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憐月依舊抱著孫思竹,眼神卻繞過孫思竹看向鳳長鳴,她疏離開口:“鳳長鳴,我說我信你,所以你說的每一句話我都不會反對;可是在小孩子麵前我做不到,我沒法順著你的意卻拂逆了小孩子的意。”


    鳳長鳴疲憊地笑了笑,那一瞬間連何憐月都有些惻隱。


    他真是累了,勸固執的人放棄不如勸自己放棄來的有效果。他搖了搖頭,拍著桌子霍然站起來,怒不可遏地:“好!你們喜歡死那就一起死好了!”說罷氣鼓鼓地站了起來,孫思竹嚇得渾身一抖,怯生生地道:“長鳴大哥……”


    何憐月把手搭在孫思竹的肩膀上沒有看他,她眼中有絲倔強的光,那麽微弱,就好像是想強行壓製,可是卻又無可奈何似得。


    鳳長鳴意味深長地看著何憐月,可是何憐月竟然一個眼神也沒有給他,遑論話語。


    他心中五味陳雜,自以為這個姑娘褪去了外殼,就像昨夜在地穴中那樣單純直接,可是他還是錯了。何憐月的外殼那麽硬,偽裝地那麽好,他又怎麽能輕而易舉地攻破她的防線呢?


    他真是不懂女人,尤其是這種忽冷忽熱,遊移不定的女人。


    鳳長鳴冷漠地轉身對著門口,孫思竹不知道他要幹什麽,頓時挺直了腰板似乎想追過去,何憐月微微抬了下頭,眼神快速地在他身上遊掠過去,抿了抿嘴唇,終究是沒有說一句話。


    “真是見了鬼。”停在那裏的鳳長鳴自嘲似得喃喃自語,忽而毫不猶疑地踏步出門,孫思竹急了,忙從椅子上站起來:“長鳴大哥你去哪兒!”


    鳳長鳴沒有答話,足下速度不減,孫思竹見他沒有停下來的意思慌忙離開椅子跑過去,何憐月的臉上微微浮出一抹動容,她偏過頭看向孫思竹,可是目光卻兜了個圈子最終落在那一方壯碩的後背上,微微從袖子中伸出手指,似乎想攔住她,可是最後還是隱在袖口,緊緊攥住薄薄的衣袖,玉色的指尖可愛而緊蹙。


    夕陽給人以死亡的絕望,鋪天蓋地攏過來的並不是單純的黑幕,還有心底堅守的勇敢,不想被恐懼包圍的正能量,而這些東西終歸會被黑暗吞沒,而我們卻無可奈何,這也是絕望的真正恐怖之處。


    外麵風沙衰減,鳳長鳴掃視四周,黃昏的陽光已經所剩無幾,他臉色難看,對著四處五人之處亂喊:“麒麟神,麒麟神你能不能聽到,這地方我待不下去了,我要迴人界,麒麟神你能不能聽到!”


    孫思竹從後麵拽住他,好像要急哭了,她聲音哽咽,猛烈地搖頭挽留道:“你要去哪裏,你怎麽能這樣?”


    屋內的何憐月臉色暗淡,垂著的眼眸隱隱有暗波湧動。


    鳳長鳴看了眼楚楚可憐的孫思竹,怒氣頓時消了大半,他深深地歎了口氣,搖搖頭:“這事和你無關,隻是我的能力不夠,我現在要迴我來的地方去了。”


    何憐月心中猛地一顫,他說什麽,要迴……他來的地方去?


    孫思竹不依,可憐又任性地將他望著,死死地拽著他的袖子不撒手,鳳長鳴深感無奈。正當口不知誰從哪裏冒出了一句話:“你要迴人界?你要迴人界!”


    這欣喜驚狂的聲音年邁而又嘶啞,就像是把嗓子喊壞了的老伯伯。這生意從頭上傳來,鳳長鳴向那聲音望去,隻見房屋頂上不知道什麽時候蹲著一個人,那人叫花子似得,蓬頭垢發,髒亂的頭發將他的臉遮了個嚴實。爛糟糟的衣服千絲萬縷的,也分不清哪縷是外衣哪縷裏衣,總之都髒兮兮地,恐怕當初是白色的現在也和泥土一個色了。


    鳳長鳴凝著眉頭看他,冷冷道:“你是誰?”


    又問孫思竹:“你們涵江的?”


    孫思竹茫然地搖搖頭,因為這個人她還真是沒有見過。


    老者甩了一下頭,將那又長又髒的成綹頭發甩到肩膀上,可是還有些很固執,沒甩過去,他就伸出黝黑的嶙峋手臂撩開剩餘的頭發,露出髒兮兮的臉和詭異的笑:“你叫我啊?我叫馬生啊!哈哈幸會幸會!”


    鳳長鳴一愣,隻覺得這個名字他在哪裏聽過,可是當初筆者偷懶將其一筆帶過,他倒真是有些記不清楚了。


    他嘻嘻哈哈地笑,像是精神不太好,猛地從房頂上竄下來,身法精妙十分,輕輕鬆鬆落在地上,然後繼續嘻嘻哈哈地看著鳳長鳴。他身上散發著常年不洗澡的汗臭味,叫鳳長鳴隻皺鼻子。一旁的孫思竹忽然瞪大了眼睛,難以置信地看著眼前這個邋遢的老人:“您就是馬生?我們涵江的三大長老之一?”


    這麽一說鳳長鳴忽然恍悟過來,好像還真是這麽一迴事。


    馬生忽然一愣,那黑黢黢的臉上也看不出個美醜,他俯下身來笑嘻嘻地看著孫思竹:“小丫頭你認識我啊!你是誰家的?”


    他俯身過來那惡臭的氣息頓時轉移矛頭向孫思竹襲去,孫思竹一臉苦澀下意識地傾離了他,抬手本想掩住口鼻,然而一想到這個動作太不禮貌,於是中途變作拳頭,另一隻手配合地變成掌包了上去恭恭敬敬行了一個禮道:“我爹爹是孫本通。”


    “哦哦哦!”馬生極其興奮似得,左看看右看看:“我識得你,你出生的時候我還在,想不到你都這樣大了啊!”


    孫思竹勉強地笑笑,心說想不到我們最神秘的長老居然是這幅德行,真是太叫人失望了。


    馬生十分滿意地看了會兒孫思竹,又淩厲的一轉頭,頗神秘地看向鳳長鳴:“你剛才說什麽?你要迴人界?”


    鳳長鳴心想反正也要迴去了,說給他也無妨,於是坦率道:“嗯,沒錯,怎麽樣?”


    馬生眼中閃爍著異樣的光芒,就像看到了親人一般,他猛的拉住他的手:“所以你知道這不是人界對不對?你知不知道有個國家叫大順?你知不知道有個國家叫煖雪?”


    對於鳳長鳴來講再尋常不過兩個名詞,卻在此時狠狠地刺到了他敏感的神經,他臉色蒼白,驚恐地看著他:“你怎麽聽過這兩個地方?”


    馬生激動地似乎要瘋掉,而事實上他已經半瘋半醒了,再瘋也瘋不到哪裏去了。


    鳳長鳴焦急地望著他,追問道:“你說啊,你怎麽迴知道這個地方的?”


    馬生瘋瘋癲癲地,情緒完全失控,一會兒嗬嗬笑一會兒嗚嗚哭,鬧了好半天,鳳長鳴都快急死了,他抓著馬生的衣領,勃然責問:“喂,你說話,你是不是也從那裏進來的?你怎麽會知道這兩個地方的?”


    馬生的臉上掛著一抹無可留戀的表情,好像這個世界所有的事情都不過如此了,他目光呆滯地望向鳳長鳴,似乎很自豪:“推算,推算你知道嗎?”


    鳳長鳴皺著眉頭,不解。接下來馬生用隻有他才能理解的話語闡述了他的世界觀和推論方式,不過這段話比外語還難解,鳳長鳴聽了半天也沒聽出什麽眉目,不過最後一句收束全文的話他倒是聽真切了。


    憑借著超凡的計算推理能力和對未知的探索以及非比尋常的洞察力,馬生表示他們現在這個世界並不是唯一的世界,在他們這個世界外麵還有另一個世界,這兩者由一個洞做聯係,而洞外麵是個偌大的世界,分布著眾多的人群和星羅棋布的國家,遠勝於雛蘿島的繁華。


    鳳長鳴驚住了,這個老頭居然僅憑一顆腦袋就能把從未見過的真實世界推斷地這麽準確,雖然他活的瘋瘋癲癲可是智商簡直爆表。


    馬生說完,興致勃勃地問鳳長鳴:“我說的話你信嗎?”


    鳳長鳴不知道這個問題該怎麽迴答,這分明就是現實的世界為什麽要用信不信這樣的句式呢?不過他既然用這個句式問了他也隻好用這個句式迴答,uu看書w.uukanshu 他看著他訥訥點頭說:“信。”


    馬生剛才還嘻嘻哈哈的臉忽然漫上來一絲真實的怒意,他凝視著鳳長鳴抬手朝他打了過去,鳳長鳴反應奇快,一邊翼護著孫思竹並同時側身躲過,孫思竹驚魂未定,還沒弄明白怎麽一迴事,鳳長鳴冷目看他:“你這瘋子,好端端地怎麽打人?”


    馬生一揮手,振振有詞說:“打得就是你,所有人都不信我,就你信我。”


    鳳長鳴覺得瘋子的世界真是不可理喻,不禁感到好笑:“隻有我信你那你應該感謝我不是嗎?”


    馬生無賴似得朝地上啐了一口:“我呸!你信我怎麽不跑啊?”


    跑?


    鳳長鳴愕然看他:“為何要跑?”


    馬生嗬嗬笑,笑聲慘淡而無奈,還夾雜著竊喜,那一雙眼睛放出妖異的光,嘴唇翕張發出蠱惑的陰森聲音:“嗬嗬嗬,天妖來了,我們要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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