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天後,岩橋慎一去上班時,收到研音那邊經理打來的電話,向他告知關於之前送去的合作企劃的事。


    中森明菜本人對企劃有幾個疑問,希望在和他這邊進行更詳細的商談之後,再來決定這次的合作企劃能不能成行。


    研音事務所的經理對岩橋慎一提議的企劃極為上心,對新的合作樂見其成。中森明菜聽完了企劃內容以後,各種不留情麵的挑毛病,專業精神是毋庸置疑,但似乎也坐實了這兩個人上一次的合作不怎麽愉快,中森明菜對這個製作人的印象也不怎麽樣的事。


    但反過來想的話,即使心裏對這位岩橋桑沒什麽好印象,對著他的企劃橫挑豎揀,卻還是留下了合作的餘地……可見這位岩橋桑的才能也打動了明菜桑,讓慣來我行我素的她,能忍著成見跟他再度溝通。


    為著這些想法念頭,研音的經理更加賣力,想要促成這個對研音有利無害的企劃,於是,一邊跟中森明菜說盡好話,勸她再好好考慮。一邊又來跟岩橋慎一小心周旋——


    這位岩橋桑現在是業內有頭有臉的人物,更得認真對待,絕對不能得罪了。


    岩橋慎一在電話裏挺好說話,對中森明菜的疑問表示理解,也表態願意跟研音再進行更詳細的商談,同時,也希望這次的合作企劃能夠順利開始……


    一通電話打完,“岩橋桑通情達理好說話”的印象,深深植入研音經理的腦中。臨掛電話之前,研音的經理還極力邀請岩橋慎一,過後事務所請客招待,希望他務必答應。


    岩橋慎一收下來自中森明菜的意見、來自研音經理的恭維,又答應了研音招待他喝花酒的邀請,一通電話打得兩邊都心情舒暢,直到放下聽筒。


    那天晚上,和中森明菜之間的那個小插曲,再上心頭。


    他早就知道中森明菜沒有答應,也事先知道了她對企劃的不同意見,所以,對研音的經理打來的這通帶著歉意和期望的電話,也絲毫不意外。


    倒不如說,研音經理的電話打來,中森明菜對企劃有意見這件事在公事層麵上傳達給了他,反而意味著有了繼續進行下去的希望。


    同樣的,岩橋慎一也切實了解到,如果沒有中森明菜點頭,那麽,他的計劃也好、驚喜也好,其實到頭來都要落空。


    所謂的“合作”,是雙方想一樣的東西,才能夠成功的事。


    那天晚上的事,像個小插曲,被揭了過去——至少當天晚上安然無事,過後這兩天也都風平浪靜,仿佛隻是她一時的牢騷。但岩橋慎一其實心裏清楚,那並不是“插曲”,也沒有就此被揭過去。正相反,那是需要認真對待的、切實存在的問題。


    那晚,中森明菜的直白坦率,讓岩橋慎一心裏覺得自己小瞧了她。盡管欣賞她、也肯定著她的才能與價值,但在兩人的相處當中,也還是不經意地表現出了一種自以為是。一直以來,他習慣了悶頭做事,喜歡把事情掌握在自己的節奏裏,反倒無意中忽略了她的感受。


    真要說起來,研音的經理這通電話打過來,反而讓他拿不定主意的心事,有了個落腳點,讓他得以鬆一口氣,麵對擺在麵前的這場合作、以及存在於兩個人之間的問題。


    ……


    這個星期六,還有smap在武道館舉行公演。


    當天一共演出四場,從早到晚一刻不停歇,即使如此,門票還是賣了個七七八八,不少忠實粉絲,還買了不止一場的門票,支持自家的愛抖露。


    十幾歲的小孩,單挑一天四場的武道館公演,岩橋慎一收到門票和演出介紹時,心裏暗暗佩服。


    又佩服記憶中那幾個麻杆似的瘦弱小孩,又佩服傑尼斯這個高強度的安排。-這是一點也不擔心這幾個小孩子演到後麵兩場的時候體力不夠,到時候弄出舞台事故。


    不過,還沒出道就能在武道館一天演四場,這支組合的人氣要比岩橋慎一想象當中還要高。當然,參加演出的,除了主角的smap,還有去給他們墊場伴舞的後輩jr。


    想到還有其他的練習生支援,這個一天四場的強度,就沒那麽恐怖了。


    唱片公司這邊前腳剛收到傑尼斯那邊送過來的門票和演出介紹,後腳,喜多川擴親自給岩橋慎一打電話和他確認。


    “承蒙您關照。”岩橋慎一跟他客氣道,“星期六一定到場。”


    喜多川擴在電話裏的語氣,聽著波瀾不驚,“那我這邊就恭候岩橋君到來了。屆時,還請務必到後台一見。”


    岩橋慎一客客氣氣答應著,沒再多說什麽,結束了通話。


    他不大喜歡跟喜多川擴這種語氣當中聽不出起伏、無法通過聲音來判斷他情緒的人打電話。但某種意義上,喜多川擴這種特征,以他今時今日的地位來說,是一種無形的壓製。


    想到這一點,岩橋慎一就絕對不會在這隻老狐狸麵前掉以輕心。他打電話叫辦事員進來,安排一條“星期六smap組合的武道館公演,送祝賀的花籃過去”。


    等到星期六那天,上午,祝賀的花籃送到,傍晚,岩橋慎一人又到。


    他受邀去觀看的,是當天公演的最後一場。


    武道館外,聚集的滿滿當當。放眼看去,九成九都是女性,家庭主婦、年輕的女學生……夾在其中的零星幾名男性,顯得相當顯眼。


    岩橋慎一先從關係者通道進了後台,去見喜多川擴。


    據說,旗下偶像們舉行公演的時候,喜多川擴無論忙與閑,都會到場,親自觀看。岩橋慎一道聽途說,對這個神秘的、主宰男偶像這一行的黑衣人,沒什麽第一手的資料。


    武道館的後台裏忙忙碌碌,時不時有個穿得花裏胡哨的少年跟岩橋慎一擦身而過。見到他的同時,不論哪個少年,必定停下來,認認真真鞠個躬。


    做到這樣的程度,擺明了是傑尼斯教導有方。-當然,能夠出現在這個武道館後台的關係方,不論哪一個,都是業內人士。


    岩橋慎一報上家門,工作人員領著他去見喜多川擴。來看演唱會,岩橋慎一衣著休閑,喜多川擴的打扮更有意思,穿得像個棒球社團的經理。


    見到他的一瞬,岩橋慎一腦中閃過自己看過的情報:喜多川擴最早組過一支叫“傑尼斯”的棒球球隊。


    “傑尼桑,您好。”岩橋慎一和他打招唿。


    兩個人相互問過好以後,喜多川擴邀請他去見一見smap的幾個少年,以及今天來給smap伴舞的jr們。


    今天,smap的公演,有不少跟喜多川擴關係不錯的業內人士收到邀請來看,這幾個少年,今天見到了不少“大人”,對九十度鞠躬、打招唿問好、自我介紹這些事做得熟練記了。


    見到了這位“岩橋桑”,也不例外。


    岩橋慎一的目光落到名叫香取慎吾的小小少年身上,停頓了一下,接著又看了看木村拓哉和中居正廣,不動聲色。


    除了這三個見過麵的,還有另外三個。草彅剛,森且行,稻垣吾郎。


    他在心裏,把少年們的名字和臉對上號。


    不久之前,才結束了一場演出。再過不到一個小時,又要再進行一場演出。這幾個少年明顯看得出疲態。雖說如此,精神麵貌倒是相當好。


    岩橋慎一心裏清楚,出道前就能在武道館一天演出四場的組合,這樣的人氣,絕對會被送去大型唱片公司,跟他扯不上什麽關係。


    尤其,先前剛有個不上不下的平家派,這支smap,要出道,絕對會被力推。


    因著這個,他也就沒有太把這幾個少年放在心裏。


    ……


    這邊,岩橋慎一被喜多川擴帶著過來見了smap,那邊,喜多川瑪麗和女兒景子,也在今天傍晚的公演後台露麵。


    跟著這母女兩個一起來的,還有幾個工作人員。


    喜多川瑪麗一露麵,勢必要前唿後擁。再加上她行事強硬,宛如一個暴君女帝。在這樣強勢的母親身邊,襯得藤島景子像個上班族女郎。


    ……現在確實是個普通的上班族女郎也能把香奈兒套裝穿在身上的時代就是了。


    交到藤島景子手裏的平家派出道以來的成績不上不下。喜多川瑪麗認定偶像之所以能走紅,最重要的是事務所肯給資源,藤島景子受到母親影響,也抱持這樣的想法。


    正因如此,平家派的出道擠占掉了不少其他組合的資源,本以為狂轟濫炸的推銷能把組合一口氣推上去,結果隻是一廂情願。


    現在,平家派倒不是毫無成績,發唱片也能賣個十幾萬張,隻是撐不起收視率,出演的節目往往收視成績尷尬,讓人一看就知道虛得很。


    如果是普通規格出道,這樣倒還說得過去。但是,喜多川瑪麗母女投入的資源之多,讓這支組合除了“強推之恥”之外,別無第二個詞可以形容。


    眼下,問藤島景子,平家派接下來要如何安排,她自己也拿不定主意。擺明了,這第一次的挑大梁,已然要以失敗告終。


    不僅如此……


    喜多川擴自始至終冷眼旁觀,又在平家派遇挫的時候,滿心投入到smap身上。喜多川瑪麗到底不是傻瓜,再加上她對弟弟的了解,知道喜多川擴對她這次的急躁產生了不滿。


    藤島景子初出茅廬,弄得一塌糊塗,顯然還不夠火候。


    喜多川瑪麗看了女兒的一係列操作,又加上弟弟對她無聲的不滿,讓她心裏多少有些後悔,還是太過急躁……


    反正事務所早晚都是要由景子來繼承,何必現在就讓她參與呢?


    心裏後悔了,喜多川瑪麗穩住,就想著把這件事給快點揭過去,修複跟喜多川擴的關係,這才是眼前的重點。


    至於那支讓景子露了怯的平家派,喜多川瑪麗心裏已經開始對他們有些不喜。


    盡管smap這支組合,自始至終都是喜多川擴負責,某種意義上來說,還是喜多川擴警示喜多川瑪麗的武器,想到這層關係,喜多川瑪麗對這支組合的情感也頗為微妙。


    倒不是不喜歡smap,隻不過,見到這支組合,就難免想起這次走錯了的一步棋。


    但為了修複和弟弟的關係、同時也是為了表明對喜多川擴的絕對支持,喜多川瑪麗特意帶著景子過來,觀看組合的公演。


    等smap一出道,再就勢讓景子離事務所遠一點,今後再說……


    喜多川瑪麗的算盤打得響。


    母女進了後台,工作人員告知喜多川瑪麗,“傑尼桑去了smap的休息室。”兩個人也過去,喜多川擴和smap的六個少年都在,還有個麵生的青年。


    ……


    岩橋慎一頭一迴見這位傳說中的瑪麗桑。


    和喜怒不形於色的喜多川擴不一樣,他這個姐姐,倒是一副不好惹的樣子。盡管在打完招唿以後,知道了他的身份,喜多川瑪麗露出笑容,滿口讚譽——


    但就是莫名給人一種狼外婆的感覺。


    他心裏這個念頭轉了一下,目光落到站在母親身後的藤島景子那裏,輕輕點頭,“藤島桑。”


    “叫她‘朱莉’就好了。”喜多川瑪麗對岩橋慎一客客氣氣。


    這一家子,傑尼、瑪麗、朱莉……確實是米國人。


    藤島景子打量岩橋慎一的目光稍微有點不客氣,一副被寵愛嬌慣著長大的模樣。論年紀,她跟岩橋慎一是同齡人。


    不過,一個剛剛急於求成受挫,另一個已經是業內知名的製作人,擔任著唱片公司社長。


    一聽舅舅介紹這是“genzo的岩橋君”,藤島景子就知道他是誰。


    “我和朱莉來看smap的孩子們演出。”喜多川瑪麗跟弟弟說話。


    這話裏的意思,隻有喜多川擴能明白。他若無其事,介紹起了組合的狀態:“今天他們成功演了三場,馬上是最後一場。能完成四場演出,既是意料之中,也出乎意料。”


    “能一連演出四場的少年,很了不起。”喜多川擴稱讚。


    姐弟兩個,就拿smap當話題聊了幾句,倒是不介意岩橋慎一這個外人在場——反正聊的也都是淺之又淺的話。


    不過,越是這樣,岩橋慎一旁聽時,就越覺得有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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