being時代,製作公司是長戶大幸的一言堂,但vermillion唱片輪不到長戶大幸說一不二。尤其新唱片公司急於擴張,大肆招募音樂人,成立新的製作團隊,周防鬱雄的心腹馬場俊一在公司裏扮演著重要角色,更是讓長戶大幸束手束腳。


    要壓得住馬場俊一,坐穩社長的寶座,長戶大幸既要做出一番成績,也要對上表示忠心。當初,對周防鬱雄俯首稱臣,是沒有選擇的選擇。但既然已經邁出這一步,長戶大幸自然要為了自己精打細算。


    鬆本孝弘和稻葉浩誌,兩個人都對參加紅白歌會沒有興趣,認為除夕之夜,應該度過屬於自己的時間,而不是出現在跨年合家歡的節目裏取悅觀眾。


    然而,vermillion唱片要對外打響招牌,b’z是不二選擇。對長戶大幸來說,這支樂隊是他從being帶來的“財產”,由b’z來擔任這塊招牌,這一局他先占了上風。


    至於鬆本孝弘和稻葉浩誌的想法。


    兩個人盡管明確表示過不想參加紅白歌會,但長戶大幸軟硬兼施,又是請鬆本孝弘體諒他左右為難的不容易,又是提起樂隊這一年來承蒙周防鬱雄的關照,此時應當向周防桑報恩。


    鬆本孝弘啞口無言,半是迫於壓力,半是出於對長戶大幸這個合作多年的社長桑的支持,最終,b’z還是答應參加紅白歌會,擔任白組的開場歌手。


    與其說是burning硬拉著b’z去撐場麵,倒不如說是長戶大幸按著b’z低頭,去向周防鬱雄表示忠心,穩固自己的地位。


    然而,在座的這幫being老人,無論是挑起話題的小木曾成亮,又或者鬆本孝弘與稻葉浩誌兩人,都對這件事避而不談,不願扯到長戶大幸身上。


    這幫音樂人,當初會選擇being那家小製作公司,無疑是心存理想。而過後又隨著長戶大幸並入新的唱片公司,有相當一部分理由是出於對長戶大幸的信任。


    雖說獨斷專行、又是個勢力商人,但長戶大幸作為音樂製作人,絕非沒有才能和魅力。


    然而,並入新唱片公司以後,不少事情和從前的being時代發生了變化。如何適應這種變化,接受已然發生改變的現實,在有別於being的新模式下做好自己的工作,對這些人來說,都是要麵對的問題。


    正因為如此,曾經being時代的這幾個人,才自然而然,發展出了這麽個小團體。


    鬆本孝弘本人,倒是沒有“同窗會”裏其他幾個人這麽豐富激烈的想法。對於他來說,長戶大幸是能夠共事的同類,樂隊既然出道,就需要掛靠唱片公司,加入vermillion唱片,至少擔任社長的是長戶大幸。


    對於這次不得不參加紅白歌會,看在享用了burning係的媒體資源、以及長戶大幸拜托了的份兒上,鬆本孝弘退了這一步。


    但僅此一次。


    以整個burning係大張旗鼓為vermillion唱片搜羅後備軍的架勢,明年起必定新人輩出。到那時,紅白歌會的名額也好,別的什麽也好,就跟b’z無關……


    真的能做到從此無關嗎?


    鬆本孝弘心頭,掠過這麽一個影子。這一絲陰影一閃而過,他將冰過的啤酒大口喝進肚裏。


    ……


    二十一日,直播當天,dreamsetrue重返幕張國際展覽中心。為開場時的集體亮相,受到邀請的歌手們早早到場,等待著直播開始。


    日常的musi節目播出時,僅向女性開放攝影棚觀眾席位。之所以如此,一來是本身追星族中女性就多,自然應征得也多。二來是女性聲調高,在現場捧場時,尖叫聲聽起來更有氣氛,應援時的效果更好。


    不過,今天的直播,四千個觀眾,氣氛可想而知一定到位,就無所謂觀眾的性別了。


    四小時的現場直播,開場時還要集體跟觀眾們亮個相,跟紅白歌會的流程差不多。當然,今晚純屬狂歡,跟對決沒什麽關係。被放到第一位的是演出效果,而不是穩妥。即使不小心在台上弄出點小事故,比如沒卡好點或者在台上撒點小野之類的,也不會被記到小本本上。


    在這個後台,隨處可見熟人。


    不過,岩橋慎一戴好了頭套,這些人際關係就都與他無關。連樂隊的交際花中村兄,待在開場前擁擠的後台,也沒什麽要和人說話的意思。


    倒是美和醬,她跟中村兄脾氣正相反,越是這樣的時刻,就越是關不上話匣子,拉著岩橋慎一的胳膊,貼近他的頭套,和他竊竊私語。


    ……雖然,要讓隔著頭套的岩橋慎一能聽清楚,也跟“私語”沒什麽關係就是了。


    岩橋慎一心裏暗戳戳想,臉上什麽反應——反正也沒人看到,就任她拉著自己說話,聽她說些有的沒的,自己不是不帶敷衍心態的點點頭。美和醬也不在意岩橋慎一的反應是不是敷衍,說不定也不在意他有沒有在聽,隻是拉著他說個沒完。


    她說了一通,高興了。穿梭於後台的工作人員們,為開場前的最後十分鍾做著準備,向即將登場的歌手們傳達節目開始的信號。


    脖子上掛著工作證的工作人員走過來,美和醬往旁邊退開了一點。再抬起頭,覺察到什麽,下意識看向了後台的某一處。


    看著這邊的,是中森明菜。


    是那位被她編排了好幾次、用來調侃挖苦岩橋慎一的明菜桑。美和醬腦海當中,最先浮現的,是昨天到幕張國際展覽中心的路上,自己調侃岩橋慎一的話。


    美和醬有點好奇的,將目光投向衣著華麗的中森明菜身上。她準備的舞台服裝華麗又成熟,然而,人不在台上而是在台下,被華服襯托,反倒顯得那張臉孩子氣。


    可不管怎麽看,也是個美人。


    果然,岩橋慎一喜歡的類型是美人。


    那家夥喜歡美人不奇怪。不過,比較意外的,是這樣的美人竟然會中意岩橋慎一這種類型。


    美和醬想到這兒,忽然有點犯迷糊。


    岩橋慎一是什麽類型?


    她收迴投向中森明菜的目光,扭過頭去,看了看岩橋慎一。隻看到一個長頸鹿頭套。這時候,後台的監視器畫麵裏,主持人塔摩利站到了舞台中間。


    今天的直播開始了。


    ……


    一跟樂隊的吉田桑和中村桑在一起,岩橋慎一就好像變成了另外一個人。但反過來說,台上的中森明菜,和台下的中森明菜,也大不相同。


    事到如今,想看到岩橋慎一作長頸鹿男的打扮,可不是輕易就見得著的。長頸鹿男又是那麽顯眼,有他在的地方,一眼就能發現他。


    發現他的同時,在他旁邊的肯定是拉著他說話的吉田桑。


    今天晚上,中森明菜要唱新專輯裏的歌,不過,岩橋慎一不會作為她的“贈品”跟她出現在同一個舞台上為她伴奏。兩個人各有各的事要做。


    廣告過後,輪到中森明菜出場。演出開始之前,塔摩利和朝日電視台一男一女兩個主播,慣例先和出演的嘉賓進行一段簡短的采訪。


    “明菜醬今年是很充實的一年嘛。”


    中森明菜微微欠身,將話筒舉到嘴邊,“確實……承蒙大家的關照,今年也發行了新單曲和新專輯。”寒暄的套話,張嘴就是。


    塔摩利壞笑了一下,隨口調侃一句:“今天是一個人的舞台。”


    “哈伊~”中森明菜不慌不忙,有點調皮的迴了一聲。看那副表情,那微笑似是在裝傻,似是含著一絲無可奉告的客氣。不過,整個人顯然十分放鬆。


    塔摩利這下才是真的笑了,倒也沒打算把這場直播變成什麽訪談會,自己更沒打算變身成什麽狗仔。隨口提一句,給現場和電視前的觀眾一個聯想的機會,也就算了。


    他轉而問道,“關於明年,明菜醬應該也有計劃了吧?”


    “哈伊~”


    中森明菜保持著剛才的語氣,又原封不動迴了一句。話說出口,自己先露出個小小的笑容。


    看這樣子,就知道是故意跟塔摩利開玩笑。


    開過了玩笑,她開始迴答問題,“首先是新專輯的主題巡演,然後新的一年,想要認真挑戰女演員的工作……”


    說是“認真挑戰”,而不是“挑戰”,宛如借此機會,向觀眾傳達決心。這一次不是三分鍾熱度試一試,而是要把演員這個身份認真經營起來。


    ……


    “哈伊~”


    電視裏,頑皮一笑的中森明菜,像隻親近人類的小動物,看著叫人心生好感。


    純子剝開一顆橘子,分了一半遞到女兒手裏。


    小女孩接過橘子,脆生生說了句,“謝謝媽媽。”不過,目光又落到了電視畫麵上,看著正跟主持人說著話的中森明菜。


    純子看女兒入迷的樣子,有點拿她沒辦法——這個女兒,是個十足的電視兒童。但之所以專注於電視,是因為當母親的自己,既不能帶她出去玩,也少有時間陪她一起玩。


    純子看看女兒,掰下一粒橘子瓣,放到她嘴邊。


    “麻衣子喜歡上明菜醬了嗎?”純子像故意逗她似的,問了句。


    小女孩咬下嘴裏的橘子瓣,橘子的清甜充滿口腔。她吃下這瓣橘子,電視裏的中森明菜結束了談話,開始了她今天的演出。


    “我發現了一個秘密哦,媽媽。”一說到“秘密”,小女孩下意識放輕了聲音,似乎此事事關重大,因而需要擔心隔牆有耳。


    純子心裏覺得女兒小題大做的樣子好笑,但臉上仍保持了足夠的期待,配合她,“是隻能麻衣子一個人知道的秘密,還是能和媽媽稍微分享一下的秘密呢?”


    “不知道~”小女孩忽然泄了氣似的,拉長聲調,迴道。她從自己手裏那一半橘子上掰下一瓣,想了想,遞給了純子。


    純子咽下女兒遞過來的橘子瓣,聽到了她帶著不確定語氣的話。


    小女孩像分享橘子瓣那樣,把她的發現告訴了媽媽,“之前,和明菜醬一起上過新聞的那位製作人桑,是折紙高手哦。”


    “折紙高手,還是鍵盤手桑……”她用空著的那隻小手,一樣接一樣說著,“和dreamsetrue的長頸鹿桑一樣。”


    純子忍俊不禁,說起來,“樂隊的kirin桑,還送了麻衣子折紙的長頸鹿。”


    “kirin桑是溫柔的好人。”說起dreamsetrue的長頸鹿男,小女孩的語氣也有所變化。


    堅持給長頸鹿男寫信,真的收到了他的迴信。小女孩對樂隊、對“實現夢想的kirin桑”的喜愛,沒有在心願得到了滿足後厭倦,也並沒有隨著時間而淡化。


    “kirin桑一直戴著頭套,不知道頭套下是什麽樣子……不過,kirin桑就是kirin桑。”小女孩嘀咕,“但我有偷偷在想,說不定kirin桑是個和那位製作人桑差不多樣子的人。”


    所以,當她在電視裏看到了折紙高手岩橋慎一,就下意識,把他的形象,疊到了神秘的長頸鹿男身上……這就是她的秘密嗎?


    純子莞爾一笑,“要是那樣的話,kirin桑就是位端正的帥哥了。”


    “我今年又學會了好多漢字,”小女孩說,“還想繼續給kirin桑寫信。”她眨眨眼睛,“雖然媽媽教我不要貪心,但還是想,能再收到迴信就好了。”


    純子溫和開導,“為一件事堅持不懈的努力,這不是貪心哦。”


    “真的?”小女孩笑了。


    得到媽媽的鼓勵,她勁頭兒更足了,盤算起來,“戶外巡迴演出四年舉辦一次,等到下次再辦的時候,麻衣子就是能去看戶外演出的年齡了……”


    從現在開始準備,把過年的壓歲錢攢下來,為了能見到kirin桑努力。媽媽說了,為一件事堅持不懈去努力,那就不是貪心。


    長頸鹿男除了上電視之外,隻在四年一度的戶外巡迴演出裏出現。對小女孩來說,這個新體製,在她的心中,埋下了一粒小小的、期待的種子。


    她堅信,隻要好好為這粒種子澆水施肥,曬足太陽,這粒種子就會茁壯成長,越長越高。而她會被這粒種子長成的青藤送到雲之上,見到雲上世界的人。


    “今天晚上,dreamsetrue也會出場。”


    電視裏,中森明菜的演出正到精彩處。小女孩想著明菜桑也是折紙的高手,不知為何,沒有來由地,覺得很有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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