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煙安靜了一會兒,又問道:“對了皇上,那鶴衣呢?”


    “鶴衣……”


    祝烽沉默了一下,像是在迴想,又像是在沉思,過了好一會兒才慢慢說道:“他是張真人的關門弟子,不過,卻是唯一一個被張真人趕出師門的弟子。”


    “啊?為什麽?”


    祝烽笑了一下,說道:“你剛剛看張真人和高皇帝都看得這麽準,怎麽會不知道為什麽?”


    “……”


    南煙愣了一下,再一想,立刻明白了。


    從張真人和高皇帝的生命軌跡,可以推測出這兩個人不是一個世界的人,那鶴衣,又何嚐不是呢。


    若真的是個潛心修行的人,當年他怎麽會到燕王身邊,助他發動靖難之役。


    這,顯然不是個修道的人,被張真人趕出師門,也就不足為奇了。


    南煙輕聲道:“妾明白了。”


    “……”


    “不過,他是在什麽時候到皇上身邊伺候的?”


    祝烽想了一會兒,說道:“是在高皇帝駕崩的前一年,那個時候,高皇帝的病情已經很沉重了,不過,他不顧眾人的勸阻,又去了一次武當山。”


    南煙輕歎道:“他還是想去見張真人?”


    “嗯。”


    “那張真人……還是沒見他?”


    “嗯。”


    “唉,這張真人,也真是太固執了。”


    “他們兩個人的事,是說不出個對錯的,也就不去說誰固執,誰執著了。”


    “是。”


    “雖然沒見到張真人,不過高皇帝在山上也住了一晚,張真人雖然不見他,卻也派了一個弟子來服侍他。”


    “就是鶴衣。”


    “嗯。高皇帝迴來之後不久,鶴衣就被張真人逐出了武當山,他無處可去,便去了皇城。”


    “他去見高皇帝了?”


    “不錯。高皇帝也對他禮遇有加,並且,還打算讓他輔佐”


    說到這裏,他自己遲疑了一下,將後麵的話咽了下去。


    可南煙一聽就明白了。


    高皇帝駕崩的那一年,早就已經將自己的孫兒冊立為皇太孫,來的人既然是故人的弟子,而且鶴衣這個人非常有才幹,高皇帝肯定是想要讓他來輔佐自己的繼承人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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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南煙道:“那鶴衣他怎麽會到皇上身邊呢?”


    祝烽道:“他拒絕了高皇帝的安排,自己選擇在中原遊曆,沒遊曆多久,就到了北平,也進了朕的燕王府。”


    “……”


    “朕與他相識,談得十分投契。”


    “……”


    “而且,朕也感覺得到,這個人不僅有才幹,也有野心,以他的心性是斷然不可能隻做一個孤獨修行的世外高人,他想要入世,更想要做一番事業。”


    “……”


    “就在那個時候,高皇帝駕崩了。”


    南煙眨了眨眼睛。


    聽話聽音,她立刻聽出了祝烽這句話的弦外之音。


    高皇帝駕崩,文帝就跟著即位了。


    而且,文帝即位之後,第一件事就是拒絕了自己的幾位叔叔趕往金陵吊唁,這件事在當時引起了很大的風波,性情暴戾的燕王殿下差一點跟朝廷的官員鬧起來。


    當然,是差一點。


    以當初祝烽的個性,是很難平息他的怒火的,現在想來,肯定是有人勸阻。


    而勸阻他的人,可想而知。


    南煙問道:“後來呢?”


    “後來,”


    祝烽微微眯了一下眼睛,說道:“他跟朕深談了一次,那一次之後,朕就下定了決心。”


    南煙道:“他跟皇上說了什麽?”


    祝烽沉默了一會兒,道:“他說,要送朕一頂白帽子戴。”


    “……?”


    南煙先是一愣,但再一想,頓時恍然大悟過來。


    祝烽在當時,已經是燕王了,戴一頂白帽子,就是王上加白,那不就是一個皇嗎?


    原來,鶴衣是用這種委婉的說法,慫恿了祝烽或者說,並非慫恿,以祝烽的心性也未必願意久居人下,若真的是當年的太子即位,也就罷了,可文帝是他的侄兒,卻越過了他們這些叔父成為了皇太孫執掌天下,他不可能不動心思的。


    鶴衣隻是為自己選擇了一個可以寄托自己夢想的人。


    這個人,就是當年的燕王祝烽!


    南煙輕聲說道:“鶴衣就從那開始,一直跟在皇上身邊輔佐皇上。後來,也是他陪著皇上一起攻入了金陵皇城。”


    說到這裏,南煙的口吻也變得有些微妙了起來。


    因為,她又想起了那一夜,自己與祝烽初次相遇的那一夜,若沒有鶴衣的慫恿和輔助,祝烽也許還是會進入皇城,但是在什麽時候進入,又會不會遇上自己,遇上的是,是什麽樣的自己,都難說了。


    隻能說,一切,剛好。


    不早不晚的,在那個時候遇上了。


    想到這裏,南煙在心裏輕笑了一聲,將頭靠在他的肩膀上,祝烽低頭,似乎感覺到南煙此刻心中的柔軟,他伸手,輕輕的摸了一下她的頭發。


    南煙問道:“所以,皇上想要做的事情,都做到了嗎?”


    “……”


    祝烽沉默了一會兒,道:“也許吧。”


    南煙輕輕的笑了一下。


    人的心,是欲壑難填的,祝烽想要做到的又豈止是這一點,不過,他一直都在這條路上走著,所以,並不讓人擔心。


    南煙想了想,又問道:“那,鶴衣想要做的事,做到了嗎?”


    “……”


    這一次,祝烽沉默的時間更長了一些。


    過了許久,他才說道:“不知道。”


    南煙抬頭看向他。


    祝烽的眼睛看著前方,又仿佛已經透過金車看向了更遠的地方,沉聲說道:“他想要做什麽,誰知道。”


    “……”


    “他的心,誰都看不透。”


    南煙輕聲說道:“他跟在皇上身邊這麽多年了,皇上也沒有看透他嗎?”


    祝烽低頭看向他,說道:“剛剛那首詩,你難道忘了?”


    “……”


    南煙一怔。


    才迴想起剛剛祝烽一直凝神細讀的那首詩


    試玉要燒三日滿,辨材須待七年期。


    南煙沉默了一會兒,輕聲說道:“辨材須待七年期,難道皇上覺得,要分辨鶴衣這個人,需要七年的時間嗎?”


    祝烽說道:“誰不是呢?”


    “……”


    “這世上的人,誰又是一兩眼,一兩年就能看透的?”


    “……”


    “朕身邊的人,哪一個不是需要再三的審視,再三的考驗,哪怕是這樣,也未必能全然相信。”


    南煙看著他,說道:“那,妾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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