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憐月並沒有直說,因此氣氛又陷入低沉。


    走廊的光線很黑,何憐月尚有月光照耀,而唐越整個人都被夜色籠罩,隻能看見一個發虛的輪廓。


    “可以去你的房間嗎?”何憐月小聲說:“有些事情,我不想被別人聽到。”


    唐越沉默了一會兒。這種情況下,他很難不將這件事延伸到其他地方。何憐月察覺到他的沉默似乎過於死寂了,於是風輕雲淡地解釋道:“你不用多心,我沒有別的意思,隻是一些很平常的事情。”


    “隨便吧!”唐越冷冷地說道。然後,他便自顧自的向自己的房間走去了,何憐月連忙跟了過去,腳步雖然急促,但卻明顯能夠感受到她在刻意將腳步放輕。正如她所說的,不想被別人聽到。


    唐越打開門後,徑直走了進去,並沒有將門關上。何憐月緊跟著他的步伐,進到屋子後,順手將門關上了。


    而就在唐越房間的門關上之時,在斜對麵的一扇門卻悄然打開了。


    沒發出任何聲音的,妙靈打開門,表情複雜地站在門口,緊緊地盯著唐越剛剛關閉的門,一動不動。


    她這幾日也難以休息。東方盛的死,令客棧裏的氣氛都變了一番樣子,她也不例外。


    而沒有睡覺的她,剛好撞見了這麽一幕。她難解其中的玄機,也不知道大晚上的何憐月找唐越所為何事。她心緒煩亂,有點兒坐立難安,可是她又不願意去偷聽。她相信唐越,更不願意懷疑何憐月。但是兩人今天晚上的舉動卻著實叫人難以心安。


    妙靈靜靜地在門口站著,進退皆非,好半天才無奈地歎了口氣,懦弱地退了迴去,順便將門關上。


    於是一切都好像什麽也沒有發生過的樣子。


    唐越很自然地走到床前,目無旁人地坐了上去。而何憐月則靠在門上,沒有再向前一步。


    兩個人之間的距離隔著一整間屋子,一整片黑暗。


    唐越說:“有什麽事情,說罷。”


    “能燃盞燈麽?”何憐月說:“這個樣子,我有點兒不大適應。”


    唐越默不作聲,何憐月便當他允許了。但是等她真正摸到燧石準備點火時,卻被唐越製止了。


    “你有很多話要說嗎?”製止完何憐月後,唐越緊接著就問出了這麽一句話。何憐月楞了一下,然後淡淡道:“不是很多。”


    “那就直接說吧!”唐越極為幹脆的語氣,覺得太僵硬了,於是又補充道:“我想睡了,不大想見火光。”覺得還差點兒禮貌,再次說道:“謝謝。”


    唐越最後的這句謝謝一點兒都沒有誠意,就如同批發貨物老板給的饒頭。但是何憐月卻並不在意,夜色是濃黑色的,她的眸子裏卻升起更深層次的黑,完全碾壓了屬於夜色的黑暗。


    唐越說不要點蠟燭,何憐月便很給麵子地將手中的燧石放到桌子上,因為桌子鋪了一層薄毯,因此何憐月手中的燧石並沒有發出什麽不愉快的聲響。何憐月幾乎是將燧石按在毯子上,用的力氣之大,將毯子壓得陷下去挺深的一個痕跡。


    何憐月捏著燧石,嘴唇翕張,發出及其輕微的聲音,在滿是黑色的房間裏似一縷煙散了開去,說:“在我說這件事情的時候,我希望你不要多想,我真的沒有別的意思,我隻是想聽聽你的想法。”


    她看到唐越的暗影有些發晃,同時床腳傳來一聲尤為清晰的咯吱聲響,似乎崴到了腳,她波瀾不驚地看著他,幻想他坐在那裏,佯裝冷靜卻又十分心虛的模樣。


    “放輕鬆好嗎?”何憐月的聲音特別親和,沒有任何壓迫感。“我知道你避免不了地會多想,因此我並不強迫你。我也知道這個問題對你來說難以迴答,但我卻很想從你那裏知道點兒線索,哪怕隻有一點兒,當然,你不迴答我,也沒有什麽的。”


    唐越有點兒著急了,事實上何憐月越是這樣說,他越是緊張,因此現在連聲音都發抖了:“直說吧!不用做這麽多鋪墊的。我能活到現在,也沒有什麽事情是撐不過去的了。”


    何憐月止住了話匣子,可是卻沒有著急將心裏話說出來。她停了一會兒,似乎在給唐越緩衝的時間。大約過了五秒鍾,她才終於深深地唿出一口氣,說:“你當時救妙靈姑娘的時候,想的是什麽?”


    唐越的手抓著身下的被子,瞬間增長的心跳在他的胸膛裏躁動不安,仿佛要噴出來。u看書 wuukshu.cm 何憐月似乎能夠感覺到唐越的緊張,她立刻懷疑自己這個問題到底還是過分了。她真正地意識到了自己背負著多麽沉重的罪孽。這也正是她徘徊不定,直到這個時候才選擇問唐越的原因。她早就知道這件事對唐越來說意味著什麽,她承認現在的她,完完全全就是一個自私的小人。


    房間裏安靜了大約有一分鍾,何憐月覺得唐越沒有可能會迴答她了,因此她決定識趣地離開。但是在離開之前,她很抱歉地向唐越欠了下身子,說:“對不起。”然後又直起身來,準備離開。


    就在這個時候,唐越終於動了下他的喉嚨,發出了並不清晰的聲音:“你問這個做什麽?”


    雖然不清晰,但是何憐月卻聽懂了他的話。她立刻停住腳步,小心翼翼地,不發出任何聲音地將朝向門的身子扭到正對著床的方向,說:“有些事情我想不通,我沒有任何責怪你的意思。”


    唐越冷哼一聲,說:“我知道你不會責怪我,但是我會責怪我自己。我常常想,如果再給我一次機會,我會做出怎樣的選擇。可是我卻根本不知道答案。”


    何憐月安安靜靜地聽他說完,點了點頭,淒然道:“若是換做是我的話,我也不知道該作何抉擇。”


    “可是無論如何,東方盛是因為我而死的。這份罪孽,我要永遠都背負在身上了。”


    何憐月沉默了半晌:“這件事情不怪你的,任何一種選擇,後果都是我們無法接受的。”


    “或許在你看來,是這樣的吧!”唐越痛苦地將頭垂下,淒惻道:“其實那個時候,我隻有一個念頭,就是靈兒不能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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