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是誰先起的頭,隨著這一聲“滾下去!”,觀眾席如同被點燃的爆竹一般,劈劈啪啪爆發出火藥味十足的謾罵聲。


    “滾下去!”


    “別在這兒礙事了!”


    “你這醜女!”


    等等、醜女?


    觀眾們對赤鬆晴子的攻擊和謾罵,在後台也能聽的一清二楚。


    對於那些單純而又樸素的“滾蛋”,岩橋慎一還沒什麽反應,要是不接下這份怒氣,演出就沒有辦法開始。唯有在聽到這句“醜女”的時候,在他的心裏,油然產生一種憤怒果真會蒙蔽人的雙眼的感慨。


    明明是一張能讓迷途青年也愛上籃球的臉,對得起“晴子”這個名字。


    說赤鬆晴子是醜女的時候,觀眾們的良心真的不會痛嗎?還是說,人生起氣來的時候,真的會變成半個瞎子。


    岩橋慎一在心裏默默想道。


    何至於表現出這樣的敵意呢!她還什麽都沒做,就已經被當成了不可饒恕的罪人。


    當然,在這樣的情形下,還能優哉遊哉的胡思亂想,也就證明他並不因為前麵的情形感到緊張。解鈴換需係鈴人,能夠化解觀眾們的敵意的,還是樂隊、準確來說是赤鬆晴子自己。


    樂隊的上一任主唱是男性,在任期間,粉絲群當中有著相當一部分女性。樂隊突然換了主唱和貝斯手,本來就是動搖根基的大事,再加上新上任的主唱還是個大美女……


    越美越讓人生氣。


    女人真是愛難為女人。


    初登台就遭受如此對待,赤鬆晴子有那麽幾秒,整個人都怔住了。在她人生前麵的十八年裏,還從來都沒有麵臨過這樣的局麵。


    平川達也說她可能要遭受一些抗議,但她沒想到竟然如此激烈。她下意識去看平川達也,可對方卻隻是衝她輕輕點頭,隨即向鼓手小柳昌法送去開始的信號。


    聽到開始數拍子,赤鬆晴子才迴過神來,握緊了話筒。


    和吉他的前奏交織在一起的,是來自觀眾的,仍未停息的噓聲和攻擊。這和在學園祭上演出時大家的寬容與熱情,是截然不同的兩種情形。


    赤鬆晴子先前還不知道,觀眾原來是如此殘酷的存在。


    但她好歹還能保持冷靜,沒有被觀眾們的罵聲嚇到不知所措。她仔細傾聽前奏,找尋著節拍。打頭陣的是樂隊的原創歌曲,赤鬆晴子的聲音在前奏過後順利接上了。


    看似優哉遊哉,卻時刻關注台前的岩橋慎一,聽到這順暢的第一句,鬆了口氣。心想,赤鬆晴子的內心,倒是比竹之內昭仁傳達給他的“害羞愛哭小小姐”要堅韌得多。


    ……可惜他高興的有點早。


    在她開口以後,台下的罵聲沒有平息,反倒變本加厲,像是不把她趕下台,不讓她當場崩潰大哭出盡洋相就不罷休一般,源源不斷的丟上來。


    “唱的好爛!”


    “唱了些什麽東西啊!”


    “快滾迴去吧!”


    這時,情形稍微有點不對勁了。開頭表現穩定的赤鬆晴子,聲音開始晃晃悠悠的飄了起來。她有點退縮了。


    覺察到這點,觀眾們的噓聲更厲害了。


    岩橋慎一在地下音樂圈待了這幾個月,第一次見識到被這樣排斥的情形。就在為赤鬆晴子和樂隊感到擔憂的時候——聲音停下來了。


    赤鬆晴子突然停下來不再唱了。樂手們被她給晃了一下,一愣,也跟著停下了演奏。就連台下的觀眾,一時也因為這突如其來的變故住了口。


    前方一陣不正常的寂靜。


    後台的人卻已經開始議論紛紛。這已經是演出事故了,必須要盡快解決才行。


    作為帶著這支樂隊來的經紀人,工作人員已經對他遞上責難的眼神。岩橋慎一心裏著急,但他還顧不上去給工作人員道歉,而是密切關注著台前的一切。


    寂靜過後,湧向赤鬆晴子的,是比剛才更不留情麵的噓聲與罵聲。


    在她暴露出軟弱以後,像是找到了攻擊她的焦點,來自觀眾的討伐愈發激烈了——落水狗打起來才過癮。


    樂隊要是不能化解這次的危機,往後也不要想再站到像樣的舞台上去了。


    而就在工作人員已經準備讓樂隊先下台,中止演出之前,突然,台上又開始演奏起來了剛才曲子的前奏。


    工作人員停住了腳步,岩橋慎一也豎起耳朵來聽著。


    是赤鬆晴子——是她又向平川達也遞去了“再來一次”的信號。


    失敗以後遭受的噓聲和罵聲,赤鬆晴子越聽心裏越沉靜。


    她忽然意識到,在觀眾麵前示弱,是何等的愚蠢。


    不論如何,演出都要繼續下去,要是在這裏認輸,往後做別的事也不能成功——她嚐試從那些輕視的目光當中獲得力量。


    她轉過頭,對著雖然有點困惑,但還是衝她露出微笑的平川達也,輕聲說了句“再來一次”。


    其實,在這個場地裏,她這輕飄飄的一句話,平川達也根本聽不清,可看她的神情,也猜得出她說了什麽。


    他鬆了口氣,再一次向小柳昌法送去開始了的信號。


    樂器演奏的聲音又響起來了。


    前奏過後,赤鬆晴子平穩地接了上去。


    “臉皮真厚!”


    “這樣還能再唱下去嗎?!”


    可這一次,她對觀眾的罵聲已經充耳不聞,反而感到非常的無聊。


    越是這樣,才越顯示出這些人的淺薄,越證明這些人的攻擊荒唐沒意義。


    我是來唱歌的,服務觀眾這種事隨便——


    赤鬆晴子的聲音越來越穩了,除了唱歌這件事之外,她不再考慮別的了。


    這樣一來,音樂就成為了她反抗迴擊的最佳武器。


    徹底進入狀態以後,abnormal的其他人也賣力演出著,隨著一曲又一曲的歌被唱起,台下送出噓聲或是幹脆做出漠不關心狀的人還有,但罵聲好歹平息下去了。


    雖然開始出現了種種狀況,到底還是沒有崩潰逃走,經過調整以後,在觀眾罵聲的洗禮當中,堅持下來了這一場的演出。


    當樂隊的演出進入狀態以後,岩橋慎一這才分出精神來,向工作人員道歉。


    岩橋慎一覺得,他所看到的赤鬆晴子,跟竹之內昭仁告訴他的那個赤鬆晴子,是完全不同的兩個人。


    竹之內昭仁對自己的表妹,似乎有種一廂情願的單方麵了解。


    演出結束以後,退迴到後台,赤鬆晴子環視四周,工作人員、經紀人、還有樂隊的樂手,除了吉他手平川達也之外,每個人都是一副氣唿唿的表情。


    “今天真是太糟糕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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