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到秦舞陽和秦舞陽的媽媽夏杏娟得知消息趕過來時,已經是七天後了。


    或許是當老師的職業病,也許是慈母心性,夏杏娟每隔幾天總要打電話問問侄女的情況,但這次接電話的卻是抽抽泣泣的弟妹,說了這麽個出人意料地消息,聽弟妹說了事情的始末後,她立即趕了過來。


    秦舞月麵無表情的躺在床上,眼眶深陷,眼睛呆滯,本來圓潤的臉頰也癟了下去,原本黑亮的頭發幹澀蓬亂的堆在一側,手上正打著點滴,有人進出她也不會有反應,隻是偶爾眨眨眼,轉轉頭,她不說話,也不吃不喝,整個人就像個木偶,沉睡在她自己的世界裏。


    秦媽媽頭發花白,臉色晦暗,似乎一下老了好幾歲,在旁抹著淚,“出事後就沒吃喝過,先前還老鬧著要跳樓,這兩天不吵不鬧了,就是不聲不響的躺著,我是眼都不敢合,就怕……這樣下去可怎麽得了啊?我們就這麽個女兒……馬誌明他媽來過幾次,那個女的一直賴在他家,馬誌明到哪她也到哪,……那個沒良心的,前天過來被我轟走了,既然沒解決,他居然還好意思過來,哼!身後跟著那個不要臉的拖油瓶,還不夠給人添堵的呢!”


    原來活潑可愛的小姑娘突然像個紙紮的人似的沒有了生機,夏杏娟看著這觸目驚心的一幕不由潸然淚下。


    秦舞陽一聽到消息就炸了,看見小月的樣子後更是怒發衝冠,黑著臉捋著袖子準備出門。


    知子莫若母,夏杏娟見他要往馬家去,趕緊叮囑一句:“打人別打臉,往肉多的地方下手!”


    嚇得秦舞陽打了個趔趄,一向斯文,主張能動口的時候絕不能動手的媽媽居然主動教唆他?他挺直腰背,殺氣騰騰衝到馬家,二話不說把馬誌明狠揍了一頓,尼瑪的,小子真不是東西!教你腳踩兩隻船,我把你小子揍得上不了船。敢欺負他的妹妹,瞎了你的狗眼!


    那個不要臉的女人還跑上來假惺惺的擋在馬誌明麵前,尼瑪的,他毫不客氣地順手給了她一個耳光,“老子不打女人,今天破個例。”這種不要臉的貨色就是該教訓!就知道她是個欺軟怕硬的貨,立馬屁都不敢放的躲到一邊去了,就這種外立麵架構裝修檔次,給自家妹子提鞋都不配!


    臨走他指著狼狽不堪的馬誌明撂下狠話:“我妹妹沒事算你小子走運,要是有個三長兩短的我饒不了你!”既然這兩個天聾配地啞要往一塊湊就湊去,但願他們從此吵到天崩地裂哀到海枯石爛一輩子雞犬不寧,他的妹妹自會有更好的男人嗬護疼愛!別說哥粗野,隻是人都有自己的底線,元芳,你怎麽看?


    夏杏娟溫柔的給秦舞月梳理了頭發,又用溫熱的水輕輕的敷著她手臂上瘀青的針孔,“小月啊,你是不是累了想歇歇?歇了幾天了,有沒有輕鬆些?大媽媽知道咱小月是個溫柔善良的好孩子,聽著我說話呢,小月最聽大媽媽的話了,對不對?大媽媽知道你和馬家那孩子談戀愛都好幾年了,感情很深,縱然出了意外,你還是喜歡他愛著他,大媽媽都理解。咱們的小月這麽可愛,是不是想不通他怎麽變心了呀?小月啊,人的一生長長幾十年,本來就充滿變數,馬家那孩子又是個充滿好奇喜歡嚐鮮的男生,隻要能帶給他樂趣,他就會去追逐,小月啊,不要為了別人的錯誤而懲罰自己。人生沒有永遠的愛情,沒有結局的感情,總要結束,不能擁有的人,要學會忘記。”


    她輕聲細語的,神態溫柔而恬靜,“小月,人的一生不可能一帆風順事事如意,走了這個無緣的愛人,那就慢慢等待命定的那個與你共度一生的人。即使這一刻你失去了愛情,你還有友情,親情,你看爸爸媽媽,為了你,頭發花白一夕間蒼老,掌上明珠被人輕賤,他們的心裏比你還要痛上十倍百倍,小月啊,別為了不值得的人輕賤自己的生命,輕忽了真正愛你的親人!”她輕揉著舞月的臉頰,慈愛的看著舞月的臉微笑著,“愛既已成陌路,就放愛一條生路吧。”


    秦舞月嘴唇微微的抖動著,一滴淚緩緩,緩緩地滑出眼角,她費力的轉頭看著夏杏娟,看著她溫柔的望著自己,和她身後皮膚鬆弛眼睛凹陷像霜打了的菜葉一樣的母親,一臉焦急卻又寵溺討好的衝著自己微笑的秦舞陽,嘴唇急遽的顫抖著,淚也越流越兇,“大媽媽……”她哭出聲來,越哭越大聲,越哭越傷心,越傷心越哭,歇斯底裏,撕心裂肺。


    夏杏娟俯身輕摟著她的肩背,一直溫柔的微笑著,柔聲撫慰著,“小月,想哭就哭吧,好好的哭一場,哭完了一切也就過去了,好孩子。”


    可憐的孩子,秦媽媽含著淚欣慰的笑了,哭出來了就能放下了吧?


    “小月,哥一直在你身後。”秦舞陽溫和而堅定。


    任何終了的感情,任何無望的愛意,時間會讓兩個人由陌生到親密,距離把心拉近,可是最終,還是要迴歸到陌生,沒有了愛人,她還有這些親人,血肉相連,休戚與共。大哭了一場後,終於安靜下來的秦舞月含著淚點著頭,“嗯。”


    夏杏娟又端了熬好的稀粥喂了她兩口,餓了那麽多天,腸胃受不住,隻能稍稍進點流食。


    有些事不是不問不想就可以不在乎的,轉身離開總好過這樣也許對那個人來說隻是無關痛癢若無其事的堅持,既然人家蘇悅心已經瘋狂的迷戀上馬哥哥立誌成就一個傳說了,自己這個小月月又沒有叫李剛的爸爸來扭轉乾坤。秦舞月歎了口氣,“大媽媽,他的苦衷不是能讓我接受的等待理由,既然我的痛苦他不在乎,那麽我的世界,他就該被驅逐,大媽媽,你跟他去說吧,我們分手,從此各奔東西吧!”既然馬誌明不是自己想要的綠洲,又何必留著這個海市蜃樓!


    夏杏娟摸了摸她的頭,“好!放棄了就不要後悔,失去了就別再迴憶,你還年輕,好好過!”


    秦舞陽擊掌,“對,小月,做得好,高姿態的退出,成全他們不要臉的幸福。”


    等秦爸爸下班到家,一家人細細商量了下,然後秦爸爸和夏杏娟秦舞陽一起去了馬家,正式宣告分手。馬家的三個正式成員極力挽留申明立場,一個未入籍的在旁剝手指甲暗喜。夏杏娟發揮學生時代參加辯論賽的口舌與氣魄,以及在課堂上訓導學生的精神和耐力,出口成章,有理有據,字正腔圓,抑揚頓挫,把馬家一家子說的麵紅耳赤羞愧難當。三人也不管馬家老的捶胸頓足,小的垂頭喪氣,反正兩家也沒有太多經濟上的糾葛,寫下協議:把戒指交還給馬家,至於人情往來及禮節就彼此掠過不提。秦爸爸率先代表舞月簽字,秦舞陽又逼著馬誌明簽了字,兩清!從此男婚女嫁各不相幹!


    夏杏娟鄙夷的看了眼縮在牆角的蘇悅心,昂首挺胸和兩個護駕的男人一起退場,這馬家的小子夠腦殘的,留著這個貨在家,還想著能繼續婚約,真是白日做夢!馬家那老倆口看不上那白貼的,又做不了兒子的主,還想留著咱小月做備胎,天下能有這麽美的事?


    秦舞陽心悅誠服的恭維著母親:“媽,你真牛!”


    夏杏娟雙眼看天,“那是!”又順手拿這現成的反麵教材教育兒子,“看見了吧?就是有麻煩自動找上門的吧?所以我以前就告訴你,男人,談戀愛要擦亮自己眼睛,還要管住自己的下半身!有些人,有時候,還是保持簡單的關係為好,是對他人的尊重,也是對自己的負責。即使過了分寸,也要果敢堅決當斷則斷,否則就反受其亂吧。”所以她是提前告誡兒子的,與女朋友有親密關係正常,但不能同居,不能帶入家中居住,做足安全措施,不許出意外,以免傷害女孩子也避免麻煩牽扯。“情之一字,最是傷人傷己啊!”


    秦舞陽深以為然,“我一直堅決執行著的。”母親口若懸河滔滔不絕媲美唐僧念經的訓人架勢他實在不敢領教,所以她定下的方針原則他基本上都是遵守的。而麵前這活生生差點就血淋淋的案例更讓人警醒並引以為戒。


    流年似水經不起平淡,浮生若茶挽不迴從前,雖說好放手了,但感情畢竟不能像鬧鍾,一按就停了,崩潰了的世界總要花時間重建,秦舞月“裸辭”後萎頓在家做起了居裏夫人。


    而那邊廂,馬誌明掙紮了許久還是在即將升級當爹前就範了,秦舞陽趕在他洗具前把秦舞月送到了鄉下爺爺奶奶的住處,是他父母給兩位老人置辦的養老養生之地。鄉下空氣清新,民風淳樸,秦舞月慢慢的會出門走動,後來秦舞陽又搗騰著勸她去了楚韓的店裏幫忙。人生沒有永遠的傷痛,再深的痛,時間自會讓傷口慢慢痊愈。秦舞月在楚韓的火熱情懷的偎貼下漸漸走出了橡皮人狀態,現在的幸福不必多說,明眼人都看得出來。


    聽完秦舞月娓娓道來的長篇“詭秘”奪情劇情,師盈默然著,也就是說,她的好友蘇悅心也喜歡上了馬誌明,羨慕嫉妒恨裏暗生心思。某天她狐假虎威,約馬誌明吃飯。酒足飯飽後又弱柳扶風,嬌嬌怯怯的讓他送迴出租屋,然後溫香軟玉滿懷,佳人媚眼含羞脈脈深情的告白,於是成就了酒後亂性的狗血戲碼。事後,馬誌明想水過無痕,隻當一場春夢,但蘇悅心是一藤,細細密密的纏繞上了他這棵樹。更坑爹的是,春風幾度,良種沃土,蘇悅心懷孕了,於是馬誌明直接囧了……怪不得那時她很少有消息,原來是被顛覆了,愛人要結婚,新娘是閨蜜,能想象當時的她有多麽的傷痛,愛有多深,痛便有多濃!


    秦舞月也靜默著,時間會慢慢沉澱,有些人會在你心底慢慢模糊,學會放手,幸福需要自己的成全,盡管已經走出來了,但曾經刻骨銘心的苦痛,如今道來總餘淡淡的苦澀。


    已經走出了好遠,暮色已深沉,月亮慢慢的爬上天際。


    “出這麽大的事,當初你怎麽不告訴我啊?”師盈埋怨,“我們這麽多年的朋友,這麽痛苦的時候就應該告訴我,就算不能替你分擔,好歹陪你共同度過呀。”


    “承諾一個人遵守是笑話,兩個人遵守才是幸福。”秦舞月苦笑,“我自己不幸,何苦攪得你也不得安靜?”


    師盈停下了腳步,側身扶著舞月瘦削的肩膀,“小月,所有的苦痛都已過去,你以後一定會過得很好的。我看楚韓很著緊你,”吃飯時楚韓對舞月的照顧細心而體貼,卻又是自然而隨意的,那是種深入心神的關愛。“你一定會幸福的。”


    提起楚韓,秦舞月的眼中漾起滿滿的溫暖,“是,他一直很愛護我,要不是他,我真不知道什麽時候才能像如今這樣的開懷?”


    “那就好好珍惜這份緣吧,你們馬上也要成婚了。而我的他,還不知道被丘比特扔在哪呢。”師盈溫柔的拿自己開涮著,轉開話題,兩人相攜著往迴走。


    秦舞月微笑,“你也會幸福的,我不是說給你介紹嗎?哎喲!……”她突然驚叫了一聲,終於想起來要給盈盈推介自己老哥的,“盈盈,你看我哥怎麽樣啊?他也單身哦。如果你和他交往,做我嫂子,那我們就一直能在一起哦。”


    師盈啞然失笑,“真是!你以前不說你哥一直是名草嗎?他還沒結婚?”和她哥戀愛那不是成她嫂子了?她才不要平白被叫老了,要知道舞月比她大哦。


    秦舞月扁了扁嘴,“是啊,他就是被摜壞了,挑到現在都還單著,寂寞的五毛。”其實老哥當年就應該能見師盈的,隻是師爸爸太寶貝女兒,每次總是早早的接送,而她老哥當年太炙手可熱,雖然想一睹美人芳容,卻也不是太熱衷,於是總是錯過。


    “過盡千帆的哪看得上咱呀,何況我也不可能拋下父母到這裏來。”師盈微笑著揚了揚眉,“我還是慢慢尋摸吧,期待有一天也能遇上月老紅線紮著的那個人。”


    “那幹脆找個帥哥跟你迴去好了。”秦舞月也不在意,緣分這個東西是妙不可言的,也許老哥和師盈就是沒緣分,兩個寂寞的五毛就是湊不成一塊,不過老哥這個五毛寂寞了也沒多久哦,所以她很沒兄妹情的大力推銷起別人來,“楚韓有幾個朋友都未婚哦,而且條件都還可以,當然跟你們那邊是沒法比的,不過你可以先看看嘛,如果有中意的我鼓勵你拐迴家去。”


    師盈輕掐她一把,“喂,美女,我是來旅遊的,來參加你婚禮做你伴娘的,怎麽盡想著讓我豔遇呀?”


    秦舞月哈哈笑,剛才的陰霾完全散去,“那又不衝突,要不是怕愛女如命的師爸爸殺上門來,你在這跟我一起結婚我都舉雙手雙腳讚同。”


    月色柔和,星光閃耀,看來明天又是好天氣,正是春光燦爛好時節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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