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日,岩橋慎一歸家。隔天,朝子和成田寬之夫婦兩個也迴來。除夕夜安安靜靜的岩橋家,遲一點也熱鬧起來。


    朝子結婚之前,岩橋將明對電通man沒什麽好印象。現在心中如何想不得而知,不過,成田寬之這個女婿在場的時候,聊天的氣氛總是極好。


    倒是跟親生的朝子和岩橋慎一,反而沒什麽話可聊。但反過來說,也是為了不冷落女婿。


    父親和姐夫聊天,岩橋慎一也在一邊作陪。


    傍晚,朝子夫婦出門去附近的神社,當姐姐的沒開口,成田寬之先招唿小舅子一塊兒去走走。


    “恭喜啦,慎一。”


    離了家,成田寬之一張口,提的就是這個。


    企劃大獲成功,還拿了大賞的企劃賞。作為音樂製作人,岩橋慎一在主流業界穩穩占下一席之地。想必,過後的合作邀請與製作邀請會滾滾而來。


    今時不同往日,小舅子不再是過去那個無名無姓的小製作人。成了唱片協會的會員,賺了聲望,甚至還鋪下了一張大大的人情關係網。


    相比起他剛跟渡邊萬由美合作的時候,現在的岩橋慎一,積攢的屬於自己的本錢聲望更多。成田寬之眼裏,這個小舅子比從前更牢靠,多少能經得住一點打擊了。


    “還沒謝謝成田姐夫呢。”


    成田寬之恭喜他拿獎,岩橋慎一反過頭來和他道謝,順便把話題引開。道謝,謝的是成田寬之當中間人,促成了zard擔任富士膠卷新廣告的代言人。


    這次,富士膠卷開年的新廣告,不僅起用zard的新歌當廣告曲,樂隊的成員們也露麵參與了廣告拍攝。


    新年一過,新廣告就在電視裏進行放送,樂隊的新歌也要登場發行。


    “樂隊的……蒲池桑對吧?”成田寬之說他,“真虧你能找得到這麽漂亮的女主唱。不像是樂隊的主唱。”


    “樂隊主唱不像是樂隊的主唱。這要是誇獎的話,我可要沮喪了。”岩橋慎一開玩笑。


    成田寬之笑起來,“不像有不像的好處。”他也說點俏皮話,“富士膠卷的人對這位蒲池桑的形象可滿意得很。清清爽爽,又平易近人。”


    “要是我們的蒲池適合拍廣告,還得要成田姐夫多多關照。”岩橋慎一把話題往賺便宜的事情上扯。


    成田寬之不緊不慢,沒有應承也沒有推辭。


    “說起來,也是富士膠卷的廣告。”成田寬之倒是提起另一件事,“菊池桃子桑拍了一次性照相機廣告後大受好評。形象好,廣告費也跟著高了。就算這樣,也還是有主動想和她合作的廠商。”


    有些明星,也許唱片銷量不怎麽樣,也當不了電視劇的主角,但因為在大眾那裏的好高度高,會格外受到廠商青睞,手上廣告滿滿當當。反過來,有的明星盡管暢銷、收視率也有保證,但因為不接地氣,或是不被大眾喜歡,也很難接到廣告代言。


    “菊池桑移籍去了研音,這下可成了中森桑名副其實的後輩。”成田寬之話裏有話的。


    岩橋慎一突然聽姐夫說這個,不知道要說什麽。頓了頓,也話裏有話的迴了一句,“要是有適合中森桑的廣告,也請成田姐夫多關照。”


    “讓我關照中森桑?”


    成田寬之露出個不可思議的表情,讓小舅子的話給逗得哈哈大笑。不過,如同對待剛才zard的話題一樣,既不應承,但是,也沒說些劃清界限的話。


    朝子稍微落後他們兩步,相隔的距離不遠,把丈夫和弟弟的對話給聽得清清楚楚。


    成田寬之隱晦打聽慎一和中森明菜的關係,慎一也隱晦迴答。朝子心裏清楚,成田寬之未必是偷摸摸,不如說是想著留有餘地,才絕對不把話挑明了說。


    當姐夫的要留有餘地,岩橋慎一也陪著。


    不過,他故意替中森明菜要廣告工作,可不僅僅是為了告訴成田寬之,自己和中森明菜沒有分手。還想讓這個姐夫知道,他心裏把中森明菜當自己人看待。


    出來的一路上,幾乎都是成田寬之和岩橋慎一在談工作的事。做新年參拜,倒像是個幌子,免得在家裏當著父母的麵聊這些。


    不過,等到拜完了神,迴去的路上,工作的話題就掃到一邊去,轉而聊起家常的話題。


    朝子和成田寬之明天各有安排,今天晚上就迴東京。新年,岩橋慎一還沒去姐姐和姐夫家裏拜年。朝子和他確認時間,說定過後一起吃頓飯。


    “可能要到七日以後才有空。”岩橋慎一迴想行程,跟朝子和成田寬之對時間。


    成田寬之說俏皮話,“隻要還在正月裏,就算拜年。”……這點倒是夠“寬宏大量”。


    不過,新年之初,岩橋慎一確實安排的滿滿當當。


    他在靜岡的老家再住一晚,隔天上午,返迴東京。和他一起去東京的,還有母親岩橋千代。


    三日下午,岩橋慎一要去給竹田印刷公司的頭頭拜年,晚上還有新年聚會要參加。


    一年之初,要他親自登門的地方不少。


    不僅需要他親自登門的地方不少,今年開始,也有來給他拜年的人。不過,岩橋慎一沒有結婚,太太社交做不成、有人來拜年,也沒有太太出麵打理。


    沒辦法,就隻好求助母親,請她來東京幫幾天忙。


    “對慎一你來說,早結婚也沒什麽壞處。”去東京的路上,岩橋千代跟岩橋慎一說,“結了婚,太太可是能幫得上大忙。”


    這是大實話,岩橋慎一自己也不是不明白。他要當個幕後黑衣人,經營唱片公司,就要不停織網。有個靠得住的太太,就是大大的助力。


    幫忙安排聚會,出麵打理接待訪客是基本。還有太太們之間的太太社交,有了家室,就能出動太太去經營她的太太圈。


    把這些事在心裏羅列,現在這個往上爬的階段,要是和他結婚,肯定會很辛苦。


    岩橋慎一還沒有認真考慮過結婚的事。眼下,和中森明菜交往順利,對她感情深厚,大概是不可能如姐夫成田寬之的願,在被拍到之前就分手。


    正相反,岩橋慎一反而有意識的在為結束地下戀情做準備。他心意堅定,想和她正大光明在一起。哪怕會因此和研音、華納那邊弄出不愉快。


    和中森明菜交往順利,讓他想大大方方跟她在一起。也許,再順利一些,關係還會順其自然再往前進,也會再遇到新的難題,或許會自然而然走向婚姻。


    要是真的和她結婚,麵臨的阻力會比和她公開戀情還要再強烈數倍。如果真到了想和她結婚的地步,岩橋慎一自然會為了她、也為了自己,把困難打掃清楚。


    隻是,要讓舞台上閃著光的中森明菜,讓他心目中舞台上的天才,周旋在太太們之間,裏裏外外幫忙打理……


    還是那麽個笨拙的,什麽都在臉上的紙老虎。


    岩橋慎一笑了笑,“該不會還沒到東京,就先已經打退堂鼓了吧?母親。”


    “不過,這是在高速公路上。”岩橋千代未必不是在跟兒子開玩笑。


    岩橋慎一隨口接話,“所以,沒辦法了。”


    岩橋千代輕笑。心裏更覺得,這個兒子去到東京這些年,和在靜岡老家的時候,個性有點不太一樣了。


    從岩橋慎一十八歲高中畢業上京,這些年母子很少見麵,也很少有這麽閑聊的機會。其實,就算他還在靜岡的時候,進了青春期的兒子,對家人也極少說自己的事。


    話也說迴來,短短幾年,又當經紀人,又當製作人。真要還是從前那樣的個性,也做不成這麽多大事。


    現在這麽個能輕輕巧巧開句玩笑的兒子,岩橋千代心裏,倒不覺得有什麽不好。


    “姐姐和姐夫那邊,昨天約定了,七日我再去拜年。”岩橋慎一告訴母親。


    岩橋千代陪著到東京來幫忙,並沒有去拜訪女兒女婿的計劃。


    前年十一月,朝子和成田寬之結婚。夫妻兩個是同學,年紀雖然不很大,但也都不小了。岩橋千代到底是做母親的,女兒出了嫁,就開始關心接下來有沒有生育的計劃。


    昨天,朝子夫婦迴家,翁婿加上作陪的小舅子,三個男人聊得熱熱鬧鬧的時候,另一邊的岩橋千代和朝子,也有得聊。


    不過,朝子對母親的關心輕描淡寫,“現在還不是時候。”還沒人能做得了朝子的主。再說,岩橋千代從前就沒有幹涉過朝子和慎一的人生,現在更不會,問一問也就算了。


    “朝子不大喜歡小孩。”岩橋千代心想。


    岩橋慎一出生的時候,沒見朝子有當了姐姐的喜悅。對親戚家的小孩,也總是覺得棘手得很,一旦被纏住,立刻束手無策。


    那麽個幹練的人,偏偏拿小孩子沒辦法。


    “慎一你,不會也和朝子想差不多的事吧?”


    車裏封閉的空間,再加上一路上輕鬆融洽的閑聊氣氛。不知不覺,拉近了母子兩個的距離,說起話來,都鬆弛了不少。


    在朝子那邊隻得了個模棱兩可的迴答,到底讓岩橋千代有點不滿足。隻字不提的時候還不至於如此,話開了個頭,就想多說一點兒。


    “我可不知道姐姐在想什麽事。”岩橋慎一迴了句。


    岩橋千代聽了,不禁歎氣,“說話的方式和朝子如出一轍。”


    “是這樣嗎?”岩橋慎一莞爾。


    忽然之間,想起一件忽略了的事。


    ……


    岩橋慎一的公寓裏,成雙成對的東西不少,廚房裏有中森明菜來這裏時要用的圍裙,浴室裏也有一大堆她帶過來的東西。


    除此之外,還有她專愛捉弄人的惡趣味,故意買來一起用的情侶杯子這樣的小東西。


    想不起來的時候還另當別論,一想起來,公寓裏到處都是她的痕跡。隻不過,因為太自然而然、又是在不知不覺之中被她給滲透了一遍,平時完全沒有意識到。


    現在迴過神來,想著這件事,他心裏有點說不上來的滋味。


    岩橋千代隻要幫忙打掃一次房間,就知道兒子有個關係很親密的女朋友。不過,她心裏自有分寸。會問兒子“是不是和朝子想一樣的事”,但不會去探聽已經發生了的、岩橋慎一自己卻不說的事。


    到了家,上去之前,岩橋慎一先從信箱裏拿出一摞賀年明信片。光是寄到家裏來的就這麽多,寄去製作公司和唱片公司的,加起來估計要用箱子來裝。


    每到年底,還得專門找兩個人負責替他寫賀年明信片。


    進了門,先替岩橋千代準備茶。不過,櫥櫃裏空空的,也沒什麽可以招待的點心。中森明菜要躲記者,這陣子都是岩橋慎一往她家裏跑,他自己丟三落四,沒人幫忙補貨,說空就空。


    一捉襟見肘,就開始想到有中森明菜在身邊的好。


    兩天不在家,岩橋慎一照例先檢查電話留言。一邊聽著,一邊想起來,菊池桃子的道賀電話,到現在都還沒有迴。


    電話是除夕夜打的,岩橋慎一聽到的時候,天還沒擦亮,總不能半夜三更把電話打迴去,就為了道個謝。元日一早,他出發迴靜岡,更不能打。


    岩橋慎一把這兩天的電話留言裏需要迴複的記下來,準備挨個迴電。想了想,把給菊池桃子迴電這一條也記下來。


    把電話再打給菊池桃子,一接通,對麵是上了年紀的女性的聲音。


    岩橋慎一反應了一下,“是菊池家嗎?”


    對麵迴答“是”。電話沒打錯,是菊池家。不過,是菊池桃子的老家。那通道賀的電話,是從她老家打過來的。


    不過,三日菊池桃子已經離開了老家,這電話跟打錯了也沒什麽兩樣。


    放下聽筒,岩橋慎一又去翻通訊簿,找菊池桃子的號碼。


    電話響了一會兒,還以為要自動掛斷的時候,這才被接起來。


    打錯一通,久等一通,岩橋慎一多少有點不耐煩,正想著掛電話。忽然間被接通,聽筒那邊,一個悅耳動人的聲音響起來,“這裏是菊池家。”


    岩橋慎一下意識吐了口氣。


    “我是岩橋。”他報上姓名。


    電話那頭,菊池桃子的音調抬高了一點,“岩橋桑?”


    “新年快樂。”她聽著很高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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