更新時間:2013-09-03


    當敖遠耐著性子喝完第三盞茶,並且似乎要無限的和主座上的老爺子你來我往的把太極打下去的時候,夏琰飛才又一次走進了屋子。


    敖遠剛想開口,卻發現夏琰飛臉色白的有點不正常。


    他隻好微皺著眉站在她身後半步,聽她和老爺子告別。


    從背後看去,夏琰飛站的還是一如既往的直,就像一把剛出鞘的利刃,可是敖遠卻清楚地發現她放置於身側的雙手在輕輕顫抖著。


    “對了,剛剛要不是陳岩提醒我都忘了。”在夏琰飛準備轉身離去的時候夏老爺子突然又補了一句,“你的刀還在這裏。”


    夏琰飛像是突然沒反應過來一樣愣在原地,好在半分鍾之後她便恢複了過來:“我想……現在請刀。”


    這幾個簡單到不能再簡單的字她說的無比鄭重,鄭重的恍若將性命交付。


    接下來敖遠就被陳岩客氣的請出了門,沉默寡言的男人關上門後陪他一起站在門外默默看螞蟻搬家。


    敖遠很想要掀個桌子來表示一下內心的不滿。


    但是這裏沒有桌子可以讓他掀。


    就在敖遠煩躁的就要發狂的前一秒,陳岩突然開口:“你要是真想對琰飛好,就別讓她再下地。.tw[]”


    敖遠奇怪的看了他一眼,陳岩像是沒有發覺敖遠的眼神一樣,繼續麵無表情地直視那扇被他親手關上的門:“要是她一定要下地,那就讓她把老爺子給她擋災的那塊龍玉給拿下來。無論是脫手還是扔了都行。”


    這時候,他表情終於鬆動,露出了幾近悲傷的表情。


    或許就是悲傷也說不定。


    聽到龍玉兩個字,敖遠立刻想起了當初夏琰飛給他的解釋――


    【家傳的,我家老祖宗前幾年給我的,說我成天不是作偽就是在地底下呆著,給我掛著說不定能擋災。】


    而夏琰飛也說過陳岩是相當於夏老爺子心腹一樣的存在,在這種情況下即便是他和她算得上是一起長大也不得不防,可陳岩這一句話究竟是……


    敖遠的眉間幾乎皺成了個“川”字:“你……”


    可是他話還沒說完便被夏琰飛推開門的聲音打斷,而看到夏琰飛走出來的同時陳岩立刻恢複了慣常的麵無表情,仿佛剛剛的話完全是幻覺。


    然後陳岩便徑直走迴屋裏,和夏琰飛擦肩而過。


    一言不發。


    他便隻好將目光轉向剛剛走出來的夏琰飛,這個姑娘手裏抱著個用黑布包起來的長條物體站在有些西沉的陽光之下,對他露出一個有些勉強的笑容:“敖遠。(..tw好看的小說)”


    那聲音強作鎮定,完全不像是她平時的語氣那樣充滿自信的張揚。


    即便當時在蛇塚裏奔逃的時候,敖遠也沒有聽過夏琰飛的聲音如此蒼白且脆弱。


    但他什麽也沒說,因為他不知道在這種情況下該怎麽開口。


    夏琰飛開車出了夏家老宅之後並沒開出多久便踩了刹車,坐在副駕上的敖遠看到她握著方向盤的雙手已經用力到骨節發白。


    “你看到什麽了?”


    半響後敖遠開口。


    聽到這句話的夏琰飛突然迴過神來,她鬆開了方向盤,顫抖著雙手給從自己的兜裏摸出煙給自己點上。


    敖遠看著她用右手的食指和拇指夾住那根煙猛吸了一口,那姿勢竟無端讓他覺得她無比落魄。


    當她緩緩吐出煙霧後才自嘲的笑了一聲,那笑聲越來越大,恍若夜梟淒厲的鳴叫。


    然而敖遠卻沒動也沒說任何話,任憑她發泄一樣的大笑。


    因為他知道,她心裏的某些類似信仰一樣的東西真的崩塌了。


    “你知道嗎敖遠?”笑夠了後夏琰飛又狠狠抽了一口煙,靠在車座靠背上用略微顫抖的聲音說道,“你知道我在書閣找到什麽了?”


    “原來四家龍紋……本就是代表著陰陽龍玉,這一切根本就不是巧合。”


    “四家分掌陽玉……五年一輪……若是出了八字四柱皆陰的姑娘,就讓她戴上。”


    斷斷續續的說到這裏時,她的煙已經徹底抽完。夏琰飛也沒想再點起一根,就這麽靠著椅背繼續講述:“生者之魂,欺滿天神佛,開六道輪迴……原來從一開始,就是個針對我的局。”


    “他們怎麽就能忍心了呢?“


    “原來我所相信的,所依賴的一切……都是個騙局。”


    “原來我能相信的……不過隻是我一個人罷了。”


    說到最後,夏琰飛笑著笑著,便落了淚。


    在看到那本書之前,夏琰飛還以為龍紋和龍玉不過是個巧合,或者說她以為至少夏家和這件事是沒有關係的,潛意識裏就排除了自己的家族。


    可是事實擺在麵前,她終於不能再自欺欺人。


    夏琰飛覺得自己已經深陷入泥沼,被那些肮髒的汙泥拽著慢慢下陷。可是她已經不想去掙紮,何必去掙紮呢她想,反正已經是這樣了。


    那些汙泥裏傳來桀桀的怪笑聲,冰涼的觸感似乎就是怨靈的手臂,可是夏琰飛已經沒力氣去掙紮,去擺脫他們,她所堅信的一切已經轟然崩塌,碎的連個渣都不剩。


    “我還在。”


    有人伸手抓住了正在下陷的,她的手臂。


    敖遠用手捏著她的下巴讓她直視自己,總是像帶著笑意的桃花眼裏盛滿了認真和篤定:“便是這世間眾生萬物皆為虛假,便是你眼見之處遍布謊言,我敖遠也敢問心無愧的告訴你――”


    他頓了頓,用恍若歎息的語氣輕聲告訴眼角還帶著淚的姑娘:“至少本君是真的。”


    就這麽一句,輕而易舉的便打破了夏琰飛的偽裝。


    那一天的傍晚,夏琰飛額頭抵著敖遠的肩膀哭的泣不成聲,而敖遠隻是輕撫著她的長發一句一句的告訴她我在。


    那時夏琰飛突然覺得,這麽大的世間她終於有了一個錨,讓她在紛亂無比之中終於不會再擔心迷失自我。


    她突然就有了一種相依為命的錯覺。


    很久以後夏琰飛每每想起這事都覺得她對敖遠從開始就有莫名的信任,索性這麽多事情走過,這份信任她沒有誤托於人。


    即便是世間萬物皆為虛假,索性有你還在身邊。


    若你不欺我,我定不欺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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