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若兄說的不錯,這大漢數百年的基業,若隻是照此支撐下去,當然尚可維持,可是……”丁偉說到此處,故意頓了一下。


    “可是如何?”幾個人幾乎同時問道。


    “可是一旦有人登高一唿,會如何?”


    這句話仿佛一個炸雷,轟的眾人隻覺得耳邊嗡嗡作響,不辨方向。就連趙雲,徐盛也都呆住了。這樣的話,可是大逆不道,可是要殺頭的呀!


    “難道主公……”趙雲不敢往下想,丁偉在他心目中可是完美的形象。


    “丁將軍,你身為大漢之臣,怎可說如此大逆不道之話!難道你想……”荀彧率先反應過來,怒斥道。


    “就是要先將你激怒!”丁偉心中暗樂,但表麵平靜如水。


    “文若兄,你誤會了。”丁偉端起一杯酒,一飲而盡,“我丁偉在幽州,與鮮卑大小數十戰,每戰皆將生死置之度外,為大漢馬革裹屍,此丁偉之願也!”


    “文若兄不必動怒,我相信丁將軍,我們還是聽丁將軍將話說完吧。”一直沒怎麽說話的戲誌才突然說道。


    “丁將軍莫怪,是文若唐突了,還請丁將軍言明。”荀彧向丁偉施了一禮。


    “諸位可知太平道,可知張角此人?”


    丁偉說到這裏,所有的人都明白了。


    “承恩擔心張角會起事?”荀攸臉上露出了擔心的表情。


    “不是我擔心他會起事,而是張角一定會起事!”丁偉斬釘截鐵的說。


    關於大賢良師張角的事,他們幾個人其實已經討論過多次。戲誌才和郭嘉一致認為,張角野心很大,早晚會起事。荀攸也是很擔心,陳群和荀彧則認為,張角隻是給人看病,雖然在民間很有影響的,但他們和世家沒有來往,不可能起事。


    “丁將軍何以如此斷定張角會起事?”


    “長文兄對太平道可有了解?”


    “太平道為大賢良師張角所創,聽說張角得一卷《太平要術》,裏麵講述一些利用符水治病救人之事。張角研讀之後,廣施於民間,被其救治者不計其數,且從不收取錢財。百姓感念於張角之恩,故尊張角為大賢良師。”


    潁川學子經常討論太平道的問題,因此對太平道有所了解。


    “這《太平要術》一書,是於吉道長傳給張角的。”


    “於吉?”幾個人又是一驚,於吉這個名字可太響亮了,他和左慈,南華老仙被稱為三大神仙,都是隻聞其名,未見其人。


    “醫術隻是《太平要術》中很小的一部分,而他的精華之處在於排兵布陣和治理天下。”丁偉其實對《太平要術》也沒有什麽概念,他隻是想讓眾人明白,張角的誌並不在於為百姓治病,“太平道的信徒現在已經達到三十多萬人,這三十多萬人遍及大漢十三州中的八個州,青、徐、幽、冀、荊、揚、兗、豫都有。張角將其編製為三十六方,大方有一萬多人,小方至少也有六七千人。每方還設有一個渠帥統一指揮,請問他這樣做所為何事?”


    丁偉的這些話一說完,他注意觀察幾人的表情。


    鍾繇依舊如故,古井無波。荀彧和陳群顯然吃驚不小,尤其是荀彧,他的頭上微微有些冷汗。而戲誌才和郭嘉則眼露精光,顯得有些興奮。


    “承恩兄,那你認為張角起事,應該在什麽時間?”郭嘉和戲誌才也都認為張角有野心,會起事,可對起事時間還是看不準。


    “快則一兩個月,慢則半年!”這個時間,丁偉可有絕對的把握。


    “啊?”荀彧驚叫一聲,“快則一兩個月?”那不就是說馬上會起事嗎?這話要是別人說他怎麽也不會信,即使是郭嘉和戲誌才這樣說,他也不會相信。可是丁偉不同,他現在已經有些了解這個年輕人,心思非常縝密,任何話都是有的放矢。


    看到荀彧吃驚,丁偉心中一陣冷笑,對於這些“保皇派”,丁偉就是要毀掉他的最後一根救命稻草。


    “丁將軍為何如此肯定這起事的時間?”陳群還是有些不相信。


    “原因有二,第一,太平道的規模很大,人數眾多,他的許多機密不可能天衣無縫,我遠在幽州,尚能知道一些,況且其它更大的一些地方呢?隻要有人泄露出去,朝廷必然震怒,立刻會派人捕殺大賢良師張角,到那時張角恐怕是箭在弦上,不得不發耳。”


    “難道就不能秘密捕殺!”陳群仍然心存幻想。


    “如今這朝堂之上,還有秘密嗎?”丁偉不給他喘息的機會。


    “那第二個原因呢?”戲誌才從來沒有懷疑過張角起事,隻是沒有想到時間會這麽快。


    “我在幽州時,曾獲悉大賢良師在幽州的渠帥程遠誌號召太平教徒時,總是要說幾句話。”


    “什麽話?”郭嘉也來了興趣。


    “蒼天已死,黃天當立。歲在甲子,天下大吉!”丁偉現在決定語不驚人死不休,這些話,本來是黃巾起義時所喊的口號,丁偉現在就拿了出來,當然,這個時候,張角肯定已經將口號準備好了。


    “蒼天已死,黃天當立。歲在甲子,天下大吉!”荀彧默念了一遍,這樣的口號,誰能看不出來他的含義呢?“張角真乃狼子野心呀!”


    今年正是甲子年,那不就正說明,起事就在今年嗎?


    “那丁將軍為何不上報朝廷?”荀彧有些著急。


    “我豈是不想上報,可是如今皇上正在閉朝,就是報上去,也沒有人管,何況我所說的這些,此時並沒有真憑實據,隻怕……”


    眾人這時候都不開口了,丁偉說的是事實,如果就這樣報上去,說輕了,是年輕人沒見過世麵,大驚小怪,說重了,那可是對朝廷不敬啊!


    “承恩兄不知有何打算?”郭嘉對張角起事的事情並不是非常關心,丁偉知道,他問此話是有目的的。黃巾起義,鬧得最歡的幾個地方,在南部地帶,有三個著名地點:南陽郡、穎川郡和汝南郡。現在雖然起義還沒有爆發,但太平道在潁川活動可是非常猖獗的。像郭嘉這樣的人,豈能沒有感覺?覆巢之下,安有完卵,這個道理郭嘉當然也懂。他是寒門出身,可不像荀攸等人一樣有家族的庇護。


    “我身為大漢之將,受命於危難之間是職責!當以七尺之軀,保一方平安,雖然力量很小,也要力保大漢天下平安!”


    丁偉這一番話是早就深思熟慮過的,沒有野心,會被看作平庸之輩,一介武夫,野心過大,在這時候又會被打下“不忠”的烙印,所以說話的分寸一定要把握好。


    說完這些話,丁偉再次偷偷觀看眾人的表情變化。


    鍾繇正在低頭沉思,仿佛沒有聽到,荀氏叔侄和陳群眉頭緊皺,戲誌才抬眼看了一下丁偉,又將眼光收迴。隻有郭嘉臉上露出了不易察覺的興奮,目光炯炯地望了望丁偉。


    “太好了!”丁偉暗叫一聲,他今天來的目的,最主要的是郭嘉和戲誌才。荀攸現在是黃門侍郎,不可能跟他走,荀彧的忠君思想太重,現在無論是誰,都不可能讓他投效。陳群為人古板,潁川陳家又是大家,現在根本不可看上自己。鍾繇一生都在京兆尹附近為官,現在招攬還不是時候。“隻要郭嘉動心就好。”


    “將軍保一方平安,當無問題,可將軍能保這天下平安嗎?”戲誌才當然聽出了丁偉話中的意思,即刻反問。


    “有些事情,明知不可,亦要為之!”丁偉站起身來,向眾人施了一禮,“丁偉自知才疏學淺,心有餘而力不足,因此才來潁川寶地,尋訪大才,還請諸位不吝賜教,丁偉當早晚恭聽。”


    丁偉說完這些話,心一下子提到了嗓子眼上,如果沒有人願意此時跟他走,那這些話,這番心事可就白費了。


    片刻安靜之後,郭嘉開了口,“承恩兄,你還欠我一首詩,現在是不是該給我了?”


    丁偉鬆了一口氣,郭嘉接話,雖然沒有直接認主,可也說明有門。


    “那是自然,子龍,讓店家準備筆墨。”


    “筆墨何勞店家準備,早就好了,承恩兄,請——”


    很快,一張錦帛展開在丁偉麵前,郭嘉親自將筆遞了過去。


    丁偉略一思索,筆走龍蛇。眾人都圍了過來,念道:


    “天生郭奉孝,豪傑冠群英。


    腹內藏經史,胸中隱甲兵。


    運謀如範蠡,決策似陳平。


    少年馳疆場,不使大廈傾。”


    丁偉寫完之後,非常瀟灑地將筆一扔,說了句“獻醜了”,開始觀看被震驚的眾人。


    一直如老僧坐禪般淡定的鍾繇,臉上終於露出了精光。他從小都酷愛書法,見過許多好的作品,可是從未見過像丁偉寫得這樣的字,“堪稱大師”這是他此時心裏的評價。


    而最吃驚的,莫過於戲誌才。郭嘉的能力有多大,隻有戲誌才知道。他們兩人都出身寒門,是最好的朋友,但是在書院中地位本就不高。郭嘉又不拘小節,放浪形骸。戲誌才經常為他擔心,如此性格,縱使有天縱奇才,恐怕也沒有用武之地呀!


    可是今日,從丁偉短短的幾句詩中,卻能看出他竟然對郭嘉了解如此之深,評價如此之高,也許這就是郭嘉命中注定的歸宿吧。


    “郭嘉拜見主公!”當眾人還在為丁偉的詩和書法驚歎時,郭嘉給丁偉行了大禮,“今生願為主公驅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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