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城。


    酒店門口,傅應婉看著手機上傳來的消息,臉色逐漸凝重。


    唐紹東走出來,看到了她的表情,疑惑的說道:“有消息了?”


    大廳裏宴會還在繼續,但是留下來的人在京城中的地位甚至不如秦老,古英飛的資源圈主要是在醫學界,雖然業內的地位很高,但是說到底不是真正的政商圈子裏的人,就算是有話語權也不是在這裏。


    傅應婉把手機拿給他,攏了攏披肩,語氣不太好:“據說這兩天,突然有好幾條私人航線直飛h市,而且早上離開的簡家也趕著去了h市。”


    他們好不容易從h市走到了京城,想結交這兒的大人物,結果這些大人物紆尊降貴,居然親自去了h市?


    唐紹東的神色嚴肅起來:“但是我的朋友都沒有收到邀請,應該是他們的私事,不用擔心。”


    傅應婉沉著眉,h市那兩個字刺眼的很。


    h市。


    萬盛酒店。


    雲江國的到來讓除了首桌之外的人更加緊張起來。


    那一桌的人,任何一個都是能攪動國內風雲的上位者,居然在一個小小的h市到齊了?


    傅景鑫和陳隊坐在靠後的桌子上,他們這邊都是公職人員,對商圈的了解不太深,但是從他們何局長的神情中也能看出來些許端倪。


    何止是何局長,幾乎大廳中的所有人目光都時不時的落在那一桌上。


    大廳門口,幾位侍者引著一行人進來。


    霍祁嚴走在最前麵,他難得的穿了一身相對較為正式的西裝,剪裁熨挺,勾不出一絲褶皺,袖扣和領扣的點綴矜貴雅致,修長的雙腿勻步邁進來,每一步都像踏在人心之上。


    白鶴軒和沈卓熙、魏江河落在他身後一步的距離,後麵跟著向東和沈遇。


    大廳裏的人幾乎是瞬間就安靜了下來,所有的目光齊齊落在了他的身上。


    霍祁嚴在路過首桌的時候停了下來,然後微一抬手,旁邊的侍者端著托盤過來,他隨手拿了上麵的酒杯,手指修長,指節分明,白皙如玉。


    沈卓熙和白鶴軒、魏江河也同樣拿了一杯酒。


    幾乎在霍祁嚴舉杯示意的同時,首桌上的人就都站了起來,霍祁嚴抬眼看向他們,唇角噙著淡淡的笑意:“各位叔伯好久不見,今日就不敘舊了,小輩們去陪陪朋友。”


    雲江國和曹牧陽搖搖頭,都是爽朗一笑:“你們去忙自己的事。”


    首桌上的雲家雲江國,沈家的沈如申沈如楠,曹家的曹牧陽、曹煜生,簡家簡明覺,楚家楚風,傅家傅光辰,以及霍祁嚴這邊的白鶴軒、魏江河相互寒暄了幾句之後喝下了這杯酒。


    至此,以霍家為首,九門全部齊聚。


    大廳中的其他人隻看了個熱鬧,心裏默認了那邊是商人之間的聯合,市長沈如申也是因為沈如楠的原因才坐在了那邊。


    褚江行卻是深深的皺了眉。


    他能走到今天這個位置,就證明了他不是沒有腦子,這些人代表著什麽,他多少能看得出來。


    剛才的那一杯酒,流淌著國內市場中的近乎八成的金錢和權利。


    霍祁嚴幾人往裏走的時候,傅景鑫衝他揚了下巴,示意了一下自己旁邊的位置,霍祁嚴腳步一頓,點點頭入了座。


    沈卓熙坐在白鶴軒旁邊,這一幕看的一愣一愣的,他不著痕跡的打量了幾下傅景鑫,眼神陡然犀利起來。


    白鶴軒的餘光注意到了他的表情,撞了撞沈卓熙的胳膊說道:“你什麽眼神?”


    借著喝酒的動作擋住了自己的臉,他壓低了聲音,讓自己的口型做的不明顯:“我在想這個傅景鑫是什麽人,這還是我見過的第一個敢跟三爺這麽不客氣的。”


    這得多自來熟和不知天高地厚才做得到。


    而最讓他驚訝的是,三爺居然十分自然的迴應了。


    沈卓熙點點頭,目光中閃爍著睿智的利芒:“他的背後是誰?我在汪隊那看到過傅景鑫的資料,他這麽年輕,居然已經有三個二等功,一個一等功了,如果不是他太年輕,一個刑警隊長的肩章怎麽壓得住他,他的身份一定不簡單。”


    白鶴軒:“......”


    向東:“.......”


    其實三爺的態度大概隻是因為......這是他大舅子?


    傅景鑫還惦記著前兩天霍祁嚴和他們老爸喝酒的事兒,想著一會兒自己要好好灌他一次,想拐走他的妹妹,這一關這麽好過?


    他心裏琢磨著這事兒,嘴上轉移了話題:“今天這排場,是我見過最大的了,果然是魏老,難怪姑姑和唐昕擠破頭了想被他看上。”


    霍祁嚴微微挑了眉,眼中閃過了一抹不明的光,傅景鑫這語氣怎麽這麽事不關己?


    酒店門口。


    一輛商務車開進了停車場最外麵的位置。


    這個位置方便進出,一般來說會被最先占據,但是酒店方早早地就把這個位置封了起來,賓客在看到位置上的阻攔物時也像是有了默契一般直接開進了停車場內側。


    這輛商務車很寬敞,能夠放得下一個輪椅。


    何雲芳被保鏢攙扶下來,腿腳有些緩慢的坐在了輪椅上,顧念也跟著下了車。


    魏老兩指握住了何雲芳的手腕,細細的把了脈,顧念調整了一下輪椅,然後靜靜的看著魏老,等到他點了頭之後才推著何雲芳往裏走。


    何雲芳完全沒在意他們兩個的小心,她滿麵喜氣,眼神清亮,催著顧念快推她進去。


    按照常理來說,在舉辦宴會的時候,主角至少要出現一個,但是偏偏這次的宴會直到客人都到齊了,兩個主角才慢慢的晃了進來。


    傅景鑫麵色一變,反複確認了好幾次那邊的人真的是顧念。


    魏老正在和首桌的那些人寒暄,顧念推著輪椅站在魏老旁邊,低垂著眼睛,安安靜靜的,精致的側臉清冷靜遠,身上穿著他買的那件粉色的運動衣,她的身形纖瘦,穿著運動衣顯得有些空空的。


    但是分明就是他家妹子沒錯。


    陳隊驚得猛敲他的胳膊,瞪大了眼結結巴巴的驚道:“那不是你妹?”


    他們兩個的反應明顯有些大,這一桌上的人都朝他們看了過來。


    白鶴軒也愣了:“你不知道今天這拜師宴是顧念念的?”


    “我不知道啊!”傅景鑫的腦袋有點轉不過來,他茫然的左右看了看,“我是跟著局長來的,不是魏老收徒嗎?收的徒弟是念念?”


    難怪傅家人就來了一個傅景鑫,就來了這一個還全程狀況外。


    原來他們壓根兒不知道今天是顧念的拜師宴,傅景鑫壓根兒就是當做應酬局來的。


    沈卓熙和向東同時看向了白鶴軒,無聲的詢問:不是你去發的請帖?


    連霍祁嚴都朝他投去了疑問的目光。


    白鶴軒欲哭無淚,他的手指無措的劃了幾下,顫抖的指向了宴會最前麵的位置:“老太太說,傅家人她去通知。”


    眾人的目光齊齊的看了過去,那個老太太坐在輪椅上,一臉喜氣的和首桌上的那些大人物插科打諢。


    旁邊的人眼睛都看直了。


    這個小老太太看上去病懨懨的,身上透出農村來的小家子氣,笑聲也爽快的很,說話直眉楞眼的,一點都不知道委婉,那些上流社會的禮節在她的身上也一點都看不到。


    這就是個典型的鄉村婦人,放在任何人身上都要懷疑這是哪家的窮親戚。


    但是沈如申和老太太說話的態度極好,十分尊敬,雲江國幾人也十分和善的跟著寒暄,偶爾也隨著老太太笑起來。


    在座的人眼神都有些微妙。


    今天來的人誰不想上去和首桌的那些人喝一杯酒,但是因為那一桌人仿佛自成一個圈子,說的話也很親近,因此他們遲遲沒有上前打破這個氛圍。


    但是這個小老太太,平時放在他們的眼裏,就屬於是那種上不了台麵的鄉野村婦,而就是這個老婦人,能和那些他們都不敢靠近的人插科打諢。


    稍微有點心思的人看向顧念的目光都陡然不同起來。


    魏老的學生這個名號被搶了這麽多年是有理由的。


    真是應了那句老話,一人得道雞犬升天。


    宴會正式開始。


    顧念不耐煩應付那些,魏老能借著這個機會讓顧念承認她是自己的學生就已經很滿足了,因此也一點都不在意的讓她推著何雲芳先去休息。


    霍祁嚴身邊空了兩個位置。


    顧念快走到這一桌的時候,霍祁嚴起了身,接過了何雲芳的輪椅推著她入了座:“何奶奶,今天身體還好麽。”


    大廳裏靜了十秒,之後才又像什麽都沒有發生過一樣重新熱鬧起來。


    沈卓熙的眼珠子都快瞪出來了。


    他端著酒杯的手有點抖,有氣無力的衝白鶴軒問道:“他在叫誰奶奶?”


    向東同情的看了他一眼,然後麵色平靜的喝了口酒,像是見多了一樣自然。


    首桌上,魏老對剛才那一幕隻是笑了笑,然後說著孩子們大了。


    但是這句話在有心人的耳中卻足夠曖昧。


    傅晨光端起酒杯,和魏老碰了碰,然後低聲笑著說道:“魏老可如願了?”


    魏老的笑容慢慢變為懷念,眼底的神色愈發悠遠。


    一年多了。


    這場宴會要按照他的想法,必定要在京城最高的那棟建築上,給他的學生最高的名位,可是一年之後,他隻覺得,她迴來就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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