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橫浜過一夜,第二天,岩橋慎一若無其事的穿著和前一天同樣的衣服,自己搭電車迴東京。先迴家去換衣服,之後再去趟公司。


    明天就是正日子,不過,這次他當的是總製作人,頭銜掛的大,要自己親力親為的事倒是沒幾樣。這會兒,最忙碌的階段也早就過去,隻要聽一聽第一線傳迴來的報告就是。


    當下,樂隊潮流興起,這次舉辦的音樂節,不論規模還是舉辦模式,都是獨具一份。再加上媒體鋪天蓋地的宣傳在其中推波助瀾,把這次的音樂節捧上天。


    這樣的背景下,對普通大眾來說,隻是去參加音樂節,把入場券拿在手裏,就成了件時髦的事。


    不管什麽東西,隻要跟潮流扯上關係,就不用擔心銷路和關注度。


    至於話題度這玩意,大約是眼下最不缺少的東西。


    八月底,夏末秋初,多雨的季節過去,天空也不像夏日那樣帶來低矮的壓迫感,正是適合戶外活動的好時節。


    正逢星期六和星期天,既不耽誤學生仔唿朋喚友,也不耽誤上班族們鼎力支持。陣仗做得這麽大,也不缺從外國飛來看演出的音樂節狂熱愛好者。


    托音樂節的福,都內的酒店紛紛爆滿,住進從全國各地、甚至自海外而來的觀眾。而這件事,也作為追蹤報道的一環,在新聞和報紙裏出現。


    岩橋慎一翻開辦事員送過來的報紙,翻看過後,想了想,拿起聽筒給渡邊萬由美打電話,和她說,“看這陣仗,音樂節這次算是做成了品牌。這樣的話,下次要是再舉辦,就不一定在東京了。”


    他的目光掃過已經讀過一遍的報紙,和她說:“選在東京之外的地方,和當地的正府合作,還能促進當地的旅遊業。”


    渡邊萬由美在電話裏聽著,“說得有道理。不過,”她話頭一轉,“再考慮到一下子湧入數萬人規模的遊客帶來的壓力,能消化這樣一場音樂節的地方可不多。”


    “有道理。”岩橋慎一點頭。他倒不是故意模仿渡邊萬由美的語氣,話說出口,才覺出其中的滑稽,不禁微笑。


    他想起一出是一出,渡邊萬由美就負責在旁邊指出其中的不合理之處。


    但話說歸說,這個提議說出來,也就先放到一邊。


    第一次辦音樂節是為了點起女性樂隊的火苗,時隔三年,這一次辦音樂節,是為了把樂隊熱潮推向頂點。


    兩次都有明確的目標。所以,第一次可以頂著種種困難也要辦,第二次可以不計成本的辦,但如果之後再做第三次、第四次,性質就會變得大不一樣。


    如果真要把音樂節給做成品牌,那就不是被genzo握在手裏的東西了。真要那麽做,就得專門成立個公司,負責運營這個音樂節。而音樂節如果年年以這樣的規模來製作,genzo、或者市麵上任何一家公司都不會獨立運營它。


    到時候,牽扯的東西就更多了,遠不是這一句話、一個主意就定得下來的。


    這些,渡邊萬由美知道,挑起話題的岩橋慎一也不是不明白。因而,話題沒有繼續深入,又岔到了別處去。


    “明天和後天,dreamsorgetrue正好在名古屋演出。”渡邊萬由美翻著手裏的藝人行程表,“你知道吧?”


    岩橋慎一迴了句,“那還用問。”樂隊的行程表,他手裏也有一份。雖然不參加巡演,但他還要參加錄音,參加節目錄製,對樂隊的行程一清二楚。


    “我還記得第一次看你們演出時的樣子。”渡邊萬由美突然說。


    岩橋慎一聽著,笑了起來,“是什麽樣子?”


    “看完之後,就下定決心,一定要讓你實現身兼經紀人和樂手兩職的夢想。”渡邊萬由美迴答完,自己也不禁莞爾。


    “結果,卻讓你在後來分身乏術,多虧你和吉田桑之間相互理解,才順利化解了危機。”渡邊萬由美話說到這兒,若有所思,“也不知道那個決定,是對了還是錯了。”


    她忽而心生感慨,卻聽到岩橋慎一迴答她,“既然現在我坐在這裏和你打電話,樂隊正在名古屋準備演出,並且dreamsorgetrue是現在最暢銷的樂隊,那麽,那個決定就沒有錯。”


    渡邊萬由美又是一笑,“說的也是。”


    今年的音樂節,dreamsorgetrue不會參加。


    渡邊萬由美岔開話題,“今天晚上,我要飛一趟衝繩。後天迴來,時間合適的話,還能趕上去看演出。”


    她輕描淡寫,“不親自到現場去感受一下,總歸還是好奇。”


    渡邊萬由美沒有問岩橋慎一會如何安排,岩橋慎一心領神會,自己也什麽都沒有說。兩個人又確認了一下手頭的工作,掛斷電話。


    ……


    音樂節做成了時髦,這樣一來,不僅大眾紛紛湧向灣岸廣場,連藝能界的明星藝人們,也對到場去湊熱鬧這件事充滿興趣,早早就有通過事務所聯係genzo這邊,索要關係者票的。


    這其中,既有一直有來往的事務所的藝人,也有從來沒打過交道的藝人通過事務所詢問關係者票。對於要關係者票的,不管關係遠近,總之都要滿足。


    真要說的話,相互要對方的關係者票,也算是一種社交方式。


    而在這其中,最有意思的莫過於島田紳助。剛跟岩橋慎一搭上線、決定了合作,這次親自出麵,跟岩橋慎一要了一打關係者票,據說是要分給他照顧的後輩。他獅子大張口,岩橋慎一也行事慷慨,手一鬆,送過去一百張。


    事情要是到此為止,那倒不值得特別一說,有意思之處在於過後島田紳助送了他一筆大大的迴禮,一套價值大約三百萬日元的高爾夫球杆,還邀請他加入一家會員製俱樂部——不是藝能界人士聚集的俱樂部,而是商業界人士聚集的。


    ……頭部搞笑藝人真有錢。


    當然,不如說島田紳助這樣的,賺錢的大頭早就不是當藝人了。


    不過,跟島田紳助打這幾次交道,岩橋慎一大概也摸到了這家夥的脾氣秉性。隻要別人給了他麵子,他就能十倍報答迴去,且一點不覺得自己吃虧。


    到底是隻差一杯極道交杯酒的極道份子,興起事來,作風不說相同,就是一模一樣。


    阿飛愛排麵,麵子大過天。


    岩橋慎一收下大禮,更加在心裏確定,島田紳助這家夥隻能交好,不能交惡。否則,以他這個十倍報答的作風,跟他鬧翻了,怕是要百倍奉還。


    就是因為多少猜出島田紳助的個性,岩橋慎一才出手大方。


    做到岩橋慎一這個地位,就算真跟島田紳助翻臉了,也不會真的怕島田紳助對他做什麽。除非這老哥想不開,要雇兩個極道小弟開著車去衝撞他的車。


    再說,也沒有跟島田紳助翻臉的理由。


    岩橋慎一之所以想到這些,心中真正所考慮的,是不僅他不願意跟島田紳助鬧翻,業界裏有頭有臉的人,比起跟島田紳助交惡,大約也都願意跟他交好。


    為了不給自己添堵隻是一方麵,最重要的,是以島田紳助這個行事作風,與他保持交往的好處遠遠多過壞處。


    隻要多數人認可,這樣一來,島田紳助在業界大人物那裏,就時時都有一分麵子在。交好這樣的島田紳助,不知道什麽時候,就能用得著他在中間幫忙牽個線,出個力什麽的。


    收下了島田紳助的大禮,岩橋慎一順便又跟島田紳助確認合作進度。這一位和他背後的吉本興業,計劃著在電視台做一季節目,選出來的搞笑藝人就唱島田紳助製作的單曲出道。順便還能借此機會,撈一撈他和事務所中意的搞笑藝人後輩。


    吉本興業要怎麽安排,島田紳助又要怎麽做,這些事跟岩橋慎一沒關係,他隻等著島田紳助去折騰,等什麽時候選出來的人進了錄音室,到時候才是需要他露麵的時候。


    ……


    白天,岩橋慎一自己迴他的東京,中森明菜人還在橫浜。上午,小助理過去接她,這個桃浦斯達不急著返程,先在橫浜悠閑地逛起街來。


    小助理看著這個滿臉好心情的中森明菜,心裏默默想,果真戀愛讓人容光煥發。


    她一邊在心裏想些有的沒的,一邊沒忘記緊跟中森明菜的腳步。就走這一個神的功夫,這個中森明菜就又高高興興決定了要買的東西。


    小助理也熟練地簽賬單、留下事務所的送貨地址——中森明菜專線。


    今天,直到晚上九點鍾之前,中森明菜都沒有工作安排。要不是這樣,她跟岩橋慎一也不會跑來橫浜過夜。


    午後,從橫浜迴東京。小助理把車開得四平八穩,中森明菜坐在後排,跟小助理熱熱鬧鬧聊天。


    大本的年紀是叔叔伯伯輩,又是個喜歡操心的老經紀人,跟中森明菜當然聊不起來——有時候,大本要是勸她勸得太厲害,反而還激起這個中森明菜的逆反心理,就要跟他對著幹。


    相比之下,小助理接送她的時候,兩個人顯然更聊得起來。真要說的話,兩個人的年紀也相差不了幾歲,不過,人生軌跡截然不同,倒仿佛是兩個世界的人。


    當明星藝人的,對時尚潮流也許了如指掌,但對除這之外的事,多數時間裏遲鈍得很。中森明菜不關心新聞,也不關心這是何年何月,對坊間的各種趣味小流行倒是感興趣的很,小助理多多少少,就擔負起幫她補課的任務。


    兩個人一時聊到哪裏有個新興起的占卜大師,有多麽靈驗。一時又聊到哪裏有什麽新店開張,中森明菜聽得津津有味,笑著打趣她:“桃井醬知道的好多!”


    小助理有點不好意思,“好像有點得意忘形了。”說這麽多,說這麽仔細,不知為何就有一種沒有認真工作、常常摸魚的心虛感覺。


    中森明菜聽不出這層意思,隻是笑眯眯的誇獎,“多虧了桃井醬。”


    小助理悄悄鬆口氣,又覺得中森明菜有時顯得太過天真,但也打從心裏喜歡中森明菜的天真。


    她想到這兒,語氣稍微抬高了一些,“說到最近的流行,到處都在說岩橋桑那邊主辦的音樂節。”


    “是嗎?”一聽到跟岩橋慎一有關的事,中森明菜就有點來勁。


    小助理聽出中森明菜也跟著抬高了語氣,心裏偷偷笑——明菜桑戀愛的樣子真有意思。她迴答,“我和短大時的朋友見麵,大家也在聊音樂節的事。”


    有個短大時的朋友,兩杯酒下肚,還放出豪言,現在心裏排名第一位的約會方式,就是男方拿著入場券邀請她一起去看演出。


    中森明菜聽得津津有味,笑得厲害,“真不得了。”笑歸笑,想了想,還是說了句,“不過,就這樣來做決定,還是有一點草率。”


    她吐了吐舌頭,露出個擅自評價了別人以後的不好意思的表情。


    小助理沒瞧見她這副模樣,但對自己的朋友了如指掌,“盡管放心。我想,帶著入場券邀請她的男性,首先一定是位帥哥。”


    ……所以,其實是外貌協會,不管送的是金項鏈還是入場券,首先要帥就是了。


    中森明菜對“草率”的擔憂落了個空,倒讓她笑的更厲害。


    “說起來,岩橋桑還送了我入場券呢。”


    小助理要不是在開車,多半要拍拍胸口,做出一副有驚無險的模樣,“所以,聽著朋友們說著音樂節的事的時候,我可很努力的閉上嘴,心想絕對不要說露餡。”


    “辛苦你了。”中森明菜笑著說了句。


    小助理自己覺得這樣說有點炫耀似的,自己也笑了。


    這時,中森明菜問她,“岩橋桑也送了入場券給你嗎?”果不其然,隻要說到岩橋慎一,中森明菜的重點,或早或晚,就跑到這個名字上麵去。


    尤其小助理是自己人,當著她的麵,中森明菜連掩飾也不會掩飾。


    小助理點頭,迴答道,“送了兩張。岩橋桑說,可以邀請要好的朋友一起去看。”


    行事這麽周到,是岩橋慎一會做、也是他能做得出來的事。中森明菜這麽想著,心裏冒出一句話。


    到時,她和岩橋慎一也會去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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