結果是,他沒有權沒有勢,因為一時的衝動,反被那老板之後叫來的人打到吐血,倒在街邊上,渾身都是血,卻是無人問津輥。


    之後,他就像很多很多通俗的愛情故事裏的那樣,遇見了上海米倉許家的小姐許憐芳,當時許憐芳和身邊的丫頭去了戲台看戲迴來,看見他躺在牆角一動不動,嚇的尖叫著喊著有人死了!他卻是睜開眼,皺著眉啞聲說:“還沒死……”


    然後許憐芳就一臉驚恐的看著他,發現沒有人管他,想了一會兒便下了車,叫身邊的丫頭過來扶他,他被她們送去了醫館,治了傷,因為她不缺錢,所以直接給他找了個住的地方,許憐芳是個簡單的富家小姐,從小衣食無憂,但她說她能分得清好人還是壞人,覺得他不壞,所以才會救他。而且,她還笑的很直接的說,你長的很好看,我對你一點都不反感,幫助一個人而己嘛。


    年少氣盛的顧占中就那麽喜歡上了許憐芳,但他清楚自己現今的落魄配不上她,所以隻將這份感情藏在心裏。每一次她偷偷跑出許家來看他的時候,兩個人都會坐在一起聊聊天,直到許憐芳為了幫他找到工作,偷偷給他在自家的米倉的倉庫安排了一個搬運的動作。


    在那種時候,顧家的所有人都找不到工作,是被國內徹底排斥的,許憐芳沒有告訴米倉的管理人員他的真實姓名,所以他就被安排了進去。總算有一個可以吃飯可以存活的工作。


    那一年許憐芳才十七歲,中途她被許家人送去國外留學,兩人有四五年沒有見麵,而顧占中當時在上海所住的小院子,他後來才知道是許憐芳已經幫他買下來的。他在那小院子裏住了很多年,從一個小米倉的搬運工做到了許家米倉的總管,直到他的真實姓名被戳穿,被許家驅趕後,正好那時候上海開戰,他在她買的那個小院子裏又住了一段時間,卻始終等不到她迴來。國事動`亂,國家需要太多的兵力,所以不管他是不是顧家的人,上邊的人也已經管不了了,他打算繼承父業去打仗,等了那麽久她沒有迴來,以為她以後都不會迴來了,便收拾了東西打算離開。


    卻在離開的前一天晚上,許憐芳迴國了,他沒想到的是,第二天清早她就來了小院,多年不見,她更加漂亮成熟,還帶著一身洋文化,這個女人帶著無數的閃光點,讓骨子裏始終驕傲的,即使是乞討時也不曾放下那份驕傲的顧占中徹徹底底的動了心鹿。


    許憐芳卻是直接跑到他麵前,問他能不能帶她走。


    顧占中當時愣了一下,卻聽見她說:“我爹娘說我年紀不小了,要把我嫁給那個什麽門當戶對的趙家,我不想嫁,你帶我走吧,好不好?”


    “你要跟我走?”


    “嗯!跟你走!我喜歡你,隻要你肯帶我走,我就跟著你!”許憐芳是個留過洋的丫頭,連說話的方式都比過去開放了許多,不再那麽羞澀矜持,但她這種直來直去簡簡單單的性子,卻是始終沒有變。


    顧占中被巨大的喜悅包圍,兩個人就在那時戰火紛飛的上海相愛了。


    可他最終也沒有帶她離開,因為打仗太吃苦,他怕她吃苦,讓她等她兩年,隻要他能參軍,兩年內一定可以重振顧家,到時候風風光光的娶她。不讓她跟著受苦受委屈。


    許憐芳那時候很傷心,送他上船的時候站在碼頭上一直遠遠的看著。


    他隻想讓她等她兩年,他一定會迴來,他想好好的對她,不讓她跟著自己吃太多的苦,卻沒想到,這樣一個自以為對她最好的決定,卻毀了她的一生。


    之前在那個小院子裏,他因為年輕太過衝動,加之她留洋歸來思想開放了許多,情不自禁下要了她,他不知道自己離開後她就因為嘔吐被大夫查出來懷孕,她沒能藏住這個秘密,被父母強製叫人給灌藥把孩子打了下去,在許憐芳父母的眼裏,她隻是一個能幫許家更上一層樓的工具,如今這個工具髒了,也要洗幹淨送過去。


    顧占中是忽略了許家父母的冷血,以為他們做父母的可以體會女兒的不甘心,可以不逼著她嫁給別人。


    可是兩年後,當他在中國北邊叱吒風雲之時迴到上海去找她的時候,才發現那個小院子已經在大戰裏燒毀了,在一片廢墟裏,什麽都找不到。


    找了幾天,然後他看見了她和那個姓趙的男人坐在車裏,兩個人牽著手下車去戲院去看戲,許憐芳喜歡看戲,這一點他知道,所以他專門派了人在戲院附近等。


    卻沒想到她已經嫁為人婦,雖然似乎還沒有懷孕生子,但在他調查之後才知道,她在他離開後的一個月後,就嫁進了趙家。


    明明在那個小院子裏,她哭著說喜歡他,說愛他,想可


    tang跟著他走,吃苦也願意,他為了不讓她受罪,隻讓她等兩年,為什麽就不能等?


    顧占中在上海停留了許久,那時候許家已經落魄,她在趙家的生活勉強還能算得上不錯,但趙家的地位也不怎麽樣了,許憐芳被顧占中派出去的人帶到了他麵前,在看見穿著一身軍裝,坐在那裏,麵前淡淡的看著自己的顧占中時,她看了他好久,知道他已經大權在手,本來就有顧家的底子在,再加上這兩年的努力,他終於還是重振了顧家,他的父親是將軍,爺爺是將軍,連他自己也是將軍。


    但她沒有激動,隻是很平靜的說:“顧將軍,我已經嫁人了,請你不要傷害我的丈夫。”


    許憐芳是了解顧占中的,知道他的野心,也知道埋在他好看的皮囊下的那份野性。


    當時他隻是笑,笑了許久,才看著她問:“我隻問你,現在能不能跟我走?其他的我都不追究。”


    可她給的答案是否定的,她說她懷孕了,已經懷孕了,已經嫁進趙家兩年,丈夫對她不錯,更也不追究她過去跟過哪個男人,隻是一味的對她好,她不想負了自己的丈夫。


    顧占中說:“好。”


    之後她便被送了迴去。


    從此他沒有再派人去找過她,在上海又停留了幾天後,直接離開,迴了北方。


    但在他離開後,在上海接過他命令的人,便一步一步的毀了趙家,用了五年的時間,給那個姓趙的身上釘了無數個罪名,直到趙家被抄,許憐芳的丈夫被抓進了監獄。


    那一年是一九四`九年,中?華人民共?和?國成立,許憐芳也在那一年生下一個孩子,趙家沒了,她也失蹤了。


    顧占中代表著顧家,接受了主`席的嘉獎,顧家在國內的地位比起許多年前他父親在世時更要高,那時候他身邊已經有了嬌妻,妻子生下的兒子顧遠衡也已經一歲半。


    可是那個在監獄中的姓趙的男人,卻是永遠都不會被放出來。


    許憐芳在生下孩子後,通過種種途徑找到他,求他放過自己的丈夫,求他看在自己孩子年幼的份兒上,求他看見之前感情的份上,放過自己的丈夫。


    可是顧占中始終不明白,她為什麽要背叛他。隻是兩年,為什麽不能等?


    看著她為了那個男人生下孩子,為了那個男人甚至不惜尊嚴跪下來求自己,他最後選擇避而不見。


    那個姓趙的男人,在監獄裏受了無盡的折磨,這些有一部分是顧占中安排的,也有一部分是他自己在監獄裏作出來的,許憐芳之後的上門求情,都被他避開,從此後兩人便沒有再見過。


    直到二十年後,監獄裏的那個男人選擇了自殺,在自殺的時候,腳上還穿著許憐芳親手納的鞋。


    不知道她是經過什麽途徑給他送進來的衣物,但當顧占中看見那個男人的屍體身上穿著的衣服和腳上的鞋子時,連屍體都沒打算給她留下,直接叫人燒了。


    他記得在河邊燒屍體的那一天,許憐芳衝破重圍,跪在遠處嘶聲哭喊著,直到熊熊大火燒起,他看見她聽見她猩紅著雙眼啞聲喊著:“顧占中!我當初就不該救你!你這個魔鬼!我恨你!我恨你生生世世!我恨你生生世世!!!!”


    ……


    顧老爺子的目光從迴憶的迷惘中漸漸迴歸,顫著聲音說:“她恨我,生生世世……連下輩子也一起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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