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子曰就像是一個稱職的向導,為餘慈介紹元磁大陣的情況,同時,陸青操馭飛舟,緩緩前行,到了發生變化的黑暴外圍。餘慈就看到,一條截麵直徑超過十裏巨大甬道,按著趙子曰的說法,這條甬道直達地麵,那裏是豐都城的地上附城:三連塢堡。


    黑暴形成了甬道的環壁,進行著高速旋轉,中央空洞卻是半點兒沙塵不見。黑暴中當然絕不會缺乏那些兇獸猛禽之流,但在這裏,什麽兇物衝過來,都逃不過被環壁外陣勢絞殺的下場。m.Ъimilou


    這等場麵,當真讓人驚歎。


    “這是就元磁大陣,最初時,其實也平平無奇,隻能分開黑暴小半刻鍾,還經常被意外打斷。有這般威能,乃是數劫以來,各路符法、陣法大師增減精益的結果。”


    趙子曰對此如數家珍:“據說,這裏麵餘留的大師手跡,在四百種以上,最遠可追溯到六劫之前,也可說是當之無愧的古跡了,每年前來此地研究考據的修士,可不是個小數字,便是那天篆社,也破了‘無大師不駐,無英才不留’的慣例,特意從南國請來廣微真人,在此設了分社,這一劫來,倒是激起了北荒鬥符之風,尤其是自豐都城向北,最是流行。”


    餘慈一邊聽趙子曰講古,一邊目注飛舟之外,圍繞甬道的環形上端,千百修士、飛梭以及更大體積的浮雲船都暫時停駛。在泊陣與移山雲舟接駁、接引雲梭起降之時,萬一有什麽外物插進來,說不定就是個慘痛事故,所以他們要等到這一過程完畢,才能趁機上下。


    不一刻,餘慈便見到一團彤紅的火雲,自高空降下,直入黑暴甬道之中,在其馬上進入甬道內部之際,又有一朵火雲逆向飛上,與之擦肩而過。


    “多口泊陣啊。”


    餘慈想起來在天裂穀碼頭時學來的知識,在條件成熟的地段,確實可以在設計之初,就將接引雲梭的上下通道各自分立,效率提升何止一倍?


    這些雲梭都是載客的,連續穿梭七八艘之後,終於不再飛出來,不過周圍修士都沒有動彈。


    “載人之後,還有載貨的。”趙子曰這麽解釋。


    果然,相隔約三十息後,泊陣與移山雲舟相互牽引形成的嗡嗡之聲驟然放大,天外一道紅光灑落,抬頭看,那也是一朵火雲,隻不過比前麵那些接引雲梭要大上太多,起碼也是一艘浮雲船的規模。


    離得近了,餘慈又發現,他的估計還是略顯保守,何止是浮雲船,那圓形底部,直徑少在兩百丈以上,相較於黑暴甬道的入口,算不上什麽,但計算泊陣與移山雲舟的牽引力,那實在是一個讓人望而生畏的層次。


    “這就是貨艙了,裏麵都是一些價值連城,但又不那麽適合存放在儲物指環裏的東西,像是活物之類。”


    趙子曰笑著說了句,卻不自覺地伸出舌頭,在嘴邊舔了舔。


    見餘慈看他,他便笑道:“像我們這些做無本買賣的,搶一次移山雲舟,可是能吹噓八百年的好活計……”


    飛舟之外,忽地響起一聲轟鳴。


    一道急劇擴散的火光就在貨艙外圍炸開,似乎就是潛陰雷火和六陽天火雷那樣的火器,直接轟亂了元磁發力的方向,巨大的貨艙猛地跳動一下,位置有些傾斜。


    這變故來得太快,百裏高空的氣氛猛地一窒,一些人便是呆了。


    下一刻,不知是誰發一聲喊,黑暴甬道周邊,至少有七八架飛梭衝起來,還有幾個馭器飛天的修士,直直衝向那有失控傾向的貨艙,餘慈聽得分明,有人就尖著嗓子大叫:


    “破艙見寶,人人有份兒……”


    這可是在北荒,且能在百裏高空趕路的人,沒有一個簡單的,在場的誰不是無法無天之輩?叫聲一起,周圍那些剛剛從驚訝中迴神的人們就有些騷動,顯然很多人都躍躍欲試。


    餘慈嘖聲道:“這就開搶?”


    趙子曰哧地一聲笑:“好久沒見這種蠢貨了。”


    話音未落,黑暴甬道中,就有無數道電光逆向躥升,刹那間,甬道上麵的虛空,像是綻開了一朵千瓣大花,正中央就是巨大的貨艙,除此之外,所有外物,都被電光淹沒。


    所有衝上的飛梭刹那間粉碎,裏麵的修士被拋出來,隨即化為飛灰,有些看起來是還丹境界的修士,沒有在第一時間死掉,卻被電光劇烈衝撞的火焰“粘”在半空,像是在蛛網中徒勞掙紮的飛蟲,隨著第二波電光湧上,終被徹底吞沒。


    兩波電光過去,四麵才又有人飛起來,表明身份是這批貨物的主家護衛,護貨艙慢慢調整好姿勢,重又降了下去,好生輕鬆自在。


    前後不過幾十息的時間,已經是幾十上百條人命丟掉,百裏高空處,氣氛自然有些古怪,不過北荒的修士,自我調整能力相當不錯,在貨艙降下,泊陣和移山雲舟的連接斷開後,就恢複得差不多了,四麵飛梭、修士等開始陸續飛下。


    陸青也操控飛舟進入甬道,餘慈站在舟中視野最開闊處,打量甬道結構,黑沙風暴中,有靈光凝結的符籙分形忽隱忽現,看上去自成體係,玄奧莫測,讓人忍不住興起探究之心。


    趙子曰笑眯眯地道:“剛剛那是‘逆空磁雷’,乃是元磁大陣中的一個變化,還丹修士在其中,從來就沒有能活過三波去的,這幾十年前沒有動用過,看來許多人都忘了。”


    餘慈點頭道:“想做筆買賣,確實不容易,知己知彼,實在是金科玉律,不可輕忽啊……眼看到了豐都城,趙兄想好怎麽證明了嗎?”


    一下子點在正題上,趙子曰卻是早有準備:“道兄隻要隨我前去,我自會讓你明白。”


    餘慈仍看著外麵閃掠的符籙靈光,漫聲道:“趙兄,你這這地頭蛇,就莫要再拿人了,若我真隨你去了,說不定就是這逆空磁雷臨頭,寒刃利斧加身,到時疑惑未解,做了枉死鬼……不,怕是連鬼都做不成啊。”


    “道兄也太過小心。”


    眼看著飛舟已經要降落,趙子曰一邊計算時間,一邊隨口迴應:“你拴著我不放,我又怎麽給你證據?一來二去,謝仙長怕是就不妙了。”


    “是啊,謝仙長安危不明,我實是心急如焚,腦子也不合用了,趙兄智深才高,必有計策教我。”


    “咦?”


    趙子曰忽覺得話鋒不對,正奇怪的時候,餘慈已經對陸青道:“下麵人多聲雜,不好用心,咱們先到偏僻處去。”


    陸青也不說話,眼看著飛舟已要落地,卻是一轉方向,貼著下方城塢,低空掠過,眨眼已見到黑暴甬道的出口,飛舟直射進去,再一轉,就衝進了漫天黑暴之中。飛舟之外,雷光飛繞,一切黑砂、兇物等,暫時都影響不到他們。


    明明到了好用力的地方,一轉眼的功夫就再次遠離,也就是趙子曰養氣功夫高深,臉上才沒有變了顏色,但話音已很是不爽:“道兄,要來的是你,過門不入的也是你,這算什麽?”


    “剛剛說過,向趙兄問計啊。”


    餘慈微微一笑,迴手指了指自己:“謝仙長遇到麻煩,我這後輩自然是要獻上一份力量。可你也說過,謝仙長如今已不在豐都城,想阻止他涉險,已不可能,若事情真到了最糟糕的地步,趙兄覺得,憑我這點兒能耐,真能挽迴局麵?”


    趙子曰正想開口,餘慈已經搖起了頭:“那根本不可能,所以趙兄提出以這個信息交換,除了讓我心裏添堵,別的一點兒用處沒有。所以說,趙兄打的好算盤哪,既換了自家性命,又讓我心裏難過,天底下的便宜,怎麽都讓趙兄一個人占去了?”


    這豈不是得寸進尺的先兆?沒想到這小子真能舍得下臉來,打人一個冷不防。趙子曰心中暗叫不妙,同時擺出不滿的姿態:“道兄的意思是,這就要翻臉不認了?”


    “沒這個意思,我隻是想,既然趙兄敢拿出這個消息,自然就有解決之道,我是向趙兄取經來了。”


    “階下之囚,有個屁經!”趙子曰又換了一種態度,爆了粗口。


    餘慈搖頭道:“辦法都是人想出來的,以道兄之能,又是北荒的地頭蛇,難道就不能想個主意,盡快將門路理清,幫助謝仙長脫困嗎?若能做到這一點,道兄現在離開也無妨啊!”


    唔?這小子腦筋是不是有問題?


    趙子曰一怔神的功夫,餘慈便笑:“當然,趙兄的為人,大夥兒都清楚,我呢,也是個不見兔子不撒鷹的主兒,這樣,離開可以,總要押一個東西為質……”


    餘慈拖了個長音,然後,視線落到了趙子曰腳邊。


    摩奴本還在焦躁地打轉,忽地發現不對,抬起頭來,金藍雙瞳幽光流動,微微咧開嘴,露出尖銳的牙齒,從餘慈這個角度,還能看到它生著倒刺的血紅舌頭。


    *************


    更新時間一步步往前趕……


    轟轟轟——!!


    接連幾團像素火焰爆發,將幾隻“神秘”的身形徹底淹沒,在火光中分解為漫天的像素,消散無蹤。


    林七夜用精神力將這一幕盡收眼底,對於衛冬的戒備放鬆了些許,他的精神力掃過前方,確認了幾隻從牆體中破出的“神秘”的位置後,迅速的選擇最優的突破路徑,繞開了它們的圍剿。


    “你真的不知道別的什麽線索了?”林七夜皺眉看向衛冬,“這些東西的數量太多了,如果再找不到出口,我們遲早會被耗死在這裏。”


    “這我真不知道……”衛冬苦笑著說道,“我隻知道這神社就是一處供奉妖魔的地方,那些石像都是日本本土的‘神秘’,不過我一開始以為這些隻是單純的石像而已,真的沒想到它們居然還能複蘇。”


    日本本土的“神秘”?


    林七夜若有所思。


    衛冬在進行日本“人圈”毀滅計劃之前,專門有研究過這方麵的內容,所以能認出這些是日本本土“神秘”,而林七夜在集訓營可沒有學的這麽細致,自然也就不會注意到這些細節。


    但當他聽到這句話的時候,腦中靈光一閃,像是想到了什麽。


    “你知道絡新婦嗎?”林七夜問道。


    “知道啊,也是日本妖魔傳說中的一種。”


    林七夜的雙眸頓時亮了起來。


    “你想到了什麽?”雨宮晴輝疑惑問道。


    “那句預言,‘絡新婦的石像底端,藏著離開死境的鑰匙’。”林七夜認真的說道,“這個地方沒有出口,後方還有大量的本土‘神秘’追殺,完全可以算的上是‘死境’,而這裏又有諸多石像複蘇……


    ‘絡新婦’,‘石像’,‘死境’三個要素都齊了,如果那句預言是指向這個情況的話,離開這裏的方法或許就藏在絡新婦的石像底端。”


    “前提是這個預言的結果是正確的。”雨宮晴輝提醒道。


    “我們沒有別的選擇。”


    雨宮晴輝陷入了沉默,片刻之後,他點了點頭,“那就賭一把。”


    “把絡新婦的樣貌特征告訴我,我試著找一下它。”林七夜一邊飛奔,一邊閉上了雙眼。


    在雨宮晴輝和衛冬的描述下,林七夜很快就找到了絡新婦石像的位置,那是一個半身蜘蛛,半身妖嬈女人的存在,此刻正要從牆壁中破出,身上到處都是密集的蛛網,一雙血紅色的眼眸正瞪大了在環顧著四周。


    隻是,她的位置與林七夜等人的逃離方向正好相反,也就是說林七夜想去到那裏,就必須迴頭殺穿那十幾隻正在窮追不舍的日本妖魔。


    當然,林七夜也可以直接【夜色閃爍】過去,但雨宮晴輝和衛冬不行。


    “在反方向。”林七夜深吸一口氣,“我們必須要闖過去。”


    雨宮晴輝將手放在了刀柄上,眸中閃過鄭重之色,雖然他無法使用禍津刀,但自身的刀術功底還在,不至於毫無戰鬥之力。


    而衛冬則從包中又掏出了一枚彈夾,塞進了手槍之中,同時左手握著一枚像素風的手雷,用牙咬下了保險,將銀環吐出,說道:


    “你開路,我們掩護你。”


    林七夜點了點頭,“好。”


    話音落下,三人同時停下腳步,迴頭麵對那十數隻咆哮衝來的日本妖魔,雙腳猛踏地麵,身形如箭般衝刺而出!


    林七夜將右手的直刀甩出,斬向為首的那隻妖魔,同時伸手在空中一招,一座龐大的召喚法陣再度張開。


    一抹白光閃過之後,一隻滿身繃帶的幼小身影落到了林七夜的肩膀上,抱住了他的脖子,微微歪頭。


    “木木,幹活了。”


    “嘿咻——!!”


    哢嚓嚓!!


    木木背後的繃帶飛快的鬆開,一枚枚鋥亮的掛載式導彈懸在它的身後,刺目的火光自導彈的尾端噴湧而出,唿嘯著飛向身後廊道中蜂擁而來的十數隻妖魔。


    “臥槽!”


    衛冬看到這一幕,瞪大了眼睛,脫口而出就是一句國粹,然後猛地捂住了自己的耳朵。


    轟——!!!


    三枚掛載式導彈在狹窄的空間內同時爆炸,巨大的衝擊力直接將周圍密密麻麻的房間撕成碎片,洶湧的火焰如浪潮般瞬間淹沒了那十幾隻妖魔的身影。


    與此同時,木木自林七夜的脖子一躍而下,身形急速膨脹成一座巨大的鋼鐵堡壘,橫在了三人之前,將熾熱的火浪隔絕在外。


    雨宮晴輝是親眼看過林七夜動用導彈的,但眼前的這一幕對衛冬來說,屬實有些超出理解範圍了……


    抬手就發射空對地掛載導彈?這生猛程度已經堪比會長了啊!


    待到火焰基本散去,鋼鐵堡壘如氣球般縮小,又變成了一個掛件般的木乃伊背在林七夜的身後,三道身影急速的穿行於火浪之間。


    幾道寒芒自火海中閃爍而出!


    即便木木的火力已經拉滿,但依然有幾隻妖魔自爆炸中存活,這些妖魔的故事傳播越是廣泛,力量便越強,此刻能夠從火光中衝出的妖魔,都不是像林七夜之前輕鬆秒掉的那些雜魚。


    一個手中提著青燈的幻影迎麵撞上林七夜,燈盞間的青光大作,這一刻林七夜周身突然彌漫出無盡的死氣,像是擁有生命般,瘋狂的鑽向林七夜的七竅。


    林七夜眉頭一皺,正欲有所動作,一聲槍鳴便從他的身邊響起。


    一枚像素子彈精準的擊中了幻影手中的青燈,將其直接化作漫天像素分解開來,環繞在林七夜周圍的死氣也隨之消散,林七夜轉頭看了一眼,衛冬正握著手槍,對著林七夜微微一笑。


    鏘——!


    刹那間,一抹刀芒自雨宮晴輝的腰間閃出,在火浪中劃過一道圓弧,斬下了那失去了青燈的幻影頭顱。


    緊接著,又是幾隻妖魔從不同方向的火焰中閃出,咆哮著衝向跑在最前麵的林七夜。


    “比人多……”


    林七夜喃喃自語,他伸出手,在空氣中一按,九道絢麗的魔法陣光輝在他的身前閃爍,一道道穿著深青色護工服的身影自魔法陣中閃出,向著那些妖魔攔截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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