岩橋千代看著電視上的中森明菜,說了句:“這歌聽著叫人心裏不是滋味,年紀輕輕,怎麽就唱得出這樣的味道來。”


    “是啊。”岩橋慎一隨聲附和一句。心想,恐怕是因為經曆的多。


    不過,父親岩橋將明卻發表了另外一番言論,“剛才近藤的反應雖然不夠得體,但也稱得上事出有因。不管怎麽說,女人還是不該讓男人難堪。”


    隻有岩橋慎一知道為什麽近藤真彥在中森明菜拿獎的時候會有如此的反應,對於普通觀眾來說,要麽認為近藤真彥不是良人,要麽就像岩橋將明這樣,把這件事聯想到近藤真彥反感這首歌。


    中森明菜和近藤真彥的情感危機人盡皆知,但即使如此,中森明菜發表《難破船》,在一部分老派的曰本人眼裏,還是認為她唱這首歌,掃了近藤真彥的顏麵。


    結了婚的夫婦,如果丈夫出軌,妻子正確的處理方式是息事寧人,如果她選擇把事情鬧大,就會反過來受到指責。


    丈夫出軌鬧得沸沸揚揚,但還是從容應對甚至還溫柔問候過來圍追堵截的記者對他們說“給你們添麻煩了”最後息事寧人的妻子受人稱讚。


    但是,大大方方把事情鬧開,讓丈夫的名字每周出現在周刊頭條的妻子,明明是受害者,到頭來還會被指責成是不識大體不知禮義——因為她讓丈夫丟了麵子。


    這種想法很怪,但微妙的是一種曰本社會的現狀。


    同樣的,這也是為什麽在中森明菜和近藤真彥這段關係當中,中森明菜忍氣吞聲的根源。整個的社會氛圍就是如此,就算是桃浦斯達,也是在這樣的環境下出生並長大的。


    說實話,對於她能夠選擇聽他的話去跟事務所站到統一戰線,並且堅持出席大賞,哪怕台下的近藤真彥奉上的是一張放送事故般的臭臉——這已經出乎岩橋慎一意料了。


    看似是平平無奇理所應當的一步,但是,這實際上是非常大的一步。


    第一步向來最難,但是,隻要能邁出第一步,麵前的路,也就會越來越開闊。


    岩橋慎一對便宜老爹的說法不置可否,反倒是便宜老媽岩橋千代,看了一眼丈夫,用平平淡淡的語氣,把他的話給頂了迴去:


    “不對,是因為男人先給了女人難堪,所以才會讓自己也陷入到難堪的境地。”


    岩橋將明沒有因為妻子的反擊感到不悅,隻是撇了撇嘴,什麽都沒說。岩橋慎一看著父親的臉,默默在心裏補齊了他的心理活動:你現在就是在給我難堪。


    靜岡的這個家,就是這麽平淡,夫妻兩個,就連意見不合的時候,都不會吵起來,而是選擇閉嘴。


    電視機裏,以中森明菜聲情並茂的歌聲作為收尾,本屆的唱片大賞也就此落下帷幕。岩橋千代拿起遙控器,把台調到了nhk的紅白歌會。


    一邊看,一邊抱怨,“這兩檔節目什麽時候能錯開時間播放呢?”


    岩橋將明迴了句:“紅白歌會是不能退讓了,不如期待tbs改變主意。”


    這話冷得可以,屋裏暖氣雖然足,還是讓岩橋慎一有種“凍人”的感覺。可岩橋千代卻煞有其事的點頭,“說的是。”


    ……


    今天午後,岩橋慎一輕裝簡從,乘車從東京返迴了靜岡。


    迴家的列車雖然是下行線,不過,或許是年末最後一天的緣故,還是人擠人擠人,他費了好大的勁兒才上了車。


    這是他成為岩橋慎一以後,第一次迴靜岡的老家過年。


    因而,迴去的路上,在所難免,他亂七八糟的想了很多。關於前世,關於今生,關於如何跟這一世的父母見麵,又該如何相處,甚至還設想了見麵時的情形。


    思來想去了一番,直到意識到這是一種自己也沒有意識到的緊張,不禁失笑。


    擁擠的車廂裏,沒有人在意一個無關緊要的陌生旅客無故露出的笑容。


    心理建設做了那麽多,等到真的從車站出來,岩橋慎一憑著記憶往家的方向走。爬上一條長長的坡道,轉過一個拐角,那棟西洋風味的獨門獨棟的房子,就是岩橋家。


    這房子是岩橋慎一出生的那年開始動工的,父親岩橋將明鍾愛西式風格的建築,全家人還住在鈴木研究所的宿舍時,就暢想將來蓋房子時,要蓋這麽一座西洋風味的房子。


    站在外麵,光看房子的外觀,讓人忍不住懷疑,這真的是曰本人的房子?但是,釘在外麵的新年必備的鬆枝營造出的過年的氣氛,又無比肯定的表達了“是的”。


    ……


    來時的路上,擔心不知道該如何跟靜岡的父母見麵,可實際上迴到家,一切卻平淡順利到讓岩橋慎一有種被閃了一下的感覺。


    父母都是那種個性內斂的人,整個家收拾的井井有條,條理到待了不多時,就讓岩橋慎一感到些許的乏味。


    這個家庭就像是調試好了的機器,除非程式出錯,否則就會一直保持這個步調運轉下去,休想感到什麽波瀾。


    岩橋朝子和岩橋慎一先後離家,之後都很少迴來,這兩年的除夕夜,都是夫婦兩人一起過。這樣的關係,在曰本並不算少見。


    當子女長大成人,離開家以後,當人父母的,也就失去了所擁有的子女的一部分。


    姐姐岩橋朝子今天沒有迴來,聽千代說,她要等到三日那天,帶著男朋友一起迴來。


    岩橋慎一四日上午要去森進一家拜年,定了三日傍晚走,勉勉強強不會出現擦身而過的情形。


    “姐姐的對象是個什麽樣的人?”岩橋慎一問母親。


    岩橋千代看著電視,“聽朝子說,是她大學時的同學,兩人以前參加過同一個社團,大學畢業以後去了電通工作。半年前,朝子因為公事又跟他相遇,約會了幾次,就決定結婚了。”


    “對了,是成田桑主動的。”


    岩橋千代特意補上這句話,透出一絲無厘頭的意味。但也從中感受到,她絲毫不覺得女兒突然宣布有了結婚對象這件事令人意外。


    “說實話,我不怎麽喜歡電通man。”岩橋將明插了句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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