為了除夕夜,千惠子今年也照樣提前數天就做準備,精心準備年飯的食盒。不管到了什麽時候,也不能去地下街的商店買現成的食盒來湊合,這是千惠子堅持的驕傲。


    何況,這個除夕夜,也並不是隻有她獨自一人在新家裏度過。


    晚上,次子和次女兩家人,到千惠子這兒來過年。小孫子平太正是對世間的事似懂非懂的年紀,不明白祖母為什麽要和祖父離婚,獨自搬到這個新的地方來,卻也在心裏知道,從前熟悉的那個祖父祖母的家,已經不能夠再過去了。


    平太似懂非懂,年幼的妹妹對世間的一切還一無所知。母親和從前沒什麽兩樣,至於父親——


    中森明法興致勃勃,一邊喝著酒,一邊說,“從這邊到淺草去,可比從前要方便多了。”


    這兩家人都計劃好了,零點一過,就奔赴淺草去參拜。


    要是那樣的話,豈不是見不到明菜醬、還有那個點心岩橋桑了嗎?平太看著電視裏紅白歌會的畫麵。電視裏,一支叫rev的樂隊正在演出。主唱桑是個漂亮的大姐姐,但看起來和zard的蒲池桑感覺很像。


    這支樂隊,也是岩橋桑公司裏的歌手嗎?


    平太聽父親說過,那個點心岩橋桑,是個很厲害的大製作人,比明菜醬還要厲害……是嗎?


    他有點無聊的眨著眼,對這支樂隊的演出並不感興趣。今年的除夕夜,見不到大伯家的翔太,少了最合得來的玩伴,平太老老實實,坐在矮桌前。


    中森明法帶著幾分醉意,對著平太握拳,擺出平太喜歡看的特攝電視劇裏主角的姿勢,“今夜可要搶占先機,零點出發!”


    “好土啊,明法!”中森明子吐槽。


    明法和明子年紀相仿,兄妹兩個吵吵鬧鬧,但關係不錯。被這個沒有妹妹樣子的妹妹言語上壓製,明法不甘示弱,跟她拌起嘴來。


    平太聽著父親和姑姑你一言我一語,心裏想,等到小妹妹長大,該不會自己也會像這樣跟她為了無聊的小事吵嘴吧?


    他不禁對小妹妹長大以後,兄妹之間的相處充滿不樂觀。不過,現在的小妹,還是說話也要一個字一個字往外蹦的年紀。當哥哥的他,穩操勝券。


    ……


    一過零點,就從千惠子這裏出發,到淺草去參拜。做這樣的安排,明法和明子當然都知道,會跟結束了紅白歌會以後才到這邊來的明菜錯開見麵。


    但那又有什麽關係呢?又不是為了要跟明菜醬見麵,所以才到母親這裏來過除夕。


    雖然誰也沒有把話說破過,然而,在中森一家的孩子們心裏,當母親與父親離婚之後,許多事也跟著發生了變化。


    原先將這一個大家族拴在一起的血脈親情,那條鎖鏈實則已經被斬斷。何況,母親千惠子的做法,讓中森家的兒女們徹底死了心,知道不可能再從明菜那裏得到什麽好處。


    而一旦沒有了從明菜那裏再得到什麽的可能,中森家的兒女們從原先那種理所當然的幻境之中出來,就會驚覺,他們與這個妹妹,根本早就已經是不同世界的人。彼此之間,唯一的關聯,其實就是曾經硬生生伸向明菜的吸血的嘴唇。


    如今,這唯一的關聯,也終於被母親千惠子給親手斷絕了。


    做母親的千惠子,最清楚自己究竟做了什麽。正因如此,她對一雙兒女各自安排的行程不發一語。而當明法和明子和她說,“明菜醬和那位岩橋桑,就請母親代我們問好~”的時候,也理所當然般的,答應了下來。


    電視裏,紅白歌會進行到了尾聲,歌手們擠滿了舞台,一起合唱《螢之光》。


    明法一口氣喝幹杯中的酒,起身做出門的準備。


    他和妻子的計劃,既然母親不會去參拜,就把還年幼的女兒拜托給她代為照顧,帶上平太一起出門。


    “平太?”明法盤膝坐下,把臉湊近唿唿大睡的兒子。


    一過零點,兩家人跟千惠子道別,鬧哄哄的出發。走出這道門,雖說目的地一致,但也很快各走各的。


    送走了兒女們,屋子裏重歸安靜。


    千惠子輕手輕腳、不緊不慢的收拾房間,為另一個女兒和女婿的到來做準備。收音機裏,主持人正介紹著除夜的鍾聲是來自哪一座寺廟。


    ……


    《螢之光》結束,紅白歌會的後台一片散漫的忙亂。


    離開nhk以後還要趕赴其他電視台跨年節目的演出現場的歌手們忙亂,結束了今年最後一份工作準備離去的歌手們散漫。


    東京人中村兄自然要迴老家,美和醬則約好了和朋友去新年旅行。等到下一次三個人再齊聚,總得要再過個十天半個月之後了。


    跟隨的工作人員慣例準備了啤酒,三個人一起喝了杯啤酒。


    “我有預感,”美和醬大口喝下啤酒,認認真真,“新年之後,又會在周刊頭條上看到慎一君。”


    岩橋慎一盡力咽下嘴裏的啤酒,打了個被憋出來的嗝,正要說些什麽,美和醬自己沾沾自喜,跟他炫耀,“去年,我不就說中了嗎?”


    “既然這麽靈,”岩橋慎一跟她嘴皮炒黃豆,“那幹脆預言點別的什麽吧。”


    美和醬隻有在跟他鬥嘴的時候才格外聰明伶俐,反應力出眾,“今年份的預言,剛才不是說過了嗎?新年預言這種事,不可以貪心索要太多,慎一君知道嗎?”


    “……”岩橋慎一無語。


    美和醬於是洋洋得意。中村兄和樂隊的工作人員們,則旁觀了新一年的第一場免費相聲。氣氛和諧,隻有岩橋慎一承受這一切。


    美和醬喝完了啤酒,把易拉罐捏得哢嚓哢嚓響,“準備出發了。”


    三個人離開後台,直到坐進車裏,岩橋慎一才摘下長頸鹿頭套。到這時,他這一年的最後一份工作,才算是完全結束。


    美和醬把他摘下來的頭套接過來,放在膝上,手指一下又一下,去戳長頸鹿的角。


    岩橋慎一看在眼裏,暗暗替自己的分身捏一把汗。


    “剛才,慎一君在台上被包圍了吧?”美和醬忽然想起來,有點不懷好意的瞄著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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