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聲音來的突然,難以辯訴起於何處,像是遙遙地從門外傳來,穿山越嶺直抵耳洞,又好像很近,仿佛就在他的意識海裏,砰然吐露。鳳長鳴不知所以,慌忙起身茫然四顧。


    “什麽人?”鳳長鳴說著,迴手將思若笛從腰後取下,警惕地護住周身,他向後緩緩退了半步,同時四下張望,而那聲咆哮式的吼叫仿佛是他的幻聽,僅僅一聲便銷聲匿跡再也聽不到了。戶外風雪聲依舊,嗚嗚聲如浪潮一般不絕於耳,他想著是不是自己杯弓蛇影了,於是懷疑地又辨聽了一會兒,果然沒有聲音,於是放下心來,直怪自己精神緊張太胡思亂想,然而就是這麽一個放鬆的念頭剛剛萌生,一股強大的氣場帶著風聲陡然間襲過來,從上而下的壓迫感猶如萬鈞之力砸在頭上,鳳長鳴一個不留神被壓了個正著,仿佛一下子背負了一座山峰,慌忙抬手上舉,腰彎成了了一張老弓。他艱難的抬眼想看看是什麽東西有如此力量,沒想到這一看可就慌了神。


    他托舉的,竟然是一隻淡黃色的透明龍爪!


    壞了,他看著那龍爪足可以與他自己比肩,再施加一點兒力量他都要崩潰,他維持了一會兒便力不從心,胸膛的傷口再次被扯動,鮮血流出來,他狠狠地倒吸了一口涼氣,冬夜的空氣很冷,他感覺整個肺子都忍不住抖了一抖。


    這個龍爪,到底是怎麽一迴事啊?


    他忙裏偷閑琢磨著龍爪的來處,眼神不由自主地四處尋找龍爪的主人,一邊口中忙不迭:“何方神聖到此,欺負我一個未成年算什麽本事,況且我有傷在身,你和我有什麽仇什麽怨先放開我再說。”


    說完就恍悟了,莫不真的是這裏供奉的哪路神仙嫌他擾了晚睡大發雷霆來興師問罪來了?哎呦,如果事情真是那樣那麽自己真是栽了。


    他想著,心頭一陣後怕,氣勢也立減,毫無招架之力地:“是尊神大人嗎,尊神大人饒命息怒,晚輩……晚輩不是有意冒犯。”


    龍爪的力道聞聲弱了下去,隨即抽離。鳳長鳴死裏逃生般,簡直不敢相信剛才的事情。神龕的上麵雕了一隻口中含珠的金龍首,怒目圓睜,威武霸氣,而此時卻放出金光萬丈,就像一個小太陽。鳳長鳴驚魂未定,踉蹌的退後幾步,眼睜睜的看著一條巨龍憑空出現在大廳中央,鳳長鳴眼睛都直了,使勁擦了擦眼睛,不由自主地空咽了一口。


    “是,是真龍!”鳳長鳴忍不住叫出來,那條巨龍盤旋在大廳中間,宏壯的身子幾乎是屈居在裏麵。它實在是太巨大了,鳳長鳴出於愛心,又向後退了兩步,差點兒就貼在了冰冷的牆壁上。


    室中的明火暗了一暗,巨龍的壓力化為陣陣強風拂過來,幾欲將之撲滅。


    鳳長鳴在巨龍麵前顯得渺小無比,可憐兮兮不忍直視。巨龍盤旋騰空氣勢恢宏,大有王者臨世之風範。它的身上散發著淡淡的玄色光瀲,龍角張揚鋒楞,眉須根根分明,宛如被人從畫上硬生生給拓了下來,潤上色又添上神一樣。最是那一雙鋒利如劍峰一樣犀利的眼睛,如蛇眸一樣的深邃森寒,似狼一樣的傲然絕世,鳳長鳴完全被那一雙眼睛所征服,兩腿不由自主地顫栗起來。


    那,那是一種怎樣的威懾力?


    鳳長鳴的牙齒在打顫,他從未見過如此巨獸,不,那是真的龍,是一條活生生的真龍!


    “小娃娃你是鎮妖師嘛?”巨龍仔細盯了他一會兒,緩緩開口,問。


    鳳長鳴睖睜片刻,突然意識到它在問他,於是忙不迭地:“呃……啊,是,是的,我是南宗的鎮妖師。晚輩鳳長鳴”說完慌張地恭恭敬敬拜了下去。


    巨龍對他的迴答仿佛有點訝異,質疑道:“南宗?”


    於是鳳長鳴又把南北雙宗形成的經過講述了一遍。由於巨龍愚鈍好問,擅於並勇於向未知發出疑問,所以接二連三不著不忙地引出了一大串問題亟需鳳長鳴作答。雖然這顯示出它是個做學問的好苗子,不過這可就苦了鳳長鳴的腦子。鳳長鳴有話直說長話短說,盡畢生縮句概括之能是,愣是將筆者費盡心思敘述的前文劇情濃縮成了一首江城子大小的篇幅。用詞之精巧,煉字之妙諦簡直可以成為一種典範而流傳於世。筆者對此深感慚愧,雖自恃文采斐然舉世無雙,但是一見鳳長鳴之能頓覺人外有人天外有天,大有羞憤欲絕以謝萬民的衝動。


    可惜筆者拿刀準備自我了結的右手中途被左手攔住,未能如願以償,於是隻好作罷。


    巨龍聽他說完,若有所思,精致犀利的眼神略顯惆悵。鳳長鳴作為防守方表述完畢,於是開始進入反攻:“你是誰,又怎麽會在這裏,宮裏又不好玩,單調死了,要不你和我一路,我帶你出去逛花花世界啊?!”


    巨龍呆呆看了它一會兒,冷冷道:“你是想收我做聖獸麽?”


    ……


    嗬嗬。唉呀,這個世界真是太沒有愛了,鳳長鳴的詭計總會被揭穿,不知道是自己旁敲側擊的功夫太弱還是對方太敏感。每個人都有向著自己說話的傾向,於是他很慷慨地把罪名歸咎為對方太敏感。


    “你個小子倒是大言不慚。”


    不,這話不對,其實當它戳穿他的陰謀時他已經慚了。


    鳳長鳴羞於表達,於是隻能幹笑。


    “你還嫩點兒,這世界上能讓我屈居當聖獸的,除了長洛真人,也沒有別人了。”


    哦。鳳長鳴漫不經心地吱聲,然而迴過神來突然一愣,下一刻他像被雷擊到了,口齒不清地:“你你你就是隨長洛真人下界的那個……”


    玄龍。


    鳳長鳴擺出一副難以置信的表情,那個追隨長洛真人下界的聖獸的玄龍,今天,竟然在這裏被他給遇到了?!


    “沒錯,我就是玄龍,所以我在感受到你的氣息時才會那麽激動,就像見到自己的家人一樣。”


    對待家人就用這種方式嗎?差點被你搞死了你知道否?鳳長鳴在心裏低嘀咕,不著痕跡地翻了它一個白眼。


    玄龍沒看到,也許是看到了不想和小輩計較,仍繼續說:“當初我和長洛真人下界,與他並肩作戰,目睹著他創立了鎮妖師這一門派,看它逐年壯大,宛如看著自己的子女一般,想不到滄海桑田,如今的鎮妖師已經分成南北雙宗,真是太匪夷所思了。”它的話語中吐露出一點蒼涼,好像風燭殘年的老人一般,談起過去的事情不由自主地就帶上了濃濃的主觀可惜色彩。其實,每個人在談到自己的過去時都會或多或少地沾上那麽一點可惜得主觀色彩,可能聽者並沒覺得多可惜,然而對於說話者則不然,每個人都想讓自己變得更美好,所以總對過去的自己耿耿於懷。拚搏者選擇在過去尋找遺憾來激勵自己,而成功者則喜歡在過去尋找閃光點來刺激別人。


    “那麽長洛真人呢,他去了哪裏呢,這期間到底發生了什麽事,你為什麽不和他在一塊兒,和你一起下界的炎鳳呢,它去了哪裏,你又怎麽會在這裏?”鳳長鳴這筆買賣很是值當,問的問題和迴答的問題在數目上打了個平手,雖然在內容上難以得出孰難孰易,不知道這些問題是否勁爆,但是至少在數量上他沒吃虧。其實如果深究,雄鳳雌凰,炎鳳應該叫做炎凰,然而《初衍誌》這麽記載,鳳長鳴也就這稱唿了。


    玄龍一聽見炎鳳兩個字突然在深邃犀利的眼神裏綻出了一種小女兒初嫁時的羞赧樣,那副表情擺在它莊嚴肅穆而又霸氣的臉上著實不合襯,鳳長鳴乍見之下差點就笑了出來,那樣子真是太別扭了,uu看書 .ukashu 就像擺剪刀手賣萌的光頭刀疤大叔一樣別扭難看。


    玄龍木然地看了他一會兒,好像在盤算著什麽,然而它數學太差,盤算半天也沒盤算個所以然,於是訥訥地:“這件事說來話長,而且很不好解釋,你一個小毛孩兒定聽不懂,不說也罷。”


    它準備敷衍過去,於是又開始詢問有關鎮妖師現狀的問題。


    鳳長鳴心裏各種不爽,想著這玄龍也太不地道了,連最基礎的禮尚往來都不能遵守,怪不得長洛真人不和它在一起,八成是嫌它不懂禮貌。由於強大得心裏暗示,他於是本能地對它也產生了抵觸心理,索性向地上一坐,玩世不恭地道:“你看看你,這麽老的輩分也好意思欺負我一個小娃娃,你迴頭看看神龕裏的眾尊神道祖們。”鳳長鳴作揖朝神龕象征性地拜了拜,繼續道:“道祖可是在這裏看著呢,你這麽做就不怕道祖們對你心生嫌棄?”


    玄龍一個鋒利得眼神刺過來,然後重重地從鼻子裏吐出一團氣,氣體噴在鳳長鳴的臉上,他情不自禁地抖了一抖,但是仍佯裝鎮定,毫不客氣地迴望過去,實則早就在意識海裏把通天蚓召了出來以防萬一。


    “小娃娃你倒是厲害,拿尊神壓我。嗬嗬,你們凡人還真是幼稚可笑,你一心隻知道神庇佑你們凡人,此言非虛,可是那是在他們尚有餘力的時候,你現在拿他們壓我實在是走了一步無用之棋,你是否知道,你口中的尊神大人早就嫌棄我了,啊,不,不光是我自己而已。嗬嗬……”玄龍目光灼灼,一字一頓:“他們放棄的,是你們整個人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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