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那麽一瞬間,眩目光芒使周邊修士的眼睛都花了一下,然後便看著這幾道強芒向周圍虛空亂流中飛射。


    餘慈耳畔猛然響起一聲低唿:“劍修遺寶!”


    受夏伯陽提醒,餘慈一下子認出來,那刺眼的強芒,其實就是各類法器甚至是法寶所放射出的灼灼靈光。沉劍窟主人不知做了什麽,竟然引動了這些原本埋藏在雪峰之下的寶貝,連綿的雪峰中間猛地騷動起來。


    能具備如此顯著的靈性之光,並能在靈性驅使下自發飛遁遠走的寶貝,起碼也是天罡地煞祭煉完成百層以上,接近大圓滿的水準,更何況還有“劍仙秘境”的加成?品質怎麽也要再上一個檔次,如次任何一件拿出去,都將是震動天下的奇寶。


    能抵擋這誘惑的,又有幾個?一眨眼的功夫,至少四五道人影飛射而出,撲向那些即將飛入亂流的物件。


    夏伯陽喃喃道:“不知是哪位前輩劍修?要是……”


    他心中已有了一份兒猜測,然而未等確認,旁邊香奴終於開口:“那不是劍修遺寶,是劍仙遺澤!”


    話音冷淡,卻因為其內容,充斥一種驚心動魄的力量。


    夏伯陽的唿吸變重了。


    可未等他有進一步動作,剛剛光柱衝天的雪峰上,驀地再起一圈奪目的光環,初始時便滲入了血紅顏色,刹那間擴散十裏方圓,隨即嗡然迸射,如在夜空中下了一場血雨,又似萬箭攢射,


    誰跳出來,誰接著!


    劍氣混染血殺之氣,轉眼把那四五道人影吞沒,夜空中隻剩下片斷的慘唿,很快消失不見。


    一時滿山死寂,隻有高空中血殺劍氣的嘯音撼動魂魄。


    吞沒了那些為財死的倒黴鬼,血殺劍氣如有靈性般收卷,在那些飛走的法器法寶衝入虛空亂流之前,一個個卷了迴去。


    看著灼灼靈光在血殺之氣中接二連三地黯淡下去,夏伯陽的臉色也在不自覺地變化,每一道靈光被吞掉,他眼角都跳動一迴,眼看著跳多了要麻木掉,眼睛卻突地一直,整個人就像是被慢慢扼緊了喉嚨,待到後來,幾乎就沒法唿吸了。


    順著他的視線,餘慈也遠眺過去。隻見那邊天際,一道法器靈光衝速極快,竟然逃過了血殺劍氣最初的收卷,一路狂飆,在血殺劍氣二度追去前,一頭撞進了虛空亂流之中。


    夏伯陽的眸子一時大亮。


    餘慈往雪峰上瞥了眼,一圈劍氣過後,沉劍窟主人收迴了大部門仍停留在雪峰上,沒有進一步的動作,似乎已經不屑去睬那樣東西。


    便是不去感應,餘慈也知道,周圍的氣氛又變了。


    他想了想,突地不打招唿,向後便退。


    “餘老弟哪兒去?”聲音緊隨耳畔,餘慈隻當沒聽到,速度不減分毫。然而作為還丹上階修士,夏伯陽的速度比他更快,甚至還有香奴,也是默不做聲地追上來。


    風聲激烈,夏伯陽後發先至,已經超了過去,身影交錯的瞬間,餘慈瞥去一眼,便能看到“誌在必得”這樣的情緒。


    和他一樣動作的,是幾乎所有進來界河源頭的修士。


    飛入虛空亂流的法器——甚至可能是法寶,已經奪去了他們的全副心神。虛空亂流是危險,可能夠安然到此,又有誰怕了?


    況且,同樣是搶一件寶物,一個是從那揮劍決浮雲,百裏聞劍聲的怪物手中搶,另一個是和其他幾個同樣的修為的人競爭,傻子都知道該做什麽選擇。


    耳中“轟”地一聲響,餘慈整身子都陷入到虛空亂流中。


    以他的修為,進入虛空亂流實在有點兒托大了。別說是他,就是夏伯陽這樣的,也要有一兩件強力的護體法器傍身才行。餘慈沒有那個,可他剛進入亂流外圍,就強行定住身子,以無瑕劍圈消解外力。


    這是他早早看好的一處位置,兩個鄰近的虛空並沒有徹底貼合,留下了一段寬約二十丈的中央地帶。與偌大的虛空麵積相比,這地帶隻是一根“頭發絲兒”,但也大大削減了虛空亂流的強度,使得餘慈勉可支撐。


    夏伯陽已經闖到虛空亂流深處,不見了蹤影,不過有點兒意外的是,香奴非但沒有深入,反而在餘慈旁邊安身。


    這片動蕩的虛空中,氣氛卻有些凝滯。


    “你對那東西沒興趣?”


    “餘仙長也是如此啊。”


    香奴口中“仙長”的稱謂,應是繼承自絕壁城那邊,當時也尋常,可在如今的情境下,就有點兒古怪了。


    餘慈嘿嘿兩聲,搖頭道:“他們去爭,是有能耐,我守在這兒,也隻不過是有點兒自知之明,以躲避風頭……也許,咱們兩個有點兒默契?”


    話音方落,這片拚接起來的虛空又一次受到強大外力的衝擊,也許是錯覺吧,空間整體都在晃動。可是還有肯定不是錯覺的事情發生了:


    “那就是個沒默契的!”


    血殺劍氣扭合成合抱粗的龍卷風暴,隻一擊便將一座七八丈高的冰岩連帶著它下麵藏著的倒黴鬼撕成粉碎。血肉的碎末摻在劍氣風暴中,微小得可憐,很快就被崩散的冰雪碎石淹沒了。


    看到這一幕,兩人沒有任何驚訝的表示。餘慈隻是用很微妙的語氣說話:“看哪,那家夥已經為大夥兒找好理由了。”


    是的,漏掉的劍仙遺寶可以算是沉劍窟主人對其他人的交待,像是對一群狗兒拋出根骨頭,意思就是:ъimiioμ


    去搶吧,別來煩我!


    在場的哪有蠢人?“狗搶骨頭”的戲碼,大約也是半真半假,至於唯一一個意圖僥幸的家夥,倒是非常完美地詮釋了不按“戲本子”來演的下場。


    餘慈扭過頭,對兜帽後的女修笑了一下。


    他的笑容還沒有完全擴散到臉上,驚天動地的轟響已經碾進了虛空亂空中。迴過頭去,他看到了之前還高聳的雪峰已經被打塌了半邊,亂石飛濺,又掀動了一場大雪崩,一時間整片山區都似是變了模樣。


    誰又招惹那怪物了?餘慈有些意外,但緊接著,咆哮聲已經穿透耳膜:


    “曲無劫,你出來!”


    血殺劍氣的風暴席卷大半個山區,雪峰一座接一座地崩塌,億萬鈞冰雪傾泄而下,又在灼熱的血殺之氣中蒸發殆盡,便是這樣,也遮擋不住沉劍窟主人的吼嘯:


    “這鬼地方憋屈吧?你出來啊!論劍軒主、無劫劍仙,你怕了?被打成了縮頭烏龜?哈!了不起的大人物,在這憋了一萬年你惱火吧?惱火你出來啊……”


    一聲聲吼叫堪比雷鳴,震得山區瑟瑟發顫。


    “他在害怕。”


    餘慈眉頭跳了跳,被一把聲音突然插進耳朵裏,他能將臉色保持到這種水準,已經相當了得:“他在害怕,你在幹啥?前輩?”


    那位當真是神出鬼沒,忽地又和餘慈聯係上了。隻不過旁邊還有一個香奴,交流起來很是辛苦——隻對餘慈一方而言。


    “他在害怕。他希望曲無劫留在這裏,傷勢未愈,任他宰殺,最起碼有一個正麵相對的機會。也許他從大梵妖王那邊尋到了什麽辦法,可惜,曲無劫不可能憋屈在這鬼地方一萬年,也隻有他,哦,還有玄黃那個笨蛋才會相信……”


    “呃,前輩……”


    那位沒給餘慈插話的機會,言語滔滔不絕:“這影子先前還誌得意滿,如今卻失態至斯,全因為受恐懼刺激所致,心緒顛覆,就這麽簡單。若曲無劫真的在此,現在有一萬種法子要他完蛋!”


    “前輩對人心很有研究?”


    “僅有的一點兒愛好,我向以能透析人心而自得。”


    稍頓,那位又笑:“你比之前態度要活潑一些,應該經了點兒事。”


    “……佩服!”


    餘慈不再搭話,他看到沉劍窟主人發泄了一通之後,又詭異地沉靜下去,久久不聞聲息,不知在幹些什麽。


    “他在梳理劍破虛空的脈絡,應該是尋找曲無劫的去向,又或者在已經開辟出來的各處虛空中做手腳。他的情緒變動得厲害,不像是自我調整,而是有人在背後推他,唔……”


    那位陷入長考,不再言語,但對沉劍窟主人情緒的解釋很有道理。不過餘慈則有另一個看法:這位貌似也有點兒興奮哪……話真多!


    餘慈隻在心裏說說,沒有開口。然後他發現,香奴正往前移動,已經要走出虛空亂流的範圍。


    轟轟轟——!!


    接連幾團像素火焰爆發,將幾隻“神秘”的身形徹底淹沒,在火光中分解為漫天的像素,消散無蹤。


    林七夜用精神力將這一幕盡收眼底,對於衛冬的戒備放鬆了些許,他的精神力掃過前方,確認了幾隻從牆體中破出的“神秘”的位置後,迅速的選擇最優的突破路徑,繞開了它們的圍剿。


    “你真的不知道別的什麽線索了?”林七夜皺眉看向衛冬,“這些東西的數量太多了,如果再找不到出口,我們遲早會被耗死在這裏。”


    “這我真不知道……”衛冬苦笑著說道,“我隻知道這神社就是一處供奉妖魔的地方,那些石像都是日本本土的‘神秘’,不過我一開始以為這些隻是單純的石像而已,真的沒想到它們居然還能複蘇。”


    日本本土的“神秘”?


    林七夜若有所思。


    衛冬在進行日本“人圈”毀滅計劃之前,專門有研究過這方麵的內容,所以能認出這些是日本本土“神秘”,而林七夜在集訓營可沒有學的這麽細致,自然也就不會注意到這些細節。


    但當他聽到這句話的時候,腦中靈光一閃,像是想到了什麽。


    “你知道絡新婦嗎?”林七夜問道。


    “知道啊,也是日本妖魔傳說中的一種。”


    林七夜的雙眸頓時亮了起來。


    “你想到了什麽?”雨宮晴輝疑惑問道。


    “那句預言,‘絡新婦的石像底端,藏著離開死境的鑰匙’。”林七夜認真的說道,“這個地方沒有出口,後方還有大量的本土‘神秘’追殺,完全可以算的上是‘死境’,而這裏又有諸多石像複蘇……


    ‘絡新婦’,‘石像’,‘死境’三個要素都齊了,如果那句預言是指向這個情況的話,離開這裏的方法或許就藏在絡新婦的石像底端。”


    “前提是這個預言的結果是正確的。”雨宮晴輝提醒道。


    “我們沒有別的選擇。”


    雨宮晴輝陷入了沉默,片刻之後,他點了點頭,“那就賭一把。”


    “把絡新婦的樣貌特征告訴我,我試著找一下它。”林七夜一邊飛奔,一邊閉上了雙眼。


    在雨宮晴輝和衛冬的描述下,林七夜很快就找到了絡新婦石像的位置,那是一個半身蜘蛛,半身妖嬈女人的存在,此刻正要從牆壁中破出,身上到處都是密集的蛛網,一雙血紅色的眼眸正瞪大了在環顧著四周。


    隻是,她的位置與林七夜等人的逃離方向正好相反,也就是說林七夜想去到那裏,就必須迴頭殺穿那十幾隻正在窮追不舍的日本妖魔。


    當然,林七夜也可以直接【夜色閃爍】過去,但雨宮晴輝和衛冬不行。


    “在反方向。”林七夜深吸一口氣,“我們必須要闖過去。”


    雨宮晴輝將手放在了刀柄上,眸中閃過鄭重之色,雖然他無法使用禍津刀,但自身的刀術功底還在,不至於毫無戰鬥之力。


    而衛冬則從包中又掏出了一枚彈夾,塞進了手槍之中,同時左手握著一枚像素風的手雷,用牙咬下了保險,將銀環吐出,說道:


    “你開路,我們掩護你。”


    林七夜點了點頭,“好。”


    話音落下,三人同時停下腳步,迴頭麵對那十數隻咆哮衝來的日本妖魔,雙腳猛踏地麵,身形如箭般衝刺而出!


    林七夜將右手的直刀甩出,斬向為首的那隻妖魔,同時伸手在空中一招,一座龐大的召喚法陣再度張開。


    一抹白光閃過之後,一隻滿身繃帶的幼小身影落到了林七夜的肩膀上,抱住了他的脖子,微微歪頭。


    “木木,幹活了。”


    “嘿咻——!!”


    哢嚓嚓!!


    木木背後的繃帶飛快的鬆開,一枚枚鋥亮的掛載式導彈懸在它的身後,刺目的火光自導彈的尾端噴湧而出,唿嘯著飛向身後廊道中蜂擁而來的十數隻妖魔。


    “臥槽!”


    衛冬看到這一幕,瞪大了眼睛,脫口而出就是一句國粹,然後猛地捂住了自己的耳朵。


    轟——!!!


    三枚掛載式導彈在狹窄的空間內同時爆炸,巨大的衝擊力直接將周圍密密麻麻的房間撕成碎片,洶湧的火焰如浪潮般瞬間淹沒了那十幾隻妖魔的身影。


    與此同時,木木自林七夜的脖子一躍而下,身形急速膨脹成一座巨大的鋼鐵堡壘,橫在了三人之前,將熾熱的火浪隔絕在外。


    雨宮晴輝是親眼看過林七夜動用導彈的,但眼前的這一幕對衛冬來說,屬實有些超出理解範圍了……


    抬手就發射空對地掛載導彈?這生猛程度已經堪比會長了啊!


    待到火焰基本散去,鋼鐵堡壘如氣球般縮小,又變成了一個掛件般的木乃伊背在林七夜的身後,三道身影急速的穿行於火浪之間。


    幾道寒芒自火海中閃爍而出!


    即便木木的火力已經拉滿,但依然有幾隻妖魔自爆炸中存活,這些妖魔的故事傳播越是廣泛,力量便越強,此刻能夠從火光中衝出的妖魔,都不是像林七夜之前輕鬆秒掉的那些雜魚。


    一個手中提著青燈的幻影迎麵撞上林七夜,燈盞間的青光大作,這一刻林七夜周身突然彌漫出無盡的死氣,像是擁有生命般,瘋狂的鑽向林七夜的七竅。


    林七夜眉頭一皺,正欲有所動作,一聲槍鳴便從他的身邊響起。


    一枚像素子彈精準的擊中了幻影手中的青燈,將其直接化作漫天像素分解開來,環繞在林七夜周圍的死氣也隨之消散,林七夜轉頭看了一眼,衛冬正握著手槍,對著林七夜微微一笑。


    鏘——!


    刹那間,一抹刀芒自雨宮晴輝的腰間閃出,在火浪中劃過一道圓弧,斬下了那失去了青燈的幻影頭顱。


    緊接著,又是幾隻妖魔從不同方向的火焰中閃出,咆哮著衝向跑在最前麵的林七夜。


    “比人多……”


    林七夜喃喃自語,他伸出手,在空氣中一按,九道絢麗的魔法陣光輝在他的身前閃爍,一道道穿著深青色護工服的身影自魔法陣中閃出,向著那些妖魔攔截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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