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接連挑釁數迴,星軌劍域的反製來得迅速又猛烈。


    森然劍氣從撞擊點迸發,瞬間擴散到整個背部,如雷擊一般,刹那間餘慈的背脊就整個地失去了知覺,可在肉身感覺喪失的同時,星軌劍域中蘊含的劍意,卻以更直接的方式,呈現在他的感應中。


    因為撞擊,肌體本能地一個收縮,但在餘慈的感應中,此時每一個肌肉紋理中都充斥著劍氣,收縮的已不是背肌,分明就是星軌劍域的力量在翻湧。


    就本能而言,這磅礴的力量是要將一切刺激到它的目標撕碎,餘慈正是在第一順位。


    然而,餘慈畢竟是不同的。在劍仙秘境中,他最大的優勢,就是因玄黃而帶來的“權力”,這裏等於是他的地盤,理論上,他可以借用秘境中的一切力量——隻要他有相應的水平。


    他抬起頭,因劍氣衝擊而充血的眼睛,盯緊了半空中的三人。


    那邊,盤皇三劍都是變色。他們已經知道玄黃的存在,自然明白此刻最大的威脅是什麽,當下身形一分,展開陰陽盤的深層變化。在三人中央,清濁陰陽之氣盤轉,蘊化殺機。內中更有一柄寶劍壓陣,使來無形無影,變化莫測,剛剛傷到餘慈的,正是此劍。


    “氣之始見而未見其形……這是太初無形劍!”


    當年沉劍窟主人反水,又在劍園潛伏萬載,其間不知盜走多少劍仙秘寶,這裏麵肯定有一部分流入他在外麵的根基,也就是盤皇宗內。這把太初無形劍應也是如此。玄黃又是惱怒,又是忌憚,忙把此劍的一些消息傳給餘慈知曉。


    此劍由一位上古劍仙,將太初之氣祭煉成劍胚,內蘊殺伐劍意,因為材質特殊,不同的人使出來,威力有霄壤之別,可是那無形無影的神通,卻最是煩人,就算當麵對上,也有七八成的可能被“暗算”掉。


    隻是對此餘慈並無反應,血紅的眼珠隻盯著天空那三位,明顯是在蓄力。


    “喝!”盤皇三劍一心先發製人,終於搶得先機,大氣嗚地一身唿嘯,二人所在區域大範圍扭曲,視線所及,一切場景都不能幸免,包括神魂感應,也有精準度下降之虞。


    就在這種情況下,陰陽盤中央,太初無形劍完全化入虛空,就深藏在扭曲的空氣中,無聲潛遊。


    “小心!”


    玄黃心念提醒已經很快了,但這邊心念方起,餘慈身上又是濺血,這次是切在了肩頸交接處。餘慈沒有做出抵擋的動作,他身上消融劍氣的鐵片發揮作用,至少卸去了九成以上的威力,而且盤皇宗的法門與太初無形劍質性不合,發揮不出此劍千分之一的鋒芒,否則餘慈早在第一波偷襲中給斬殺當場。


    又一劍未竟全功,布嵯三人便有些遲疑,他們是清楚運用太初無形劍的限製的。此劍雖是暗殺之上品,但運用一來耗費不小,二來威力也有些不成比例。


    他們三人心意相通,幾個念頭轉過,那邊太初無形劍又斬了一記,餘慈依舊是擋了下來,雖是血流如注,卻麵色不變,一對眼睛更是鮮紅欲滴,眉心中分明蘊著一股風暴,有擇人欲噬的兇性。


    “換家夥!”


    布嵯三人若是見到餘慈胸口處黯淡下去的鐵片紋路,或許會再試一次。可惜沒有假設,他們現在最需要做的,就是在餘慈借出星軌劍域的力量前,將其幹脆利落地斬殺!


    太初無形劍隱去,三人齊將自家佩劍抽出來,“陰陽盤”劍陣蓄積劍氣,嗡嗡作響,轉眼匯作一道強光,對著餘慈直照下去。這是“陰陽盤”中的“兩儀神光”,中者將遭陰陽二氣絞殺形神,便是一時抵擋住,也會引動“陰陽盤”雪崩一般的攻勢,三人合力之下,還丹上階修士也難幸免。


    可在強光臨頭之時,餘慈的身形一陣模糊,憑空不見。


    “上麵!”盤皇三劍的感應也算敏銳了,三人一起抬頭,隻見餘慈就像是一隻壁虎,貼著無形屏障向上遊動,又或者背脊上有著強大的吸力,無論哪個,對三人來說,都不是什麽好現象。


    陰陽盤立生變化,可是他們攻了三迴,也總該輪到餘慈反擊了。


    沒有什麽強絕的聲光效果——星軌劍域的重心已經偏到了中央區域,而且短時間內,想要完全切合劍意要求是不可能的,他幾乎是硬拽著星軌劍域中布置的劍意,扯出其統馭的力量來。隻有一點點兒……但足夠了!


    隻有一次震波,聲勢遠小於重器門首領前麵掀起的那兩迴,衝擊範圍隻在百尺之內,堪堪將盤皇三劍圈在其中,乍看去像一陣微風,拂麵而去。布嵯等三人都是一呆,緊接著,那拂麵的“微風”,瞬間化為滔天巨浪,拍擊而至,裏麵偏又有劍意無儔,最要命的是後麵陰狠的收卷之力,那分明就是要將他們拖到劍域殺伐區域內炮製!


    布嵯三人對星軌劍域也是頗有些了解的,一時都是大驚失色,待要提勁脫身,三重殺力已合在一處,一拍一卷之間,布嵯三人便覺得被千百柄利刃穿透,更有震力直抵五髒六腑,將裏麵攪得一團糟。


    三人齊齊噴血,“陰陽盤”劍陣也為之動蕩不休。


    見盤皇三劍的情狀,餘慈咬牙一笑,眼中血色絲毫不減。全不還手,被人連斬三劍,自他劍術有成以來,還是從未有過的事!更不要說前麵被重器門首領拿捏,糟糕的感覺一層層堆積,他麵上平靜,心中早燃起了燎原大火。


    挾著火氣,第二波衝擊又至,這一迴,他擎出了九曜龍淵劍符,當空一振,星空中劍音如蜂鳴,這是他已不滿足於單純地激發封禁之力,而是嚐試劍意相合,化彼力為己用。


    大氣開裂,夜空給斬開了十七八道長痕,可惜隻有兩道命中。


    盤皇三劍則是急轉陰陽盤,帶動身形盤轉,兩聲悶響之後,晨光擋住一記,卻是半條胳膊也給斬下,且極倒黴的,另一道劍痕,正是擊中三人劍意堆疊衍化的“陰陽盤”中心,穩固嚴密的劍陣核心瞬間洞穿,當即有崩潰之勢,餘力所及,又讓三人噴出一口血來。:筆瞇樓


    餘慈暗道一聲可惜。這是他運使外力,不夠圓融之故。以至劍生雷音,控製大有差池,若能控製得和平日使劍時一樣,盤皇三劍早給斬成了幾十段。


    心中雖是這麽想,他手上卻沒有緩上半點兒,待要再行出手,九曜龍淵劍符卻是崩聲碎裂,想來是承受不住巨大的力量,以至如此。餘慈也不在意,取符盤,重凝劍符,可就在這一耽擱的時候,盤皇三劍忽地對視一眼,隨後他們之間的距離驟然拉近,乃至於擠成了一團。


    臨近崩潰的陰陽盤強行運轉,巨大的盤轉扭曲之力卻是驟然強盛,便如一隻大磨盤,吱吱碾動。


    “磨盤”碾的是什麽?分明就是三人的血肉!餘慈也看得呆了,在盤轉扭曲之力的作用下,擠成一團的盤皇三劍,其肢體紛紛崩裂,肉沫鮮血橫流。


    “餘慈啊!”


    聽起來像是布嵯的嗓子,但尖銳得讓人心中發冷。餘慈如夢方醒,手中符劍成形,又是劍音爆鳴,十七八道劍光撕裂大氣,這迴卻是準確、密集得多,至少有六七道劍光交叉聚合,重重轟在那已經染了血的“磨盤”上。


    血光迸射,不知切入多深,但當血液噴濺之時,陰陽盤的扭曲之力卻是驟增,以至於無堅不催的劍氣被硬生生彈開,同時一股反震之力倒灌而迴,餘慈身前虛空猛地扭曲,他手上一震,劍符再度破碎,餘波及體,使他臉上一白。


    不知道盤皇三劍是用了什麽邪門的法術,餘慈也不多想,立刻將氣血震蕩壓下,依舊貼著星軌劍域,身形側移,同時再度牽引封禁之力,也不講控製之類,直接轟擊迴去。


    兩邊力量碰撞,氣機接觸,餘慈眉頭就是一跳,他分明感覺到,在陰陽盤中,似乎孕育著什麽東西。然後才是強勁的衝擊波,將這無生無死園的邊緣地帶,掃成平地。


    餘慈再閃,身在半途,那盤皇三劍仗著邪術,反倒放膽反攻。餘慈正要再動手,外圍牽引過來的封禁之力一陣波動,他心中微跳,認出這感覺,隻以為是布嵯等人的殺招,心頭一激,外圍劍氣護體,那東西的來勢卻一下子緩了,他猛然出手,將那東西伸手拿住。


    “不對,這太初無形劍怎麽露了形跡?”這旁出一手,完全是在本能的驅使下完成,等發現手感有異,才知道自己竟然是將那無形無影的寶劍抓在手中,“不是暗招,是化在空氣中,沒收迴去?”


    這當真是運氣了,可當餘慈垂眸去看,手中又哪有什麽寶劍,分明就是空的!


    倒是玄黃反應更快,歡唿一聲,在第一時間將一道心訣裹在心念之中,給餘慈發了過去,餘慈腦中一激,便覺得有百十行字流水般過去:“與原道師兄印證太初無形劍訣摹本,妹昊典敬上……什麽意思?”


    “前麵!”


    強烈的意念刺得餘慈一顫,恰在此時陰陽盤的扭曲之力衝擊過來,他想也不想,借著玄黃的力量發動,法訣恰好“對症”,餘慈就感覺到,手中感覺一下子無比實在起來,旁的則顧不上多想,正好前方盤皇三劍麵目扭曲,他心意一動,手中實在之物已經微聲共鳴,和他心中劍意彼此相激。


    餘慈便覺得自家心念倏然延伸,那“血磨盤”之中,布嵯的扭身的身形纖毫畢現。循氣機在其周身一掃,他已是心中有數,剛一動念,手中就是空空如也。


    遠方,布嵯正是咬牙發力的時候,卻猛地一呆,臉麵之上,一道紅線當中劃開,血光迸濺!


    **********


    無地自容,默默遁走。


    轟轟轟——!!


    接連幾團像素火焰爆發,將幾隻“神秘”的身形徹底淹沒,在火光中分解為漫天的像素,消散無蹤。


    林七夜用精神力將這一幕盡收眼底,對於衛冬的戒備放鬆了些許,他的精神力掃過前方,確認了幾隻從牆體中破出的“神秘”的位置後,迅速的選擇最優的突破路徑,繞開了它們的圍剿。


    “你真的不知道別的什麽線索了?”林七夜皺眉看向衛冬,“這些東西的數量太多了,如果再找不到出口,我們遲早會被耗死在這裏。”


    “這我真不知道……”衛冬苦笑著說道,“我隻知道這神社就是一處供奉妖魔的地方,那些石像都是日本本土的‘神秘’,不過我一開始以為這些隻是單純的石像而已,真的沒想到它們居然還能複蘇。”


    日本本土的“神秘”?


    林七夜若有所思。


    衛冬在進行日本“人圈”毀滅計劃之前,專門有研究過這方麵的內容,所以能認出這些是日本本土“神秘”,而林七夜在集訓營可沒有學的這麽細致,自然也就不會注意到這些細節。


    但當他聽到這句話的時候,腦中靈光一閃,像是想到了什麽。


    “你知道絡新婦嗎?”林七夜問道。


    “知道啊,也是日本妖魔傳說中的一種。”


    林七夜的雙眸頓時亮了起來。


    “你想到了什麽?”雨宮晴輝疑惑問道。


    “那句預言,‘絡新婦的石像底端,藏著離開死境的鑰匙’。”林七夜認真的說道,“這個地方沒有出口,後方還有大量的本土‘神秘’追殺,完全可以算的上是‘死境’,而這裏又有諸多石像複蘇……


    ‘絡新婦’,‘石像’,‘死境’三個要素都齊了,如果那句預言是指向這個情況的話,離開這裏的方法或許就藏在絡新婦的石像底端。”


    “前提是這個預言的結果是正確的。”雨宮晴輝提醒道。


    “我們沒有別的選擇。”


    雨宮晴輝陷入了沉默,片刻之後,他點了點頭,“那就賭一把。”


    “把絡新婦的樣貌特征告訴我,我試著找一下它。”林七夜一邊飛奔,一邊閉上了雙眼。


    在雨宮晴輝和衛冬的描述下,林七夜很快就找到了絡新婦石像的位置,那是一個半身蜘蛛,半身妖嬈女人的存在,此刻正要從牆壁中破出,身上到處都是密集的蛛網,一雙血紅色的眼眸正瞪大了在環顧著四周。


    隻是,她的位置與林七夜等人的逃離方向正好相反,也就是說林七夜想去到那裏,就必須迴頭殺穿那十幾隻正在窮追不舍的日本妖魔。


    當然,林七夜也可以直接【夜色閃爍】過去,但雨宮晴輝和衛冬不行。


    “在反方向。”林七夜深吸一口氣,“我們必須要闖過去。”


    雨宮晴輝將手放在了刀柄上,眸中閃過鄭重之色,雖然他無法使用禍津刀,但自身的刀術功底還在,不至於毫無戰鬥之力。


    而衛冬則從包中又掏出了一枚彈夾,塞進了手槍之中,同時左手握著一枚像素風的手雷,用牙咬下了保險,將銀環吐出,說道:


    “你開路,我們掩護你。”


    林七夜點了點頭,“好。”


    話音落下,三人同時停下腳步,迴頭麵對那十數隻咆哮衝來的日本妖魔,雙腳猛踏地麵,身形如箭般衝刺而出!


    林七夜將右手的直刀甩出,斬向為首的那隻妖魔,同時伸手在空中一招,一座龐大的召喚法陣再度張開。


    一抹白光閃過之後,一隻滿身繃帶的幼小身影落到了林七夜的肩膀上,抱住了他的脖子,微微歪頭。


    “木木,幹活了。”


    “嘿咻——!!”


    哢嚓嚓!!


    木木背後的繃帶飛快的鬆開,一枚枚鋥亮的掛載式導彈懸在它的身後,刺目的火光自導彈的尾端噴湧而出,唿嘯著飛向身後廊道中蜂擁而來的十數隻妖魔。


    “臥槽!”


    衛冬看到這一幕,瞪大了眼睛,脫口而出就是一句國粹,然後猛地捂住了自己的耳朵。


    轟——!!!


    三枚掛載式導彈在狹窄的空間內同時爆炸,巨大的衝擊力直接將周圍密密麻麻的房間撕成碎片,洶湧的火焰如浪潮般瞬間淹沒了那十幾隻妖魔的身影。


    與此同時,木木自林七夜的脖子一躍而下,身形急速膨脹成一座巨大的鋼鐵堡壘,橫在了三人之前,將熾熱的火浪隔絕在外。


    雨宮晴輝是親眼看過林七夜動用導彈的,但眼前的這一幕對衛冬來說,屬實有些超出理解範圍了……


    抬手就發射空對地掛載導彈?這生猛程度已經堪比會長了啊!


    待到火焰基本散去,鋼鐵堡壘如氣球般縮小,又變成了一個掛件般的木乃伊背在林七夜的身後,三道身影急速的穿行於火浪之間。


    幾道寒芒自火海中閃爍而出!


    即便木木的火力已經拉滿,但依然有幾隻妖魔自爆炸中存活,這些妖魔的故事傳播越是廣泛,力量便越強,此刻能夠從火光中衝出的妖魔,都不是像林七夜之前輕鬆秒掉的那些雜魚。


    一個手中提著青燈的幻影迎麵撞上林七夜,燈盞間的青光大作,這一刻林七夜周身突然彌漫出無盡的死氣,像是擁有生命般,瘋狂的鑽向林七夜的七竅。


    林七夜眉頭一皺,正欲有所動作,一聲槍鳴便從他的身邊響起。


    一枚像素子彈精準的擊中了幻影手中的青燈,將其直接化作漫天像素分解開來,環繞在林七夜周圍的死氣也隨之消散,林七夜轉頭看了一眼,衛冬正握著手槍,對著林七夜微微一笑。


    鏘——!


    刹那間,一抹刀芒自雨宮晴輝的腰間閃出,在火浪中劃過一道圓弧,斬下了那失去了青燈的幻影頭顱。


    緊接著,又是幾隻妖魔從不同方向的火焰中閃出,咆哮著衝向跑在最前麵的林七夜。


    “比人多……”


    林七夜喃喃自語,他伸出手,在空氣中一按,九道絢麗的魔法陣光輝在他的身前閃爍,一道道穿著深青色護工服的身影自魔法陣中閃出,向著那些妖魔攔截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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