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座曾經被多個王朝選為帝都的繁華大都市一如往常的喧鬧,城市中心區寸土寸金的黃金地段裏不起眼的一角赫然坐落著一棟外表造型俗不可耐、全無特色可言的商用寫字樓。大廈門口整天站著幾名無精打采的保安來迴晃悠,偶爾一些白領打扮的人推開旋轉門進進出出,對多數人來說真是再平凡不過的日常都市景象了。


    大廈的外觀的確與其他同處此地區的寫字樓毫無二致,甚至連內部裝修都是出自同一家裝修公司的手筆,不過大廈內部錯綜複雜蜿蜒曲折的走廊和房間隔斷很快就會使外來者迷失方向,大概這個時候來訪者除了抱怨裝修公司的設計夠變態之外,能做的也隻是老實地呆在原地等著保安領自己出去了。


    雖然每天從這棟大廈樓下走過的人以成千上萬計,可他們決不會去懷疑身旁這座即使讓人仔細看過也留不下任何印象的大廈會有什麽特別之處。如果你去詢問某位路人是否感到這座大廈十分神秘,不耐煩的他可能還會反問一句,城市中心區會有什麽秘密。


    小隱隱於野,中隱隱於市,大隱隱於朝。


    於是擺在明處的秘密方而更安全,荒山野嶺裏一棟房子會勾起他人的好奇心,但是在生活節奏快如驟雨的大城市,恐怕沒人有興趣盯著某棟房子研究它的內在奧妙,這就是人類思想上的無意識盲區。


    而有很多秘密不想為人所知的人們樂得坐享其成,花上一點微不足道的小錢就在這些人口最密集嘈雜的城市裏安營紮寨,關起門來舒舒服服地過起了自己的小日子。


    “任務為什麽失敗了?”


    聽著前方音像裏傳來難辨性別的尖細聲音,跪在地板上渾身大汗淋漓的中年男子麵如土色,聲音顫顫巍巍地說道:


    “啟稟大人,本來屬下馬上就要捉到那家夥,誰知.......誰知他突然來了幫手!”


    不敢說出自己臨陣怯敵連杜言修長什麽模樣都沒瞧清楚便不戰而逃的真相,中年男子隻得按照老規矩編瞎話給上頭聽,反正無論出於什麽理由,但凡任務失敗了都必須要接受嚴厲的處罰,與其照實說被加倍懲處,還不如嘴上說得婉轉一點,總算比較容易蒙混過關。


    “哦!來了幫手?嘿嘿嘿嘿,前半個月怎麽沒見他的幫手出現呢?嗯!天字三十五號,你莫不是活膩味了吧!”


    中年男子汗如雨下,急忙磕頭如搗蒜地辨白說道:


    “全怪屬下無能,辱沒了公公的威名,請公公您看在小人往日忠心耿耿的份上準許小人戴罪立功。小的知道自己無能,全憑公公不棄收留在膝下,大恩大德有如高天厚土,小人雖是愚魯也知感恩,怎敢欺瞞公公您呢?”


    接下來中年男子滿口阿諛奉承之辭,聽得叫人直肉麻,而被中年男子稱為公公的那個聲音卻似乎聽了很開心的樣子,又過了好一會才說道:


    “罷了!罷了!誰叫雜家心軟呢!天字三十五號,下去領五十鞭子,然後帶齊人手去給公公我把那些不識相的人都宰了,雜家要讓他們知道,東廠不是好惹的,有些閑事不好管。”


    中年男子等了好半天,直到他確信那位公公已經離開方才長出了一口氣,用袖子擦了擦額頭的虛汗這才出了房間,穿過幽深黑暗的走廊來到一扇足有三個人身高的朱紅色大門前麵,拍打黃銅製成的門環,叫嚷道:


    “奉公公法旨,天字三十五號前來領受責罰。”


    不多時,大門後麵隱隱傳來腳步聲,隨後吱嘎嘎一聲悶響,這扇用一整棵大樹製成的朱漆大門打開了半扇,一個頭戴黑麵罩的人走了出來,上下大量中年男子一番,然後甕聲甕氣地說道:


    “媽的,要受刑的人還這麽囂張,沒看見老子給你開了門嗎?快點滾進來,抽完你,老子好接著迴去睡覺。”


    人在矮簷下,怎敢不低頭,中年男子混跡此間多年,自然知道這些行刑者都有各自的一套本領,惹惱了他們,別說五十鞭子,隻要三五下就能把一頭大象抽死。中年男子滿臉堆笑,說道:


    “您大人有大量,千萬別跟我計較,這是一點小意思,別嫌少。”


    說話間,中年男子從懷中掏出一個紅綢子包裹的東西遞給戴黑麵罩的男人,對方接到手中,用鼻子嗅了一下味道,順便掂量一下份量,語氣緩和了許多,說道:


    “看你還算會做人,這次便宜你了,怎麽著,是輕點還是照常。”


    中年男子唯恐迴答慢了對方誤會自己意思,急忙說道:


    “輕輕的,打完了還得出去當差,您老手下留情。”


    二人一起進了朱漆大門,隨即大門又被關閉起來,過了一會就是皮鞭舞動破空和凜冽的抽擊聲,以及不絕於耳的陣陣哀嚎。


    翌日基地小樓


    原本打算迴家陪父母幾天的杜言修被暴怒的老爸老媽一齊拿著笤帚趕出門來,理由是他分不出事情的輕重緩急,直接將杜言修打發迴來陪著齊雲,還說要是看見他在沒有齊雲的地方出現,就打折他兩條腿。現在杜言修一個人呆呆地坐在小樓的客廳裏望著盆栽出神,其實他的目光焦點早已透過那些植物,到達了一個遙遠的地方。


    齊雲手裏拿著兩個削過皮的蘋果,走過來坐到杜言修的身旁,說道:


    “小言,你在想什麽?先吃蘋果吧!”


    欲言又止的杜言修最終淡然地一笑,低下頭去吃光了蘋果,過了一會才低聲說道:


    “我在想,是不是該搬家了!”


    杜言修的迴答讓齊雲感到有些詫異,她眨眨眼睛,以一種不置可否地語調說道:


    “我比較習慣這邊了,為什麽要搬家呢?”


    齊雲言語上的反對並沒有多麽堅決的成分,就和平常講話一樣平和,或者她根本就沒有和杜言修討論的意思,隻是在簡單陳述自己的想法。杜言修伸出手臂把齊雲摟進懷中,笑道:


    “既然不想搬那就繼續住在這邊,有些麻煩躲是躲不過的,你說呢?”


    這會齊雲正忙於杜言修的肩膀上尋找一個更舒服的位置依靠,聽到杜言修的迴答齊雲連眼睛都沒睜開,閉著眼睛用手指在他胸口一邊畫圈,一邊語氣略帶調侃地說道:


    “過去這些年啊!一看到別人在一起親親我我心裏就覺得難受,難得今天氣氛這麽好,都說溫柔鄉是英雄塚,想我雖是女子之身卻也可稱英雄二字,難道就不能讓我趁機會多享受一會溫柔嗎?至於你這個小佳人呢!老老實實的陪著我休息,別淨說這些沒滋味的話,有那些閑心怎麽不問問我現在心裏在想什麽呢!哼哼,要是你實在閑的無聊的話,等會陪我去逛街好了。”


    杜言修沒好氣地看著齊雲,她這叫什麽比喻啊!不過杜言修總感覺這些年來自己虧欠齊雲甚多無以為報,光是以身相許似乎還有些不足,所以現在有時候齊雲提出的要求過分一些,杜言修也不會打迴票,一律照單全收,算作是補償吧!


    二人嬉鬧一陣,杜言修又說道:


    “昨天的事情,我們不知和什麽人結下了梁子,搞不好說後麵會出什麽事情!既然那些人連奪人精元的這種犯天下之大不韙的事情都做得出來,想必他們平日素來行事皆是如此肆無忌憚,你我倒是不怕他們找麻煩,但是......”


    靠在杜言修懷裏的齊雲露出一絲微笑,伸出兩個手指在杜言修的麵頰上來迴刮擦,說道:


    “不就是幾個不入流的小雜魚嗎?北辰列島龍潭虎穴一般的去處卻不曾見你怕了,這迴該不是心裏頭又在打什麽壞主意吧?”


    在小樓外麵忙著揮劍除草的章嵐聽見笑聲有些詫異,這兩位真是好心情啊!搖搖頭,章嵐轉迴身把精力集中在家務勞動上,隻見他手中三尺青鋒一揮之間,身側方圓十米之內的所有雜草都在同一高度被劍氣斬斷,切斷的草葉隨即被淩空激射的劍氣絞得粉碎。


    劍氣者,高者乃氣發自成劍形,章嵐現在還做不到無需手中劍器輔助便可將劍氣收發由心,武道修行浩如煙海,區區十年功夫將自身修為提升到先天境界的頂峰,天賦並非絕佳的章嵐已經足可自豪了。


    武道修行論及博大絲毫不亞於道法,而修為的精深之處猶有過之,但是武道修行到了一定時期必然會出現高原現象,任憑你天分資質如何了得,終究強不過這種內在規律。


    從兩年前開始,似乎隻在一夜之間,章嵐的武道修為便再沒有寸進,他一帆風順的好日子到頭了。盡管如此,當今在人間界武道修為能與章嵐一較短長的高手也隻是隱名不出的那寥寥數人而已。


    不過章嵐自己心態擺的很正,武道修為沒有捷徑可走,如果說有一些辦法能夠在某一時期內使武者的修為突飛猛進,那麽代價就是他以後將要多付出十倍的努力補償今天的長足進步,這就是武道的真諦。


    武,首重在一個“悟”字,而章嵐正在磨練自己的“傾城劍法”,隻用一絲先天真氣為引,催發劍氣拿來割草。章嵐現在缺的不是汗水與苦功,而是那些說不清道不明的靈感,既然功力暫時不能提高,章嵐隻能在如何最大限度上掌握技巧上麵下功夫。


    章嵐身負的武技隻有“傾城劍法”別人看到過真容,至於其他那些老大傳下來的秘傳絕學,一律是養在深閨人未識的絕代佳人,個個名字聽上去都很美,可就是沒人見過她們到底長啥模樣。


    不過凡事都有例外,就在章嵐一心一意和小樓外麵的花花草草們戰鬥的時候,章嵐心神猛然一動,他尚未想清楚發什麽事情以前,身體先於頭腦反應,章嵐掌中那柄地攤上二十塊錢買來當擺設的寶劍朝著天空中太陽的位置擲去。


    “轟隆隆......”


    震耳欲聾的一聲巨響,伴隨著爆炸聲而起的巨大衝擊波四處蔓延肆虐著,若非小樓是經過多次強化處理的特殊建築,單隻是剛剛這一下衝擊波的橫掃就可以把它變成一片麵目全非的廢墟。饒是如此,房間裏的杜言修和齊雲亦是被震得頭昏眼花,別的事情倒不稀奇,可是能瞞過兩位宗師級數修行者的靈覺,潛伏到幾乎是鼻子底下位置來發動攻擊,對手絕非易與之輩。


    感覺章嵐的氣息並未減弱,杜言修鬆了一口氣,對齊雲說道:


    “小雲,我出去看看,你留在房間裏看好陳紫琰,別被人調虎離山抓她當作人質,那可就真的麻煩了。”


    等到杜言修移步出了大門,卻不見章嵐的蹤影,杜言修不以為意,站在門口閉上眼睛,用心去體察變化。


    當一個人動作快到一定程度,人類的肉眼就無法捕捉到這種變化了,不過杜言修用上氣機感應的方法,雖然眼睛看不到章嵐與人交手的情景,卻仍能在腦海裏形成清晰的映象。章嵐的對手一共有四個人,皆是成年男子,清一色的單刀,至於身上的穿著打扮,卻是無法看清楚。


    章嵐與這幾個人交手越來越覺得對方來曆詭異,適才那一聲巨響乃是章嵐的長劍撞擊到一個網球大小看起來黑乎乎的物件所引發的。這場爆炸的威力堪比數千公斤高爆zha藥,無論這個爆炸物是科技產品亦或者是修行者修煉的法寶,總之這種強力的攻擊武器都不是一般人可以持有的,一見麵就用這種見麵禮偷襲的對手更是極其危險,因為他們既沒有廉恥,也不在乎別人的評價,完全是一副徹頭徹尾的小人行徑。


    君子報仇十年不晚,小人報仇從早到晚,對付這種不可理喻的敵人章嵐隻有一個解決辦法,殺!殺到對手心驚膽寒自動放棄計劃為止。


    任何企圖依靠言語化解的努力都多餘的,充其量隻能落得一個對牛彈琴的下場,所以章嵐破例為他們拿出看家本領。在章嵐看來此戰必須速戰速決,決不能給他們留下心存僥幸的機會,以為今後還有機會應用除了正麵強攻以外的其他方法。


    “驚神指!”


    杜言修隻感到一股強勁的能量迅速爆發,隨即湮滅在無形之中,等他睜開雙眼,巍然矗立在一株枝條折斷大半的楊柳樹上,章嵐正在拂去衣襟上的灰塵。那些顏色灰白,看上去不大起眼的灰塵,就是那些人留在世上的最後一點痕跡,驚神指一出,他們也隻有灰飛煙滅一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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