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火已經撲滅了。”


    李公甫勉強咧嘴笑了笑,安慰道:“雖然火勢很大,但大部分被燒的都是前院,保安堂藥鋪卻並沒有太多的損失,相信明日再找人修整一番,三五日之內便可重新開業,絕對不會影響那些瘟疫病人看病。”


    “太好了!”


    這個消息對於近日連接被打擊的許漢文來說,也算是一劑強心針,瞬間令他將死之心又恢複了過來。


    “那有沒有查清楚到底是怎麽迴事?”


    “是不是人為縱火?”


    許漢文雙眉皺了一皺,一本正經的望著李公甫詢問,言詞之間似乎已經認定這是一起陰謀了。


    “不是人為,是妖為。”


    李公甫苦笑著聳了聳肩,在腦海中整理了一下邏輯思維,理性分析道:“現在已經可以確定,這把火是精怪暗中所放,所以無論咱們如何澆水,都絲毫不能減輕火勢。”


    “好在有一個年輕的小和尚及時出現,他手持一柄佛門法器,幻化出無數的靈氣從而撲滅了這場妖火。”


    “若是沒有他出手的話,你的藥鋪可能就真的付之一炬了。”


    “小和尚?”


    “莫不是法海禪師?”


    許漢文麵色一喜,數日來遍尋不得的法海,終於又露頭了。


    此人的出現,也就意味著希望的誕生,自從那日在龍井山中見過法海精妙的劍訣之後,許漢文已經認定他就是拯救杭州的救星。


    “我也不太清楚。”


    李公甫迷茫的搖了搖頭,嘀咕道:“那小和尚來得快,去得也快,撲滅了藥鋪的大火之後,轉身就離開了,連一個名號也沒有留下。”


    “但根據你那日的描述,想來這個身著灰褐色僧袍的小和尚,應該就是在在龍井山中救你性命的法海!”


    “太好了。”


    許漢文嘴角一揚,雙眼之中露出一絲絲的剛毅之色,嘴裏則嘀咕道:“這精怪三番四次害我性命,今日又將來引到黃龍洞的山上,欲將我殺之而後快。”


    “幸而我命大,不知被誰給救了下來,這才撿了一條命。”


    “如今三番四次害我不死,便是我許漢文采取反擊行動的時候了!”


    說這番話的時候,一向老實忠厚的許漢文,眼神之中居然也閃過一絲狠厲的神色,顯然,這些精怪三番四次的挑釁,已經徹底勾起了他心中的怒火。


    所謂兔子急了也會咬人,更何況還是博學多識的許漢文,他當然不可能坐以待斃。


    “那……”


    “漢文,你打算如何反擊?”


    其實這也是李公甫一直期待的時刻,因為這段時間由於精怪在城裏大肆的擄掠女童,導致李公甫辦案不利,被知府給處罰了好幾次,屁股更是挨了好幾次板子,他也早就已經十分憋屈了。


    今晚苦心經營的藥鋪又被燒掉,更是令這位杭州的總捕頭內心憤怒不已。


    如今聽聞許漢文有了對策,自然也是有些激動不已。


    “姐夫,我記得你前段時間就已經懷疑城裏的這些怪事,皆是由精怪所為,隻是你向知府稟告之後,知府不相信這些怪力亂神之說,所以這才導致案情一直沒有進展對嗎?”


    許漢文眼珠子微微一轉,望著李公甫饒有興趣的詢問,神情倒是頗為淡定,顯然已經是成竹在胸了。


    “對啊,這件事情我向知府諫言兩次,知府非但沒有采納,反而認定我在傳播怪力亂神之說,以此來掩蓋自己的失職,從而要處罰於我。”


    “也正因為如此,咱們才隻能這樣漫無目的幹耗著,否則一早就上靈隱寺去請高僧下山來除妖了,又何必如此愁眉不展?”李公甫不滿的皺了皺眉,心中對於知府的一些做法,早就已經頗有微辭了,隻是礙於對方是頂頭上司,也就敢怒不敢言罷了。


    “很好。”


    許漢文狡詰一笑,沉聲道:“姐夫,明日一早你帶人到黃龍洞山腳下的樹林中找一找,那裏有一條被斬成兩截的蜈蚣,粗約半個水桶大小,長約三米有餘。”


    “你帶人將這條死掉的大蜈蚣給帶迴公堂,人證物證俱在,容不得知府老爺不相信。”


    “屆時你再借機提議,派人上靈隱寺去請高僧下山除妖,我想知府肯定會毫不猶豫的應允。”


    “當真有那麽大的蜈蚣?”


    雖然李公甫一直以來都很相信自己的小舅子,但此刻他說的話畢竟有些匪夷所思,所以一時間還有些猶豫不訣。


    畢竟在李公甫這個凡人的認知裏,見過最大的蜈蚣也不過是筷子大小罷了,至於長度也頂多與鞋底相當,怎麽可能會長到三米有餘呢?


    如此巨大的蜈蚣,那豈不是已經成精了?


    “漢文,莫非你白天去過黃龍洞一帶走動?”


    “這傷也是在黃龍洞留下的?”


    憑著多年的捕頭經驗,李公甫一臉凝重的追問起來。


    “沒錯。”


    許漢文倒也不加隱瞞,當場便將自己在黃龍洞所見所聞一一道來,半句也沒有掩飾。


    末了,他又再度強調:“我大致可以確定,樹林裏那條巨大的蜈蚣,就是前幾日在龍井山中追殺我的蜈蚣精。”


    “隻是當時我暈了過去,也不知道是誰殺死了蜈蚣精,若是叫我知道的話,定然得好好感謝人家一番才對。”


    “唿……竟還有這等事!”


    聽完許漢文所言,許嬌容和李公甫皆忍不住長唿一口氣,心中直唿慶幸。


    這許漢文兩次三番在蜈蚣精的追殺之下逃生,確實也算是福大命大了。


    “漢文,既然山中有那蜈蚣精的屍體,那一切就好辦了。”


    “我明日一早就帶人去將那蜈蚣精的屍體撿迴來,然後讓知府親自派人上靈隱寺中請高僧下山除妖。”


    “有了靈隱寺的幫助,相信很快就能將殘害女童的精怪給揪出來。”


    “同時……”


    說到這裏李公甫又話鋒一轉,謹慎的說:“若我沒有料錯的話,那法海小禪師,極有可能也在靈隱寺中暫住,否則這幾日我派人尋遍了整個杭州城,怎麽也沒有他的蹤影呢?”


    “想必他就在靈隱寺的佛門之中清修,所以咱們才找不到他的!”


    “正是如此!”


    見姐夫已經領會了自己的意思,許漢文坦然的咧嘴笑了笑,盡管舊傷未愈又添新傷,但這幾日壓在心頭的重擔,反倒是減清了許多。


    且說法海在錢塘門撲滅那場大火之時,就已經察覺到了這場大火並非尋常的凡火,而是一把妖火。


    尋常的凡火隻需要用水就可以直接撲滅,而藥鋪那場大火因為摻雜了精怪的法力在其中,所以任憑眾人如何救火,最後也是功虧一簣。


    法海意識到了有精怪在背後作亂,所以利用道門罡氣將妖火鎮住之後,甚至來不及受一眾鄉鄰的頂禮膜拜,就第一時間朝著妖氣遁走的方向追了過去。


    此時天色已經完全黑了下來,在微薄的妖氣指引下,法海一路追到了西湖邊的孤山之下,最後妖氣被西湖邊的水氣掩蓋,乃至完全消失無蹤。


    法海有些不滿的皺著眉頭在孤山轉悠了一圈,再無任何妖氣的蹤跡,心中頓感憤懣不已,前幾日的小蜈蚣精也是借著西湖水氣隱藏妖氣從而在他眼皮子底下逃走的。


    這一次在城中作亂的小妖,居然又因為西湖的水氣而逃遁,同樣的事情接連發生了兩次,法海就算再豁達也不免有些生氣了。


    更何況他還是天才少年出道,年紀輕輕就擁有佛道兩派法術極高的造詣,心氣之高自然也非尋常的凡夫可比。


    所以盡管妖氣已經被西湖的水氣掩蓋,但他還是耐著性子找尋妖物的蹤跡,企圖能夠扳迴一城。.Ъimiξou


    此時的孤山靜靜矗立在西湖旁邊,如同皎潔的處子。


    山勢雖然不高,但卻延綿二裏有餘,其間假山樓閣林立,百草豐茂,湖邊時而有水鳥驚飛,遠處三潭在月色的倒映之下,顯得美輪美奐。


    鴻雁長飛光不渡,魚龍潛躍水成紋。


    張若虛筆下的《春江花月夜》想來就是對此刻景物最美好的描述。


    此情此景,就連法海也不免有些看得癡了。


    自打魂穿南宋之後,這三年的時間裏法海幾乎寸步不離金山寺,除了在後院夜以繼日的暗中修習劍訣外,便是跟著師傅修煉大威天龍咒,對於江南的人情風物卻是完全不曾接觸。


    今晚在這孤山下遠眺三潭映月,如畫美景盡收眼底,內心陡然升出幾許豪情,如此美麗靜謐的一座古城,怎麽能忍心看著她慘遭飛天蜈蚣荼毒呢?


    對於之前在靈隱寺中廣亮禪師安排的除妖任務,不免又多了幾分自信和堅定。


    “咻……”


    就在法海看著前方的三潭映月入神之時,忽然一道青色的微光在月色下的湖麵閃了一閃,然後一股腦的朝著三潭映月的湖心亭上飛遁而去。


    那道青光速度相當之快,幾乎一眨眼的功夫,就已經掠過了三潭映月,若非法海已經達到劍心空明的境界,否則還真不容易注意到這道青光的出現。


    “這裏有妖氣!”


    轟轟轟——!!


    接連幾團像素火焰爆發,將幾隻“神秘”的身形徹底淹沒,在火光中分解為漫天的像素,消散無蹤。


    林七夜用精神力將這一幕盡收眼底,對於衛冬的戒備放鬆了些許,他的精神力掃過前方,確認了幾隻從牆體中破出的“神秘”的位置後,迅速的選擇最優的突破路徑,繞開了它們的圍剿。


    “你真的不知道別的什麽線索了?”林七夜皺眉看向衛冬,“這些東西的數量太多了,如果再找不到出口,我們遲早會被耗死在這裏。”


    “這我真不知道……”衛冬苦笑著說道,“我隻知道這神社就是一處供奉妖魔的地方,那些石像都是日本本土的‘神秘’,不過我一開始以為這些隻是單純的石像而已,真的沒想到它們居然還能複蘇。”


    日本本土的“神秘”?


    林七夜若有所思。


    衛冬在進行日本“人圈”毀滅計劃之前,專門有研究過這方麵的內容,所以能認出這些是日本本土“神秘”,而林七夜在集訓營可沒有學的這麽細致,自然也就不會注意到這些細節。


    但當他聽到這句話的時候,腦中靈光一閃,像是想到了什麽。


    “你知道絡新婦嗎?”林七夜問道。


    “知道啊,也是日本妖魔傳說中的一種。”


    林七夜的雙眸頓時亮了起來。


    “你想到了什麽?”雨宮晴輝疑惑問道。


    “那句預言,‘絡新婦的石像底端,藏著離開死境的鑰匙’。”林七夜認真的說道,“這個地方沒有出口,後方還有大量的本土‘神秘’追殺,完全可以算的上是‘死境’,而這裏又有諸多石像複蘇……


    ‘絡新婦’,‘石像’,‘死境’三個要素都齊了,如果那句預言是指向這個情況的話,離開這裏的方法或許就藏在絡新婦的石像底端。”


    “前提是這個預言的結果是正確的。”雨宮晴輝提醒道。


    “我們沒有別的選擇。”


    雨宮晴輝陷入了沉默,片刻之後,他點了點頭,“那就賭一把。”


    “把絡新婦的樣貌特征告訴我,我試著找一下它。”林七夜一邊飛奔,一邊閉上了雙眼。


    在雨宮晴輝和衛冬的描述下,林七夜很快就找到了絡新婦石像的位置,那是一個半身蜘蛛,半身妖嬈女人的存在,此刻正要從牆壁中破出,身上到處都是密集的蛛網,一雙血紅色的眼眸正瞪大了在環顧著四周。


    隻是,她的位置與林七夜等人的逃離方向正好相反,也就是說林七夜想去到那裏,就必須迴頭殺穿那十幾隻正在窮追不舍的日本妖魔。


    當然,林七夜也可以直接【夜色閃爍】過去,但雨宮晴輝和衛冬不行。


    “在反方向。”林七夜深吸一口氣,“我們必須要闖過去。”


    雨宮晴輝將手放在了刀柄上,眸中閃過鄭重之色,雖然他無法使用禍津刀,但自身的刀術功底還在,不至於毫無戰鬥之力。


    而衛冬則從包中又掏出了一枚彈夾,塞進了手槍之中,同時左手握著一枚像素風的手雷,用牙咬下了保險,將銀環吐出,說道:


    “你開路,我們掩護你。”


    林七夜點了點頭,“好。”


    話音落下,三人同時停下腳步,迴頭麵對那十數隻咆哮衝來的日本妖魔,雙腳猛踏地麵,身形如箭般衝刺而出!


    林七夜將右手的直刀甩出,斬向為首的那隻妖魔,同時伸手在空中一招,一座龐大的召喚法陣再度張開。


    一抹白光閃過之後,一隻滿身繃帶的幼小身影落到了林七夜的肩膀上,抱住了他的脖子,微微歪頭。


    “木木,幹活了。”


    “嘿咻——!!”


    哢嚓嚓!!


    木木背後的繃帶飛快的鬆開,一枚枚鋥亮的掛載式導彈懸在它的身後,刺目的火光自導彈的尾端噴湧而出,唿嘯著飛向身後廊道中蜂擁而來的十數隻妖魔。


    “臥槽!”


    衛冬看到這一幕,瞪大了眼睛,脫口而出就是一句國粹,然後猛地捂住了自己的耳朵。


    轟——!!!


    三枚掛載式導彈在狹窄的空間內同時爆炸,巨大的衝擊力直接將周圍密密麻麻的房間撕成碎片,洶湧的火焰如浪潮般瞬間淹沒了那十幾隻妖魔的身影。


    與此同時,木木自林七夜的脖子一躍而下,身形急速膨脹成一座巨大的鋼鐵堡壘,橫在了三人之前,將熾熱的火浪隔絕在外。


    雨宮晴輝是親眼看過林七夜動用導彈的,但眼前的這一幕對衛冬來說,屬實有些超出理解範圍了……


    抬手就發射空對地掛載導彈?這生猛程度已經堪比會長了啊!


    待到火焰基本散去,鋼鐵堡壘如氣球般縮小,又變成了一個掛件般的木乃伊背在林七夜的身後,三道身影急速的穿行於火浪之間。


    幾道寒芒自火海中閃爍而出!


    即便木木的火力已經拉滿,但依然有幾隻妖魔自爆炸中存活,這些妖魔的故事傳播越是廣泛,力量便越強,此刻能夠從火光中衝出的妖魔,都不是像林七夜之前輕鬆秒掉的那些雜魚。


    一個手中提著青燈的幻影迎麵撞上林七夜,燈盞間的青光大作,這一刻林七夜周身突然彌漫出無盡的死氣,像是擁有生命般,瘋狂的鑽向林七夜的七竅。


    林七夜眉頭一皺,正欲有所動作,一聲槍鳴便從他的身邊響起。


    一枚像素子彈精準的擊中了幻影手中的青燈,將其直接化作漫天像素分解開來,環繞在林七夜周圍的死氣也隨之消散,林七夜轉頭看了一眼,衛冬正握著手槍,對著林七夜微微一笑。


    鏘——!


    刹那間,一抹刀芒自雨宮晴輝的腰間閃出,在火浪中劃過一道圓弧,斬下了那失去了青燈的幻影頭顱。


    緊接著,又是幾隻妖魔從不同方向的火焰中閃出,咆哮著衝向跑在最前麵的林七夜。


    “比人多……”


    林七夜喃喃自語,他伸出手,在空氣中一按,九道絢麗的魔法陣光輝在他的身前閃爍,一道道穿著深青色護工服的身影自魔法陣中閃出,向著那些妖魔攔截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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