餘慈倒是沒想到斜刺裏殺出這一位,其實他對鑒寶什麽的是外行,真把一個寶貝放在他眼前,他也估不出價錢,他隻是意外發現這東西的有趣之處,來瞧瞧罷了。


    當這位女修靠近,餘慈的注意力倒是大部分轉了過來,畢竟在百川坊中,如此風姿綽約的美人兒也是難得一見。


    餘慈一生見過不少絕色,但大多都是真正的修行中人,真正花心思打理衣妝,盡力展現女姓風情的極少。細算來,赤陰是一個,但與其說是展現風情,不如說是追求完美,喜好奢華;慕容輕煙是一個,說她風情萬種也不過分,但那更像一種天賦;再就是眼前這位。


    任是誰見到眼前美人兒,都要眼前一亮。此女倒也沒有披金鑲玉,滿頭珠翠,一身短襦長裙,精美但顏色較素,並不張揚。可是細看便知,上麵織紋暗花,精致細膩,無不有絕頂巧工,且嬌靨如花,輕點香粉腮紅,又暈入紋理,與素麵無二。


    看得出來,她非常樂意成為眾人眼中的焦點,但又不屑於那種粗俗的炫耀,故而力求精致內斂,由此形成一種奇妙的矛盾和張力!


    餘慈也奇怪自己為什麽會想這麽多,但這種衍生出來的想法,或許是眼前女子樂於見到的,想到這裏,他也就心安理得,欣賞那花容月貌。


    兩人視線對上,女修唇邊逸出一絲若有若無的笑容,卻不和餘慈說話,依舊去問攤主:“這陰礦售價幾何?”


    遊蕊用習慣性的微笑,直麵那個仰起頭來的男子,一站一坐,她居高臨下,自然有心理優勢,不過那個男子神態倒也安然。這讓遊蕊覺得,這一場買賣或許要有些波折。


    所以她說話時就比較注意技巧。


    陰礦,什麽是陰礦?


    這裏麵的界定可就太廣泛了。簡言之,所以匯聚陰氣的礦石都可以稱之為陰礦,這裏有價值矩萬的重寶,也有扔在路邊都沒人撿的爛石頭。


    如此說法,就給後麵議價留出了空間——當然,她議價的對象決不是那個因為三位還丹人物齊聚攤前,就緊張得險些昏過去的鬼修。


    攤主確實感覺緊促,不是它沒用,而是鬼修對氣機的感機比尋常修士要敏感得多,它的修為充其量就是通神境界,陰氣尚不算凝練,也就是前麵三位將氣機收斂,否則一個外爍,它就要魂飛魄散了。


    這種情況下,它說起來話都很艱難,吱吱唔唔半晌,也沒說明白。


    餘慈見這模樣,搖了搖頭。


    其實他並沒有必得之心,換了平日,讓了也就讓了,說不能還能論論交情,交個朋友。可眼下的勢頭有些微妙,那橫插一手的美人兒看起來是比較高傲而強勢的,這種人隻要爭起來,往往不達目的,誓不罷休,而若是讓了,她說不定又看不起你,無論如何,朋友都沒的做,實在是頂難相處的一類人。而此時,陸青在後,要是縮得太快,也不知她會是個什麽想法。


    莫名地有了些患得患失之心,餘慈愈發地困惑了。不過他也是習慣了憑感覺行事,就問那可憐的攤主:“我對此物也有興趣,你不妨開個價?”


    說著,他和那女修的視線又對在一起,不管對方怎麽想,他笑了一笑:“原來都對此物感興趣,也是有緣,位道友請了,在下盧遁,這敢問如何稱唿?”


    是的,餘慈說了個假名字,這也是為了省事兒。ъimiioμ


    如今追魂的外號暫時是不能用了,而“餘慈”的原名,也因為劍園之事,頗有幾分名氣,說不定會惹來麻煩。所以幹脆就再換個假名,這名字乃是“魯鈍”的諧音,與“在下”、“敝人”等自稱合起來,頗有喜感,讓人印象深刻,倒是個不錯的掩護。


    果然,那女修微微一怔,便也是微笑,落落大方地道:“奴家姓遊名蕊,拙夫姓夏。”


    竟是有夫家了!餘慈有些意外,但禮數不缺,在四輪車上略一欠身:“哦,夏夫人。”


    這本該是極正常的稱唿,哪知女修聞言就有不悅之色。餘慈看得莫名其妙,你那種迴應,不就是讓人稱唿你為“夏夫人”麽?怎麽別人這麽說了,你還使臉色?


    餘慈便感覺此女在高傲高調之外,還有些喜怒無常兼不可理喻。一時間印象轉差,也不再多說,點了點頭,又看向攤主。


    經過這些時間的緩衝,攤主總算迴過勁兒來,盡力把鬼軀往後縮了縮,慢聲細語地道:“這個,小的不要貨幣之類,隻求換點兒東西。”


    它這麽說,餘慈和遊蕊眼中便有深意。想來,這不是攤主原來的價錢吧。


    被兩個還丹修士這麽注視,鬼修差點兒就尿了——如果它還有類似功能的話。不過它也鐵了心,明明是怕得要死,就是不改口,這也是典型的“北荒式”行事風格。


    兩人都懶得和它計較,因為它連當對手的資格都沒有。遊蕊便先問它:“換什麽?”


    這一句話,那鬼修便如奉綸音,大喜道:“有沒有鬼道修行典籍?”


    顯然這是它夢寐以求的東西,故而不假思索,脫口而出。聞言餘慈搖頭,顯然他是沒有的,也許影鬼手裏有,但層次上肯定是超出太多,太不劃算。


    遊蕊見餘慈的模樣,便是微笑,隨即取出一枚玉簡,擲到鬼修麵前:“這一部《無常法解》,雖是殘篇,但也能讓你修到‘承日見影’的地步,當然,能不能結丹,要看你的造化。”


    那鬼修一個激零,“承日見影”就是將陰氣凝如實質,日照出影,這已經是鬼修結丹前巔峰。它如今修為勉強算是通神中階,實際還要差些,有這法門,三十年內,是不用再為行修法門操心了!


    它激動得鬼軀都快維持不住了,哪還顧得上攤子,伸手要去抓,卻有聲音響在耳邊:“陰火劫不除,再好的法門,又有什麽用?”


    鬼修又是一個激零,傻在了當場。


    這一下,遊蕊和餘慈都是怔愣,隨後扭頭,去看剛剛開口的陸青。


    陸青首度開口,便一語擊中鬼修最致命處:“你是在明竅境界,服了鬼獄散後,強行衝關的吧,後來又長年服用此藥,在行將不治之前,自絕做了鬼修。是也不是?”


    也不用迴應,隻看它的表情,便知端倪。


    陸青又道:“鬼獄散確實可以刺激陰神,對鬼修也有好處,但那至少也該是通神中階,陰神初成之後,才好使用。你早早服了,陰火堆積,損傷神魂,便是棄生做鬼,也擺脫不了。這段時間,是不是覺得陰火焚身,消蝕修為,陰身難定,有散溢之狀?”


    至此鬼修哪還不明白,當即大叫一聲“上仙慈悲”,就跪下磕頭。


    遊蕊看陸青的眼神就有些不善,但陸青似乎全無所覺,平淡說話:“根子壞了,修煉已經來不及了。不如尋一些急就章的辦法……”


    “是的,是的,是這個道理。”鬼修點頭如啄米。


    陸青取出一個瓷瓶:“一顆陰羅丹如何,助你重塑鬼身,雖說修為要往下掉,但打牢基礎,也是好的。”


    “陰羅丹!”


    鬼修當然聽說過陰羅丹,知道這是鬼修塑形築基的上品,隻有那些真正財大勢大的人物,才有可能在修行鬼道之前,用上一顆,日後受用無窮。這又哪是“急就章”的法子,分明就是一勞永逸!他自然是千肯萬肯。


    遊蕊皺眉,她也是行家,之前隻是全沒把攤主當迴事兒,不免就失了先機,還丟了顏麵。要說她也有一些東西,可助鬼修消除隱患,但價值並不相符。她是有心較勁兒沒錯,但理智從來都占著上風,可不是專門來做冤大頭的。


    她又看陸青,心中奇怪,這個女人,衣著樸素,又在餘慈身後,低眉垂目,看著倒似是位美婢,可如今一語切中關鍵,又身懷陰羅丹這種靈藥,究竟是何方神聖?


    陸青將放著陰羅丹的瓷瓶扔過去,落在鬼修眼前。鬼修伸手去拿,但到半途,卻又僵住。


    陰羅丹是救命的靈藥,自然無比要緊,可是前麵幾十年辛苦,沒有合適修行法門的日子,它也是受夠了。就算是要了陰羅丹,沒有修行法門,接下來的日子,還不是照樣蠅營狗苟,憋屈難受?


    陰羅丹?《無常法解》?


    兩樣寶貝就在它前,小小的,卻比山嶽還重。


    鬼修難受得整個身子都要扭曲了,說它貪心不足也好,說它不知死活也罷,它真的就想著,能不能……能不能都給它?


    它的心思完全瞞不過人。遊蕊冷然一笑,也覺得厭了,現在攤主是糾結得很,可她自有評判的標準,陸青一句話便將她打落下風,她再為這種小事死撐,沒的失了身份。


    揮袖便要將《無常法解》收迴,偏在此時,四輪車上,餘慈輕咳一聲:“這陰礦,我們不要了。”


    ***********


    這,這也算是兩更吧,就是晚了點兒,大夥兒見諒,想穩定更新時間,還有幾天熬頭呢。求紅票!


    轟轟轟——!!


    接連幾團像素火焰爆發,將幾隻“神秘”的身形徹底淹沒,在火光中分解為漫天的像素,消散無蹤。


    林七夜用精神力將這一幕盡收眼底,對於衛冬的戒備放鬆了些許,他的精神力掃過前方,確認了幾隻從牆體中破出的“神秘”的位置後,迅速的選擇最優的突破路徑,繞開了它們的圍剿。


    “你真的不知道別的什麽線索了?”林七夜皺眉看向衛冬,“這些東西的數量太多了,如果再找不到出口,我們遲早會被耗死在這裏。”


    “這我真不知道……”衛冬苦笑著說道,“我隻知道這神社就是一處供奉妖魔的地方,那些石像都是日本本土的‘神秘’,不過我一開始以為這些隻是單純的石像而已,真的沒想到它們居然還能複蘇。”


    日本本土的“神秘”?


    林七夜若有所思。


    衛冬在進行日本“人圈”毀滅計劃之前,專門有研究過這方麵的內容,所以能認出這些是日本本土“神秘”,而林七夜在集訓營可沒有學的這麽細致,自然也就不會注意到這些細節。


    但當他聽到這句話的時候,腦中靈光一閃,像是想到了什麽。


    “你知道絡新婦嗎?”林七夜問道。


    “知道啊,也是日本妖魔傳說中的一種。”


    林七夜的雙眸頓時亮了起來。


    “你想到了什麽?”雨宮晴輝疑惑問道。


    “那句預言,‘絡新婦的石像底端,藏著離開死境的鑰匙’。”林七夜認真的說道,“這個地方沒有出口,後方還有大量的本土‘神秘’追殺,完全可以算的上是‘死境’,而這裏又有諸多石像複蘇……


    ‘絡新婦’,‘石像’,‘死境’三個要素都齊了,如果那句預言是指向這個情況的話,離開這裏的方法或許就藏在絡新婦的石像底端。”


    “前提是這個預言的結果是正確的。”雨宮晴輝提醒道。


    “我們沒有別的選擇。”


    雨宮晴輝陷入了沉默,片刻之後,他點了點頭,“那就賭一把。”


    “把絡新婦的樣貌特征告訴我,我試著找一下它。”林七夜一邊飛奔,一邊閉上了雙眼。


    在雨宮晴輝和衛冬的描述下,林七夜很快就找到了絡新婦石像的位置,那是一個半身蜘蛛,半身妖嬈女人的存在,此刻正要從牆壁中破出,身上到處都是密集的蛛網,一雙血紅色的眼眸正瞪大了在環顧著四周。


    隻是,她的位置與林七夜等人的逃離方向正好相反,也就是說林七夜想去到那裏,就必須迴頭殺穿那十幾隻正在窮追不舍的日本妖魔。


    當然,林七夜也可以直接【夜色閃爍】過去,但雨宮晴輝和衛冬不行。


    “在反方向。”林七夜深吸一口氣,“我們必須要闖過去。”


    雨宮晴輝將手放在了刀柄上,眸中閃過鄭重之色,雖然他無法使用禍津刀,但自身的刀術功底還在,不至於毫無戰鬥之力。


    而衛冬則從包中又掏出了一枚彈夾,塞進了手槍之中,同時左手握著一枚像素風的手雷,用牙咬下了保險,將銀環吐出,說道:


    “你開路,我們掩護你。”


    林七夜點了點頭,“好。”


    話音落下,三人同時停下腳步,迴頭麵對那十數隻咆哮衝來的日本妖魔,雙腳猛踏地麵,身形如箭般衝刺而出!


    林七夜將右手的直刀甩出,斬向為首的那隻妖魔,同時伸手在空中一招,一座龐大的召喚法陣再度張開。


    一抹白光閃過之後,一隻滿身繃帶的幼小身影落到了林七夜的肩膀上,抱住了他的脖子,微微歪頭。


    “木木,幹活了。”


    “嘿咻——!!”


    哢嚓嚓!!


    木木背後的繃帶飛快的鬆開,一枚枚鋥亮的掛載式導彈懸在它的身後,刺目的火光自導彈的尾端噴湧而出,唿嘯著飛向身後廊道中蜂擁而來的十數隻妖魔。


    “臥槽!”


    衛冬看到這一幕,瞪大了眼睛,脫口而出就是一句國粹,然後猛地捂住了自己的耳朵。


    轟——!!!


    三枚掛載式導彈在狹窄的空間內同時爆炸,巨大的衝擊力直接將周圍密密麻麻的房間撕成碎片,洶湧的火焰如浪潮般瞬間淹沒了那十幾隻妖魔的身影。


    與此同時,木木自林七夜的脖子一躍而下,身形急速膨脹成一座巨大的鋼鐵堡壘,橫在了三人之前,將熾熱的火浪隔絕在外。


    雨宮晴輝是親眼看過林七夜動用導彈的,但眼前的這一幕對衛冬來說,屬實有些超出理解範圍了……


    抬手就發射空對地掛載導彈?這生猛程度已經堪比會長了啊!


    待到火焰基本散去,鋼鐵堡壘如氣球般縮小,又變成了一個掛件般的木乃伊背在林七夜的身後,三道身影急速的穿行於火浪之間。


    幾道寒芒自火海中閃爍而出!


    即便木木的火力已經拉滿,但依然有幾隻妖魔自爆炸中存活,這些妖魔的故事傳播越是廣泛,力量便越強,此刻能夠從火光中衝出的妖魔,都不是像林七夜之前輕鬆秒掉的那些雜魚。


    一個手中提著青燈的幻影迎麵撞上林七夜,燈盞間的青光大作,這一刻林七夜周身突然彌漫出無盡的死氣,像是擁有生命般,瘋狂的鑽向林七夜的七竅。


    林七夜眉頭一皺,正欲有所動作,一聲槍鳴便從他的身邊響起。


    一枚像素子彈精準的擊中了幻影手中的青燈,將其直接化作漫天像素分解開來,環繞在林七夜周圍的死氣也隨之消散,林七夜轉頭看了一眼,衛冬正握著手槍,對著林七夜微微一笑。


    鏘——!


    刹那間,一抹刀芒自雨宮晴輝的腰間閃出,在火浪中劃過一道圓弧,斬下了那失去了青燈的幻影頭顱。


    緊接著,又是幾隻妖魔從不同方向的火焰中閃出,咆哮著衝向跑在最前麵的林七夜。


    “比人多……”


    林七夜喃喃自語,他伸出手,在空氣中一按,九道絢麗的魔法陣光輝在他的身前閃爍,一道道穿著深青色護工服的身影自魔法陣中閃出,向著那些妖魔攔截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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