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就在此時,顧宅院外傳來車聲,顧老爺子透過落地窗朝外一看,然後老神在在的笑道:“南希迴來了。(.)”


    莘瑤沒有朝外看,目光僅是淡看著何漫妮。


    “漫妮阿姨這麽多年最恨的一件事,就是我也姓季吧?”她忽然笑問緒。


    何漫妮表情一滯,冷眼看她:“你……”


    這時王媽去開門,g市很少下雪,但此時外邊竟飄了些雪花,顧南希修長挺拔的身影走進來,他身上的黑色風衣肩頭與鬆軟有型的頭發上仍有幾片雪花,雖行色匆匆,卻仍掩不去那抹獨特的氣質與涵養患。


    他一進門,仿佛並不知道季家人在這裏一樣,看見季秋杭與何漫妮,年輕而疏冷的臉龐劃過一絲耐人尋味,然後他頗訝異了一下,慢條斯理的將車鑰匙隨手丟在一旁。


    “這麽熱鬧?”他清越的聲音夾著優雅的笑意,仿佛滿場的寂沉都與他無關。


    季秋杭直接站起身,眼中是幾分做為長輩的憤怒,卻亦是在猶豫著要如何開口,而何漫妮卻在季秋杭要開口之前忙伸手拽了一下自己的丈夫,用眼神提醒他別衝動。


    “南希迴來了?”何漫妮笑笑,眼中盡是客氣和小心退讓。


    顧南希側頭掃了他們一眼,眸中是一抹諱莫若深的笑意,褪下風衣,隨手遞給走過來的王媽,隨即笑道:“我沒記錯的話,今天才是初一,姨夫和姨媽這麽早就來給老爺子拜年了?”


    季秋杭卻是不願再拐彎抹角,以著長輩的氣勢直接冷聲道:“南希,明人不說暗話,你既知道我和漫妮是你的長輩,程程又是你唯一的表妹,y市公安局那邊,你要怎麽樣才肯收手?這大過年的,程程就這樣被抓走,你是想直接跟我季家撕破臉?”


    季秋杭這一會兒已經被消磨的完全沒了耐心,態度很是生硬。


    顧南希唇線一彎:“姨夫說的這是哪裏話?程程是我唯一的表妹不假,她又年紀輕輕,卻也該是定了性的年紀,好好管教管教也好。如果是其他人,除夕夜女兒被抓,恐怕此刻便已方寸大亂,倒是二位竟直接連夜趕往g市,我相信二位定是知道事出的原由,也不必我多說。”


    季秋杭被他這表麵上看似誇讚奉承實際諷刺的話氣的直接鐵青著臉:“顧總殺伐決斷,程程她八年前隻是個孩子,就算她有錯,最多是同謀,你讓他們把人給我放出來,需要多少人情,我季家用錢來補上!”


    顧南希專注的聽著:“嗯,八年前程程還是孩子。”一邊點頭一邊仿佛想到什麽:“不過,八年前莘瑤難道就不是孩子?我看姨夫你是連一些基本的案情都沒搞明白,就妄自打算以錢來彌補人情債,數月前徐立民私人帳目內憑空多了三百萬人民幣,而匯款人是季程程,別說八年前一案她已犯下多重的罪,單是這一次合謀綁架案,就足夠判她個三十年。(.)”


    說著,他看了一眼坐在那裏,正望向他的莘瑤,須臾淡淡道:“這樣吧,難得姨夫姨媽連夜趕來,誠心可見,等程程做了筆錄迴來,我再針對她的案情和表現另作安排。”


    形式變的太快,季秋杭擰眉,何漫妮亦是聽得出來,顧南希雖仿佛退讓一步,卻根本毫無打算鬆口放人的意思,臉色不由一片僵白,卻又因為他這句話而一時間無法再多說一句。


    “南希,你……”


    “來。”顧南希走到季莘瑤麵前,溫柔的伸手拉起她。


    莘瑤此刻不想做任何決定,無論顧南希是打算對季家留一絲情麵,隻小小懲治一次季程程便做罷,還是不打算收手,她都沒有任何異議,至少她明白,從此以後隻要他在她身邊,季家人便不會再有機會傷害到她,這便已經足夠了。


    “南希,你什麽意思?現在可是春節,你忍心讓程程就這樣在公安局裏做筆錄?y市現在漫天大雪,我聽說公安局那邊今年的供暖不是很好,包括關押程程的房間裏根本就是低於零度,程程她從來都沒有受過這樣的苦!有什麽話咱們好好說,你何苦要趕盡殺絕?程程小時候最喜歡粘著你了,你忘了嗎?”何漫妮忍不住大聲說。


    季莘瑤本欲上樓的腳步一頓,抬頭看了一眼顧南希,見他麵色無半分波動,隻是在她停下時,看了她一眼,從她眼裏沒有看見半分的憐憫和退縮,反而竟在她眼中讀出詭異、奸詐、狡猾、挑釁、暗爽……等等一係列情緒。


    季莘瑤挑著眉,悄聲說:“南希哥哥~你真忍心啊?”


    顧南希明顯看見她眼裏那一絲絲暗爽和報複快感下的小得瑟,卻仍不動聲色的微笑:“嗯?”


    tang


    “我怎麽不知道你是從什麽時候開始下手的?這也太突然了……”季莘瑤斜了他一眼。


    他默然,抬手輕輕扣住她的後腦,將她按進自己懷裏,溫柔的在她肩上輕撫:“你先上樓,事情交給我來解決,不用多想,所有的一切都讓我來想。”


    季莘瑤點頭,她完全不擔心顧南希會受到季家人的影響,這件事情,也許她會因為一時的婦人之仁而做出什麽錯誤的決定,但是他不會,而且與季家有關的事,她迴避一下也好,至少她真不願意在這好好的春節裏看見那家人虛偽的嘴臉。


    莘瑤一個人先上了樓,在走到二樓之前,迴頭看了一眼那個一身西裝渾身透著內斂沉穩的清俊的男人,他亦是在她迴頭時轉過頭來與她對視,仿佛心有靈犀般相視一笑。


    上了樓時,才忽然瞥見溫晴正站在樓梯口,似是一直在偷聽。


    莘瑤麵色一怔,抬眸看了她一眼,見溫晴麵色略有些發白,手裏正捏著一張紙,隻是那紙的一角已被她的指甲掐斷了一角,似是在極力忍著什麽,站在原地不動。


    見溫晴這一副魂不守舍的狀態,季莘瑤當即了然,卻也隻是淡淡看著她。


    季程程出了事,幾個月前的那件事溫晴也有參與,顧南希還沒把帳算到溫晴頭上,恐怕也是因為顧老爺子從中阻礙,但是既然顧南希能動季程程,也就代表了他同樣可以動溫晴,這一次,可謂是殺雞儆猴。


    瞥著溫晴那僵白的臉色,季莘瑤一句話沒有說,直接漠然的在她身邊走過。


    迴到房間時,隻見二黑那條小黑狗居然正靠在臥室門口睡的四腳朝天,二黑雖然是隻黑狗,但肚皮卻是白白的,這麽四腳朝天露個白肚皮,連睡個覺都是一副欠揍的樣兒,季莘瑤嘖嘖有聲的搖了搖頭,繞過它,迴了房間。


    一個小時後,莘瑤正躺在床上看書,忽然聽見動靜,隻見睡醒了的二黑偷偷潛入她房裏,她床邊的桌上正放著一杯剛剛熱過但是忘記喝掉的牛奶,二黑把桌布拖了下去,牛奶倒了它一頭一臉。


    季莘瑤頓黑著臉,放下書,翻身下床,拎起它就把它塞到了客房的浴室給它洗澡。


    它不願意洗,又不敢掙紮,憋著個小樣兒委委屈屈的洗了。


    王媽眼尖的看見她臥室裏灑在地上的牛奶,很迅速的收拾幹淨,然後在客房這邊找到她,這時莘瑤手裏正拿著一個吹風機,用力按著那被吹的嗚嗚叫喚的二黑,不停的吹。


    “少夫人,我煲了蓮藕湯,你要不要嚐嚐?”見她在給二黑吹毛,王媽更是樂了:“說來也奇怪,這二黑還真就隻認老爺子和你呢。”


    季莘瑤唯有幹笑,她要不揍它它能認她麽……錯了,不是認她,是怕她……


    好不容易給它吹幹淨,莘瑤便美滋滋的去喝王媽特異給她煲的蓮藕湯了,因為心情不錯,莘瑤靠在床邊,隨手拿了一塊餅幹喂給二黑,二黑這迴倒是很乖,生怕咬到她的手似的,小心翼翼的叼過去吃了。


    狗亦懂得是非人情,不隨便出口傷人,而人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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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季莘瑤做了一個夢,夢裏整個世界都是腥紅的血。


    媽媽站在那座高樓的頂端,迎風而立,隻是那個背影仿佛已經被血色掩蓋,她看不清楚,想要要哭喊著上前攔住,卻發現自己根本無法動一下。


    然後,然後此次經年,她已是季家院落中那個消瘦的小女孩兒。


    她從未因季家的任何人任何事而哭泣過,包括十七歲那一年她永生的噩夢,她那時在醫院醒來後亦也不曾哭過。


    可是夢中輾轉反複經年已過,季秋杭跪在她麵前,何漫妮伸手掐住她的脖子,死去的媽媽忽然出現,滿眼怨恨的看著她……


    這輩子從來沒有哭的這樣兇狠過,可她終究還是哭了,從夢中驚醒的那一刹那,她看見顧南希正坐在她床邊,她猛地坐起身,死死的撲在他懷裏,將那些所有過去的噩夢以眼淚的方式統統發泄個幹淨,眼淚鼻涕蹭了他一身,鼻音很重,還時不時吸一吸鼻子,委屈痛心而更仿佛仍在那一片夢境中沒有完全醒過來。


    她毫無顧及的用力把鼻涕蹭在他身上--


    她嗚嗚哭著說:“我媽


    媽為他自殺,留下我一個人孤苦伶仃,他從沒有為她掉過一滴眼淚……”


    她嗚嗚哭著說:“我被接到季家,漫妮阿姨說我是小雜種,程程說我是野孩子,冬天睡在零下幾度的房間裏,夏天睡在蚊子堆裏,他們給我吃一頓殘羹冷飯對我來說都是奢侈,那時候他從來沒有在她們麵前替我說過一句話……”


    她嗚嗚哭著說:“我其實隻想要一個家,有一個愛我疼我的爸爸,會給我煮麵的媽媽,就算一家三口隻住在茅草屋裏也是幸福啊……”


    她嗚嗚哭著說:“我媽媽死了二十一年,他從來沒有去為她掃過墓,隻有我在每年清明的時候和修黎一起去給媽媽掃墓,那時候媽媽墳前的草已經長的很高很高,他從來都沒有去過……”


    她嗚嗚哭著說:“我不知道媽媽究竟愛他哪裏,為什麽要因為他這樣的人渣自殺,可是他畢竟是我爸爸,就算他從來沒有愛過我疼過我,可是他今天居然對我跪下,他求我放過程程……”


    她嗚嗚哭著說:“我從來沒有像今天這樣恨過他,為什麽我要是他的女兒,在他跪下的那一刹那我真想讓自己直接重入輪迴,我不想和他有任何關係……”


    她嗚嗚哭著說:“在我最孤單無助的時候,在我快被凍死的時候他一句話都沒有說過,程程剛剛被抓走,他就擔心她會怕會冷……我也是他的女兒……我的心不是鐵做的,我表麵上沒有感覺不代表我真的沒有感覺……”


    她嗚嗚哭著說:“他們怎麽可以這樣對我……我隻想要一個家,隻是一個家而己……”


    感覺到自己哭的發顫的身子被顧南希擁緊,溫暖而踏實的感覺包圍著她,季莘瑤趴在他懷裏哭了一陣,絲毫沒察覺自己眼淚鼻涕都蹭了他滿身,隻是忽然莫名奇妙的被這些她以為早已不在乎的過往刺痛,終於有一個人的懷抱能讓她毫不顧及的痛快的哭一場,她隻想哭,隻想把所有的委屈都哭訴個幹淨。


    最後季莘瑤哭夠了,抬起手臂,以手背用力擦去眼淚,抬起腫的像核桃一樣的眼睛眼巴巴的看著顧南希,他始終抱著她,任由她哭著發泄,沒有離開過,耐心而溫柔的聽她哭訴著這一切,顧南希是季莘瑤這輩子見過的最通透冷靜的男人了,他知道什麽時候該讓她發泄,什麽時候該哄她。


    她再擦擦眼睛,嗓子哭到發啞,委屈巴巴的說:“他們走了嗎?”


    顧南希沒有答,隻是伸手攬住她,抱著她讓她坐在他腿上,傍晚的風透過陽台微敞的落地窗吹過,窗簾微微蕩起,晚霞已在天邊豔紅如火。


    一室寂靜,晚風輕送,隻有顧南希身上淡淡的獨屬於他的清新的味道,莘瑤剛剛哭夠了,隻是可能哭的太兇,有些頭昏腦漲,但是不得不承認這一哭是真的哭的特別爽,整個人幹脆膩在他懷裏不動。


    她在他身上蹭了蹭,轉過眼,靜靜看著窗外的晚霞,她剛剛也不知自己是什麽時候睡著的,也不知道自己究竟睡了幾個小時,但這一會兒隻靠在他懷裏便又開始迷迷糊糊的,鼻間用力的嗅著他身上好聞的味道,耳邊是窗外微風吹動花棚的沙沙聲。


    那一刹那仿佛這一整個廣闊無垠的世界唯有他們二人在此時定格,歲月無聲遊走,周身是無盡的匆匆時光,而他們僅屬於彼此。


    之後聽見顧南希輕輕道:“莘瑤。”


    季莘瑤膩在他懷裏,整個人犯起了懶,興許是被人這般疼愛的緣故,便懶懶的啞啞的“嗯?”了一聲。


    他溫暖的手覆上她微微隆起的肚子,溫柔的摩挲,唇貼在她耳畔緩聲低語:“有我在的地方,就是你的家,不需要再去尋找。這個家,為你而停留,隻要你一迴頭,就有我在原地駐守。”


    季莘瑤偏過頭,看著他在晚霞下清俊的臉,瞬時便笑彎了眉眼:“我隻是因為季那一跪而激起了沉積多年的委屈,我懂得人要向前看,不會太糾結那些過去,你說的沒錯,對於現在的我來說,有顧南希在的地方,就是我的家,老公,謝謝你,我很幸福!”


    說著,她忽然翻轉過身,伸出雙臂緊緊圈住他的脖頸,撲在他懷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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