還真紫煙暖玉乃是萬象宗的傳承重寶,內蘊還真紫煙,可滋養肉身、純化元氣、抵禦邪魔,對修行頗有增益。自從擊殺南鬆子而入手後,餘慈多有依仗之處。


    而如今,餘慈便眼睜睜地看著它,在血漬香氣的催化之下,憑空化為暖流,從自家嘴裏,吸入妙相唇舌之間,齒頰留香是不錯,可在此同時,失去一樣重寶的話,那感覺就完全不一樣了。


    兩人氣機結合得比較緊密,更有捆仙索之助,餘慈感受得很清楚,那紫氣一入妙相口中,便升騰入紫府,在其中氤氳運化,那感覺,十有八九就是《未來星宿劫經》。


    此後才分派全身,餘慈心神微動,順著紫氣所經之處,將捆仙索的“千絲萬線”逐一收迴,一方麵控製住局麵,另一方麵,也“近距離”感受一下,妙相修煉心法的妙處。


    一番施為,等捆仙索從妙相手腕上抽離,無相天魔確實沒有再出來作亂,那邊五嶽元靈便歡唿一聲,地元磁神光運轉愈發流利,而天魔氣息也隨之淡去,後麵追上來的修士,一下子就被拉開老遠,且驚蟄符再難有所感應。


    餘慈長籲口氣,緊接著就發現,身外香氣襲人,且是眨眼功夫,就有七八種變化,這完全是妙相修煉法門所致。


    “同樣是修煉《未來星宿劫經》,靈犀散人修成了個蜂妖,這妙相難道是變了花妖不成?”


    他正奇怪的時候,卻見妙相明眸也是睜開,兩邊視線一對,餘慈才又想到,二人仍是唇舌交纏——妙相剛剛收攏紫氣的時候,香舌不知怎地探過來,口腔中膩滑溫香的感覺,讓他皮膚微栗,心頭蕩漾。


    不過出於某種心思,眉頭卻是反射性地皺起,妙相見他麵色,向後移開。


    虛偽啊!


    在自我鄙視中,五嶽元靈已攜他們遠去了數百裏開外,覺得比較安全了,就停了下來,土層中,自有九地元磁神光撐開一個可供活動的空間,隻要不是辛天君來查,一時還不慮被人發現。


    此時氣氛有些微妙,略一沉默,妙相輕聲開口:“多謝!”


    餘慈正要迴應,忽又一怔:“你的嗓子……”


    妙相嗓音是慣性的低沉,然而聲線便如拔動了琴弦,餘音嫋嫋,清雅出塵,再不複餘慈已然習慣的沙啞。


    “我修煉一門步虛術,重塑法體,先前舊創,已盡數痊愈,還要多虧了盧道友寶玉之助。”


    說著,妙相站起身來,雖仍捧著銅缽,卻還是鄭重施禮。


    餘慈沒有故作客氣之類,他為此舍了還真紫煙暖玉,自然當得起妙相的感謝。說實話,如此寶物憑空化掉,就算他再怎麽不看重外物,痛惜之心也是少不了的,此乃人之常情,隻是強弱而已。


    稍做沉默,餘慈才道:“法師怎麽知道我有此玉?”


    “在東方時,我見過此玉數次。盧道友是把常把此玉配在胸前吧,如此寶物,平日不顯,但在鬼池中,必然有所反應……之前黃泉秘府中,我又見得道友紫府透光,七竅霞閃,當是口.含靈玉之故。”


    餘慈還真不知道這裏麵的關節,不過想想萬象宗與飛魂城的關係,確實說得過去。


    禮多人不怪,妙相又是感謝:“非是此玉,想來此時我當是生不如死,道友舍寶救我,於我有救命大德,先前改建鬼池之恩,尚未報答,如今又有此事,妙相不才,日後道友若有所用,必不敢辭。”


    這時候餘慈就要客氣一些了:“也是法師修煉的法門了得……”


    他話中有些試探之意,不想妙相竟是出奇地坦然:“我修煉的這門《未來星宿劫經》,確實有幾分玄奧,隻是我準備不足,又受天魔擾動,強催境界,埋下了好大隱患,若非是借玉中紫煙,最終得以塑成天人之體,日後必然有的是苦處。”


    “天人之體?”


    “是,所謂‘天人’,出於佛典,亦即‘天眾’,我所修煉塑成的,又近於外道,乃是香陰之身,‘飛天’之相……”


    她後麵說的信息,餘慈都沒聽太清,因為在一開始,他就被裏麵透出的信息驚住了:“天眾?六道之天?”


    “不錯,正是六道之天。”


    見鬼了……


    餘慈心中狂跳,《未來星宿劫經》、靈犀散人、地獄道、大黑天佛母菩薩、十方慈光佛……腦中幾條本自獨立的信息,便像是珠串一般,一一串聯起來。


    世上哪有這麽巧的事。


    靈犀散人修煉《未來星宿劫經》,成了蜂妖;妙相修煉《未來星宿劫經》,成了飛天。一為畜牲道,二為天道——雖然中間還有許多環節缺失,但此時餘慈已經有九成九的把握,那大黑天佛母菩薩,正是十方慈光佛所言,手握天、人、阿修羅、畜牲四道的魔靈。隻是已經從那個隱秘之地出來,還做起了什麽佛母菩薩……


    咦?這裏味道不對啊!


    餘慈莫名覺得有些不諧之處,再上下打量妙相,見她體外煙氣自流,化為華麗衣裳,香華滋生,飄飄然自有神異,心中對那大黑天佛母菩薩不免更是戒慎。


    “妙相法師此後當如何行止?”


    妙相微澀一笑,讓餘慈看仍粘在她手中的銅缽:“我雖然修成天人之體,但無相天魔已入心竅,深植在心神之中,除非是頓悟長生,動搖天魔虛空,渡過內外魔劫,否則這銅缽都解不下來,我將南下,尋一位大神通之士解救,即日便當成行……不知盧道友可有什麽吩咐?”


    “不敢。”


    餘慈對妙相知恩圖報的心思很是佩服,又看那銅缽,有飛天之姿的紋路,麵目竟依稀與妙相仿佛,極是妖異。這銅缽想來絕非凡品,現在想想,肯定就是那東華宮的女修所為。餘慈很好奇那人的身份,便問道:


    “不知是哪個人物,用出這般惡毒手段?”


    妙相略一沉吟,說出一個名號:“東華宮,昭陽女仙。”


    此時,她終於顯露出一些情緒。餘慈便覺得周圍香氣倏然一變,說不出那滋味,卻不知怎地就覺得一片幽暗,如同進了一處花海,花朵卻是在冥河中盛開,帶著刺入肌骨的寒意。顯然,妙相對此人是恨到了骨子裏。


    唔,昭陽女仙,這個名號好生耳熟。昭陽女仙、東華宮、東華真君陸沉……餘慈啪地一擊掌,原來是她!


    對了,這個女人他聽說過,似乎是叫陸素華來著,是修行界風頭甚勁的新銳,據說與半山島的葉繽女仙齊名來著,雖是不如葉繽一派宗師的讚譽,但也是當之無愧的天才人物。


    餘慈更想起半月前,對方對他的神意星芒似有感應一事,不是說,東華真君陸沉的夫人,原是出身魔門嗎?在修行界,這可是個相當有生命力的話題,若如此,倒都能解釋得通了。


    妙相不知餘慈當日隱在暗處,仍是為他解釋一番,又道:“昭陽此舉,應是以我為餌,釣上來五嶽元靈,使之為天魔所染,那時不費吹灰之力,便可收伏。”


    餘慈點頭,從前麵看,那一位確實對黃泉秘府頗有興趣。


    妙相稍一沉吟,忽地開口說了另一個信息:“有一件事,道友或許不知。那陸素華的生母黃泉夫人,上一劫曾主持開啟黃泉秘府之事,不知為何中斷,隨即叛宗,與陸沉一起,令元始魔宗四分五裂。身為二人獨女,陸素華想必是深知根底的,降五嶽,現禁域,想必應有特殊目的。”


    這迴當真是讓人頭皮發麻了,餘慈嘴角抽動:“陸沉和黃泉夫人也要插手?”


    妙相把頭搖了一搖:“據魔門東支的可靠消息,陸沉遠蹈外域,十年之內都不會迴來。至於黃泉夫人,這一劫來從來沒有現身,據傳是度劫出了岔子,雖說這消息不太可靠,但翟雀兒算好,那一位也不太可能出手……”ъimiioμ


    說到這裏,她忽爾一笑:“可看如今的場麵,又有誰知道呢?”


    餘慈大為讚同,而且說起翟雀兒,那個精靈女子,餘慈如今真是恨得牙癢癢的,在業火中的經曆,他是畢生難忘。他不由就多問一句:


    “你和翟雀兒……”


    妙相沉默片刻,道:“在東方,魔門東支與飛魂城隔海相望,多有齟齬,我出身飛魂城,又與之有些仇隙,翟雀兒是想借此做些動作。”


    她得有些含糊,隱去了幽燦前妻的關節,但可以理解,這算是私事吧,餘慈也不想過問,


    聽了妙相介紹,餘慈倒是對眼前的局麵更明白幾分,同時,妙相話裏更深的意思,他也聽明白了:陸沉、黃泉夫人、魔門東支,這些個大宗巨擘,哪一個都有讓全天下動搖顫抖的力量,涉及到他們的事情,尋常人等,還是早早退避的好。


    餘慈正有此意,他在黃泉秘府中已經得了太多好處,見好就收,才是明智之舉。唔,他似乎是漏了什麽……


    妙相明眸照來,輕聲道:“道友可還有什麽吩咐?”


    這是她第二次這麽說了,餘慈看她手上托著的銅缽,知道女修肯定是急切將此魔器取下,至於南下,是去尋大黑天佛母菩薩?


    靈光又是一閃,餘慈心中那個念頭突然就明晰起來,他脫口道:“急著走嗎,留一天如何?”


    妙相微怔。


    餘慈也覺得說話沒頭沒尾,正要解釋,妙相忽地微笑,道一聲:“好。”


    她幹脆得出乎意料,不過,這神態,她是不是誤會了……


    轟轟轟——!!


    接連幾團像素火焰爆發,將幾隻“神秘”的身形徹底淹沒,在火光中分解為漫天的像素,消散無蹤。


    林七夜用精神力將這一幕盡收眼底,對於衛冬的戒備放鬆了些許,他的精神力掃過前方,確認了幾隻從牆體中破出的“神秘”的位置後,迅速的選擇最優的突破路徑,繞開了它們的圍剿。


    “你真的不知道別的什麽線索了?”林七夜皺眉看向衛冬,“這些東西的數量太多了,如果再找不到出口,我們遲早會被耗死在這裏。”


    “這我真不知道……”衛冬苦笑著說道,“我隻知道這神社就是一處供奉妖魔的地方,那些石像都是日本本土的‘神秘’,不過我一開始以為這些隻是單純的石像而已,真的沒想到它們居然還能複蘇。”


    日本本土的“神秘”?


    林七夜若有所思。


    衛冬在進行日本“人圈”毀滅計劃之前,專門有研究過這方麵的內容,所以能認出這些是日本本土“神秘”,而林七夜在集訓營可沒有學的這麽細致,自然也就不會注意到這些細節。


    但當他聽到這句話的時候,腦中靈光一閃,像是想到了什麽。


    “你知道絡新婦嗎?”林七夜問道。


    “知道啊,也是日本妖魔傳說中的一種。”


    林七夜的雙眸頓時亮了起來。


    “你想到了什麽?”雨宮晴輝疑惑問道。


    “那句預言,‘絡新婦的石像底端,藏著離開死境的鑰匙’。”林七夜認真的說道,“這個地方沒有出口,後方還有大量的本土‘神秘’追殺,完全可以算的上是‘死境’,而這裏又有諸多石像複蘇……


    ‘絡新婦’,‘石像’,‘死境’三個要素都齊了,如果那句預言是指向這個情況的話,離開這裏的方法或許就藏在絡新婦的石像底端。”


    “前提是這個預言的結果是正確的。”雨宮晴輝提醒道。


    “我們沒有別的選擇。”


    雨宮晴輝陷入了沉默,片刻之後,他點了點頭,“那就賭一把。”


    “把絡新婦的樣貌特征告訴我,我試著找一下它。”林七夜一邊飛奔,一邊閉上了雙眼。


    在雨宮晴輝和衛冬的描述下,林七夜很快就找到了絡新婦石像的位置,那是一個半身蜘蛛,半身妖嬈女人的存在,此刻正要從牆壁中破出,身上到處都是密集的蛛網,一雙血紅色的眼眸正瞪大了在環顧著四周。


    隻是,她的位置與林七夜等人的逃離方向正好相反,也就是說林七夜想去到那裏,就必須迴頭殺穿那十幾隻正在窮追不舍的日本妖魔。


    當然,林七夜也可以直接【夜色閃爍】過去,但雨宮晴輝和衛冬不行。


    “在反方向。”林七夜深吸一口氣,“我們必須要闖過去。”


    雨宮晴輝將手放在了刀柄上,眸中閃過鄭重之色,雖然他無法使用禍津刀,但自身的刀術功底還在,不至於毫無戰鬥之力。


    而衛冬則從包中又掏出了一枚彈夾,塞進了手槍之中,同時左手握著一枚像素風的手雷,用牙咬下了保險,將銀環吐出,說道:


    “你開路,我們掩護你。”


    林七夜點了點頭,“好。”


    話音落下,三人同時停下腳步,迴頭麵對那十數隻咆哮衝來的日本妖魔,雙腳猛踏地麵,身形如箭般衝刺而出!


    林七夜將右手的直刀甩出,斬向為首的那隻妖魔,同時伸手在空中一招,一座龐大的召喚法陣再度張開。


    一抹白光閃過之後,一隻滿身繃帶的幼小身影落到了林七夜的肩膀上,抱住了他的脖子,微微歪頭。


    “木木,幹活了。”


    “嘿咻——!!”


    哢嚓嚓!!


    木木背後的繃帶飛快的鬆開,一枚枚鋥亮的掛載式導彈懸在它的身後,刺目的火光自導彈的尾端噴湧而出,唿嘯著飛向身後廊道中蜂擁而來的十數隻妖魔。


    “臥槽!”


    衛冬看到這一幕,瞪大了眼睛,脫口而出就是一句國粹,然後猛地捂住了自己的耳朵。


    轟——!!!


    三枚掛載式導彈在狹窄的空間內同時爆炸,巨大的衝擊力直接將周圍密密麻麻的房間撕成碎片,洶湧的火焰如浪潮般瞬間淹沒了那十幾隻妖魔的身影。


    與此同時,木木自林七夜的脖子一躍而下,身形急速膨脹成一座巨大的鋼鐵堡壘,橫在了三人之前,將熾熱的火浪隔絕在外。


    雨宮晴輝是親眼看過林七夜動用導彈的,但眼前的這一幕對衛冬來說,屬實有些超出理解範圍了……


    抬手就發射空對地掛載導彈?這生猛程度已經堪比會長了啊!


    待到火焰基本散去,鋼鐵堡壘如氣球般縮小,又變成了一個掛件般的木乃伊背在林七夜的身後,三道身影急速的穿行於火浪之間。


    幾道寒芒自火海中閃爍而出!


    即便木木的火力已經拉滿,但依然有幾隻妖魔自爆炸中存活,這些妖魔的故事傳播越是廣泛,力量便越強,此刻能夠從火光中衝出的妖魔,都不是像林七夜之前輕鬆秒掉的那些雜魚。


    一個手中提著青燈的幻影迎麵撞上林七夜,燈盞間的青光大作,這一刻林七夜周身突然彌漫出無盡的死氣,像是擁有生命般,瘋狂的鑽向林七夜的七竅。


    林七夜眉頭一皺,正欲有所動作,一聲槍鳴便從他的身邊響起。


    一枚像素子彈精準的擊中了幻影手中的青燈,將其直接化作漫天像素分解開來,環繞在林七夜周圍的死氣也隨之消散,林七夜轉頭看了一眼,衛冬正握著手槍,對著林七夜微微一笑。


    鏘——!


    刹那間,一抹刀芒自雨宮晴輝的腰間閃出,在火浪中劃過一道圓弧,斬下了那失去了青燈的幻影頭顱。


    緊接著,又是幾隻妖魔從不同方向的火焰中閃出,咆哮著衝向跑在最前麵的林七夜。


    “比人多……”


    林七夜喃喃自語,他伸出手,在空氣中一按,九道絢麗的魔法陣光輝在他的身前閃爍,一道道穿著深青色護工服的身影自魔法陣中閃出,向著那些妖魔攔截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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