,並不在意,薛平治如此態度,總比沉鬱悲觀來得好些,也可以證明,她的情緒反應已趨向正軌。


    此後,薛平治沒有再說出新的信息。


    想來也是,看羅刹鬼王和大黑天佛母菩薩虛虛實實的手段,就知道她們的圖謀還不太能見光。如果真對其中微妙洞若觀火,完全可以將之公示天下,那時候,什麽雄韜偉略、計劃籌謀,都要在一界強人的反噬之下,灰飛煙滅。


    可到目前為止,她們都把握得很好。


    就算露出來一鱗半爪……像羅刹鬼王之流,若沒有些作為,還能稱為神主嗎?


    餘慈搖頭,心中空空落落的感覺更明顯了。


    他再次遙望星海深處,忽地問起:“附近有沒有星辰?不是死星那種,要大一些……”


    薛平治讓他跳躍的思維給弄怔了一下,這才指向遠方虛空中,一顆比周圍“同類”都大一圈的星辰,在他們所處的位置看,約有酒盅大小,光線明亮而柔和。


    “此為這一片星域中,最核心的星辰,約略等於真界大日之位,但運行法理不同,道友務必要注意了。這顆星辰,在‘大日’之中,算是比較小的那種,其直徑超過二十萬裏……”


    薛平治又解釋說,所謂的法理不同,是指真界大日,乃巫神在太古時代,以絕世神通,牽引先天真火,花了十劫時光,生生造出,繞界而行,規模與域外星空中的大日,差了幾十上百倍,危險性也較弱。


    而域外星空中這些大日星辰,威力就要可怕得多。


    附近這顆還好說,有些直徑動轍千萬、萬萬的龐然大物,就是地仙大能靠得太近,說不定都要給吸進去,好好洗一遭先天火浴。


    至於能不能再出來,就隻有天知道了。


    餘慈嗯了一聲,表示明白,又問:“此星距離我們有多遠?”


    “大約十二億裏左右,單人乘天域梭,若有足夠時間和力量加速,速度較真界內可增百倍,大約要一個月的時間;若有三五人一起,可再升五倍左右,但往返的話,也要半個多月……”


    薛平治信口講解,半途猛醒:“道友準備去那裏,如今怕是不好抽身吧?”


    餘慈沒有正麵迴應,而是又招唿一聲:“元君。”


    “嗯?”


    “羅刹鬼王布局深廣,吾等務必戮力同心,方可與之一戰。”


    “正當如此。”


    “碧霄清談之後,可去蓮花池那眼寒泉,我盡力為元君開解禁錮。”


    薛平治眸中光芒閃亮,也不多言,隻襝衽行禮致謝。


    餘慈伸手扶了一把:“此為盟友應有之義。”


    至此,二人間盟約便是正式成立。


    薛平治也是放下了一樁心事,不過觀餘慈的打算,她還是想勸說:“再有三日,就是碧霄清談,有關事宜,涉及多門,正需道友決斷……”


    “碧霄清談上如何做,夏夫人不是智珠在握麽?若需要討論,全由元君和夏夫人商量就是。我隻記得何時參加便好。”


    餘慈竟是要做甩手掌櫃,這種“灑脫”,讓薛平治不知該說什麽才好。


    此時餘慈又補充一句:“此外還有一點……先不要理會華夫人。”


    “華夫人?好!”


    薛平治迴應得很痛快,她與華夫人聯手的心思,本來就比較弱,而從昨晚上夏夫人的介紹來看,隻要是洗玉盟的“外人”,就算在外權勢滔天,此次也完全用不上力,正好做個撇清。


    不過,她也忍不住,要再給餘慈提個醒兒:


    “眼下正值關鍵節點,雖然上清宗尚未重立,但從道友獲得死星那一刻起,上清宗便等於是由虛而實,正式介入北地局勢……不可輕忽啊。”


    餘慈再次謝過,仿佛是覆一層麵具的微笑表情,讓薛平治把握不準,他究竟是怎麽個主意。


    其實,餘慈又怎能不知,自碧霄清談起,就等於是進入北地三湖這盤棋局,棋子也好,棋手也罷,都必須要亮相。


    對虛空世界的爭奪,可以被人解讀出無數意義。


    因為,這一番爭奪,有實力、有立場、有權謀,等於若是通盤戰略的展現。


    而任何一個宗門的舉措,都要有一定的延續性,朝令夕改,隻會讓人覺得沒定性,為人所輕,


    所以,這個“通盤戰略”必然是長期的、穩定的,又是合乎規則,能夠編入洗玉盟“法理道義”的!


    這就是在洗玉盟裏廝混的門道兒。


    必須承認,裏麵的門道、法則密織如網,勒得人喘不過氣來,頗有些讓人“望而生畏”的味道。


    可現如今,當餘慈再深想一層,拿它與羅刹鬼王的布局相比……


    為何卻像是螺螄殼裏做道場?


    高下之別,一至此乎?


    ********


    連續七天大章,完成!


    轟轟轟——!!


    接連幾團像素火焰爆發,將幾隻“神秘”的身形徹底淹沒,在火光中分解為漫天的像素,消散無蹤。


    林七夜用精神力將這一幕盡收眼底,對於衛冬的戒備放鬆了些許,他的精神力掃過前方,確認了幾隻從牆體中破出的“神秘”的位置後,迅速的選擇最優的突破路徑,繞開了它們的圍剿。


    “你真的不知道別的什麽線索了?”林七夜皺眉看向衛冬,“這些東西的數量太多了,如果再找不到出口,我們遲早會被耗死在這裏。”


    “這我真不知道……”衛冬苦笑著說道,“我隻知道這神社就是一處供奉妖魔的地方,那些石像都是日本本土的‘神秘’,不過我一開始以為這些隻是單純的石像而已,真的沒想到它們居然還能複蘇。”


    日本本土的“神秘”?


    林七夜若有所思。


    衛冬在進行日本“人圈”毀滅計劃之前,專門有研究過這方麵的內容,所以能認出這些是日本本土“神秘”,而林七夜在集訓營可沒有學的這麽細致,自然也就不會注意到這些細節。


    但當他聽到這句話的時候,腦中靈光一閃,像是想到了什麽。


    “你知道絡新婦嗎?”林七夜問道。


    “知道啊,也是日本妖魔傳說中的一種。”


    林七夜的雙眸頓時亮了起來。


    “你想到了什麽?”雨宮晴輝疑惑問道。


    “那句預言,‘絡新婦的石像底端,藏著離開死境的鑰匙’。”林七夜認真的說道,“這個地方沒有出口,後方還有大量的本土‘神秘’追殺,完全可以算的上是‘死境’,而這裏又有諸多石像複蘇……


    ‘絡新婦’,‘石像’,‘死境’三個要素都齊了,如果那句預言是指向這個情況的話,離開這裏的方法或許就藏在絡新婦的石像底端。”


    “前提是這個預言的結果是正確的。”雨宮晴輝提醒道。


    “我們沒有別的選擇。”


    雨宮晴輝陷入了沉默,片刻之後,他點了點頭,“那就賭一把。”


    “把絡新婦的樣貌特征告訴我,我試著找一下它。”林七夜一邊飛奔,一邊閉上了雙眼。


    在雨宮晴輝和衛冬的描述下,林七夜很快就找到了絡新婦石像的位置,那是一個半身蜘蛛,半身妖嬈女人的存在,此刻正要從牆壁中破出,身上到處都是密集的蛛網,一雙血紅色的眼眸正瞪大了在環顧著四周。


    隻是,她的位置與林七夜等人的逃離方向正好相反,也就是說林七夜想去到那裏,就必須迴頭殺穿那十幾隻正在窮追不舍的日本妖魔。


    當然,林七夜也可以直接【夜色閃爍】過去,但雨宮晴輝和衛冬不行。


    “在反方向。”林七夜深吸一口氣,“我們必須要闖過去。”


    雨宮晴輝將手放在了刀柄上,眸中閃過鄭重之色,雖然他無法使用禍津刀,但自身的刀術功底還在,不至於毫無戰鬥之力。


    而衛冬則從包中又掏出了一枚彈夾,塞進了手槍之中,同時左手握著一枚像素風的手雷,用牙咬下了保險,將銀環吐出,說道:


    “你開路,我們掩護你。”


    林七夜點了點頭,“好。”


    話音落下,三人同時停下腳步,迴頭麵對那十數隻咆哮衝來的日本妖魔,雙腳猛踏地麵,身形如箭般衝刺而出!


    林七夜將右手的直刀甩出,斬向為首的那隻妖魔,同時伸手在空中一招,一座龐大的召喚法陣再度張開。


    一抹白光閃過之後,一隻滿身繃帶的幼小身影落到了林七夜的肩膀上,抱住了他的脖子,微微歪頭。


    “木木,幹活了。”


    “嘿咻——!!”


    哢嚓嚓!!


    木木背後的繃帶飛快的鬆開,一枚枚鋥亮的掛載式導彈懸在它的身後,刺目的火光自導彈的尾端噴湧而出,唿嘯著飛向身後廊道中蜂擁而來的十數隻妖魔。


    “臥槽!”


    衛冬看到這一幕,瞪大了眼睛,脫口而出就是一句國粹,然後猛地捂住了自己的耳朵。


    轟——!!!


    三枚掛載式導彈在狹窄的空間內同時爆炸,巨大的衝擊力直接將周圍密密麻麻的房間撕成碎片,洶湧的火焰如浪潮般瞬間淹沒了那十幾隻妖魔的身影。


    與此同時,木木自林七夜的脖子一躍而下,身形急速膨脹成一座巨大的鋼鐵堡壘,橫在了三人之前,將熾熱的火浪隔絕在外。


    雨宮晴輝是親眼看過林七夜動用導彈的,但眼前的這一幕對衛冬來說,屬實有些超出理解範圍了……


    抬手就發射空對地掛載導彈?這生猛程度已經堪比會長了啊!


    待到火焰基本散去,鋼鐵堡壘如氣球般縮小,又變成了一個掛件般的木乃伊背在林七夜的身後,三道身影急速的穿行於火浪之間。


    幾道寒芒自火海中閃爍而出!


    即便木木的火力已經拉滿,但依然有幾隻妖魔自爆炸中存活,這些妖魔的故事傳播越是廣泛,力量便越強,此刻能夠從火光中衝出的妖魔,都不是像林七夜之前輕鬆秒掉的那些雜魚。


    一個手中提著青燈的幻影迎麵撞上林七夜,燈盞間的青光大作,這一刻林七夜周身突然彌漫出無盡的死氣,像是擁有生命般,瘋狂的鑽向林七夜的七竅。


    林七夜眉頭一皺,正欲有所動作,一聲槍鳴便從他的身邊響起。


    一枚像素子彈精準的擊中了幻影手中的青燈,將其直接化作漫天像素分解開來,環繞在林七夜周圍的死氣也隨之消散,林七夜轉頭看了一眼,衛冬正握著手槍,對著林七夜微微一笑。


    鏘——!


    刹那間,一抹刀芒自雨宮晴輝的腰間閃出,在火浪中劃過一道圓弧,斬下了那失去了青燈的幻影頭顱。


    緊接著,又是幾隻妖魔從不同方向的火焰中閃出,咆哮著衝向跑在最前麵的林七夜。


    “比人多……”


    林七夜喃喃自語,他伸出手,在空氣中一按,九道絢麗的魔法陣光輝在他的身前閃爍,一道道穿著深青色護工服的身影自魔法陣中閃出,向著那些妖魔攔截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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