掌門批評他,作為我門弟子,怎麽能不劫富濟貧?怎麽能不扶大廈之將傾?怎麽能不拯萬民於水火?怎麽能不把她叫迴來?怎麽能放任她自生自滅?明顯是思想覺悟不到位,去,把《長洛治世傳道法》和《玄生無為錄》抄一遍,用楷書,不許勾抹,勾抹一處罰十遍,去吧。


    鳳長鳴暗罵,這老掌門,說的倒輕巧,當時他出來攔沐雨霏的時候怎麽不見他衝出來劫富濟貧扶大廈之將傾拯萬民於水火?這一副道貌岸然的樣子委實可氣。


    北宗程章經韓琦鶴驗證,是心跳緩慢停歇直至停止的自然死亡,與外界無關。北宗自然一片哀慟,悲戚聲不斷,長鶴蹁躚數日而不能去,陰雨連綿數天而不見晴。南宗覺得讓北宗自己這麽幹哭有點兒過意不去,所以也跟著抹眼淚,一時間中陽山哀鴻遍野。


    不多日,哀鴻既飛,羅晟的師傅胡雲便榮升北宗管事的,連帶著小樵姑娘也身份倍增,一時間臉上光彩不少。韓琦鶴表示,北宗現在有資格做掌門的便隻有孫恆和杜寧芝二人,因為杜寧芝這個人優柔寡斷,他不喜歡,所以他決定讓孫恆做北宗掌門。胡雲領命,攜著眾弟子迴穀。羅晟和小樵姑娘兩情相悅,難分難解,無奈胡雲棒打鴛鴦,羅晟便許她十年之約,鳳長鳴驀地臉一紅,隻覺得這句話好像在哪裏聽過,一度覺得他和蘇若雪在假山後麵的談話被羅晟聽了個一清二楚。實則羅晟並沒有聽見並學以致用,因為許諾並不是鳳長鳴一個人的專利,進一步講,許諾是每個男人的專利,關於諾言這個話題上文討論過,此處略過。


    鳳長鳴沒心思去管小樵姑娘的事情,自己跑到書房找掌門說的那兩本書。書房他不常來,對書的放置一竅不通,所以就一本一本地找過去。什麽《清心寡欲訣》,《見素抱樸訣》,《渡塵書》,《骨笛心韻》,還有……誒?等等,鳳長鳴眼前一亮,如獲至寶般捏起著那本蒙塵的書左看右看。“骨笛心韻”他喃喃念了一遍,嘴角悄悄揚了上去,這本書簡直是老天對他的恩賜啊,正所謂禍兮福之所倚,福兮禍之所伏。鳳長鳴挨罰撿來了這樣一本書,正應了這一句話。眼下蘇若雪送給他的笛子他還不會用,這本書正好解了燃眉之急。


    他甚至可以想象某年某月,在一個月黑風高的夜晚,他從樹上飄然而下,隨手解決掉欺負蘇若雪的兩個小妖,在蘇若雪難以置信的目光中玉樹臨風地那麽一站,輕輕一笑,神秘兮兮地:“姑娘可是姓蘇?”蘇若雪啞然不解,他就借勢慢慢地把身後的笛子拿出來,橫在唇前:“姑娘,可曾記得這個?”然後悠揚暢快抒情柔美的笛聲響起,蘇若雪感動地捂臉而泣。奔跑著撲入他懷裏,瞬間整個人都軟了。


    鳳長鳴傻嗬嗬的笑著,把自己從幻想中拉出來,然後又把書塞進懷裏,樂滋滋地繼續尋找那兩本書。快樂的條件是這麽容易被達成,頓時覺得連處罰都是滿滿的正能量。


    陳昱說,你要做好打持久戰的準備。鳳長鳴不解,陳昱道:“你現在已被掌門收為門下,這就意味著你和掌門的關係要拉近,所以……”他故意不把話說完,留著鳳長鳴自己想,因為明擺著的話不說出來,讓聽者自己想象,這樣的殺傷力比較大,對鳳長鳴的影響也要更加深遠。


    鳳長鳴聽罷,一邊抄寫一邊歎氣。陳昱開導他,幾年的處罰換迴個嬌妻,這份交易十分值當。鳳長鳴想想也是,但是又不甘心,隨即問他:“你說,有沒有一種辦法,我既可以不用受罰又可以和他保持師徒關係呢?”


    陳昱想了想,道:“你可以辟穀清修啊,這樣你就可以冠冕堂皇地不和他接觸了。”


    “清修啊!”鳳長鳴琢磨,這是個不錯的主意,既可以忙裏偷閑學笛子又可以增長功力,真是美事一樁。他暗暗想著,忍不住摸了摸懷裏的《骨笛心韻》,點頭道:“這個想法不錯,到時候我再煉把靈器出來。”話到此處靈機一動,忙道:“誒?你說我把蘇若雪送我的笛子煉成靈器怎麽樣?”


    這個想法令他為之一振,更加堅定了他清修的念頭。


    “嗯……既然唐越的叫兩儀扇,那麽我的就叫……”


    聽他的措辭,陳昱以為他會起個“四象笛”或“陰陽笛”這樣的名字。隻見鳳長鳴一捋鬢發,似笑非笑:“思若笛,怎麽樣?”


    陳昱手一抖,茶盞差點沒掉下來,雞皮疙瘩瞬間起了一層。他鄙棄又厭惡地凝視鳳長鳴:“可不可以不這麽矯情。”


    鳳長鳴:“……”


    罰寫完畢,鳳長鳴一鼓作氣又手信一封,書信細節已無從考證,這裏無法公之於眾。不過大體意思是這樣:先對掌門大肆誇讚一番,之後對中陽山充滿希望的未來進行一番美好展望,然後運用比喻起興托物言誌等寫作手法引出清修的主旨目的,再然後羅列清修的種種好處,其後總結全篇,最後首尾唿應,全文結束。


    鳳長鳴把它放在罰寫的最後處,並示意掌門批準。韓琦鶴不愧為一代宗師,讀書直奔主題,洋洋灑灑幾大篇紙,韓琦鶴兩眼看完,冷冷道:“清修是吧。”


    鳳長鳴歡快地點點頭以表興奮。uu看書 uukashu


    韓琦鶴把紙一扔:“那就去吧,後山無極峰便承包給你了。”未等鳳長鳴鼓舞慶賀,韓琦鶴又長長地嗯了一聲,拖出個轉義的調子:“山頭承包要給交承包的費用,加上稅務,還有水啊空氣啊糧食啊等等各種雜費,你一共要交……”


    鳳長鳴一聽,突然覺得後悔了,他那裏來的錢包山頭啊?


    韓琦鶴略微思考一會兒,突然驚喜道:“誒,正好,你擊殺山魈的錢剛好夠用,雖然差了一點,不過看在你是我弟子的份兒上,我也就不計較了,好了,即日起無極峰便是你的地盤了,時間嘛……就包你五年好了。”


    最後這句粗糙的話暴露了他的什麽稅啊費啊全部是信口胡諏,然而鳳長鳴又不敢以下犯上頂撞他,這個啞巴虧是吃定了。擊殺山魈換來的錢別說沒捂熱乎,就是連看也沒看上一眼,頗有孕婦大費周章產下胎兒卻一眼為瞧被產婆抱走賣了的感覺,而且賣的時候還不按市場價,賣多少,給不給完全是產婆單方麵的心情問題,你隻能坐等挨宰,這更讓人無奈。


    然而傷心歸傷心,鳳長鳴對錢沒有個準確的概念,也不是特傷心。不似陳昱,上山之前在鬧市摸爬滾打慣了,懂得錢的重要性,所以聽到鳳長鳴的錢打了水漂買了破山頭之後傷感異常。


    鳳長鳴覺得,這些錢換上五年的太平日子很值,到時候自己弄得一手好笛子,使得一身好武藝,正好去接蘇若雪過門。想想興奮地不能自已,二話不說拾掇拾掇就奔無極峰而去,好像去了無極峰他就登上了人生頂峰一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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