蕭天衣在入獄以前,是煙酒不沾的人。


    這一切悲劇降臨到自己身上的時候,他才衷心感謝神創造了酒和煙草。


    深吸了一口煙,他對龍銳說道:“那段日子,我無數次幻想,經過法院審判判我無罪,到時候有唯書的背景介入,引起社會輿論關注,高家人也不敢再輕易動我。那時候,我可以堂堂正正走出監獄大門,重新恢複自由……”


    當時,唯書所在的廢死團體一起接受媒體采訪,向輿論提供她判定司法不公,蕭天衣是冤獄的真相。


    然而……媒體是最容易被操縱的。高家人很快在新刑法頒布之際,繼續收買媒體,指鹿為馬,顛倒黑白。網民大多沒有獨立思考和批判閱讀的能力,網上說什麽他們信什麽,很快,蕭天衣的輿論被徹底扭轉過來,世人眼裏他就是一個殺人犯。


    沈家一開始就有明哲保身的想法,沈唯書和其他廢死團體成員接受采訪的視頻,播出的時候她的部分被全部一剪沒,所撰寫的報告文學出版也受阻。


    蕭天衣沒能如他想象的那樣,在一個陽光明媚的日子走出監獄,以清清白白的身份去見沈唯書。而是被套上頭套,和龍銳,路靜依,甚至拉古洛這種衣冠禽獸一起被帶到荒郊野外秘密釋放。


    獄警對他們宣告:“你們已經被剝奪奇亞合眾國國民一切權利,不受任何我國法律保護。你們的全部財產收歸國有,也永遠不能出境。未來你們也不能合法擁有任何個人財產,也就是說,你們的財產不受法律保護。”


    然後,獄警就將囚車開走了。


    “我們該怎麽辦?”一群人裏麵,最害怕的人就是路靜依,“我,我不想死啊!”


    而拉古洛則是冷笑道:“對我來說無所謂,就相當於變成通緝犯嘛。”


    “你聽清楚了吧?我們不能出境!”


    說這句話的人,名叫凱文·索拉。


    “去巴托城寨!”


    蕭天衣在此時斬釘截鐵地說:“那裏地形複雜,魚龍混雜。我們可以將那裏攻占……現在軍警不會來追捕我們,所以我們隻需要對付民間的賞金獵人,和平民百姓。最多,也就是雇傭兵。而且,我以前做記者,采訪巴托城寨的時候,在那裏有一個密教,以崇拜惡魔為教義……”


    ……


    “我那時候就該殺了凱文。”


    蕭天衣又抽完了一根香煙。


    那一天……


    他和龍銳的計劃,僅僅隻是去婚禮上劫走唯書而已。


    婚禮是他能帶走唯書的唯一機會,因為婚禮在鄉間舉行,並在唯書的堅持下縮小了規模,降低了安保力量。


    畢竟婚禮上都是唯書的家人和朋友,他希望盡可能避免死傷。


    隻不過,凱文等人卻不那麽想。


    他們原本雖然待在監獄裏,但死刑實質上不會執行。但是到了外麵,卻要沒完沒了地應付無數賞金獵人,待在巴托城寨和坐牢也沒有多大區別。對於那些政客,自然恨之入骨。.Ъimiξou


    當時,蕭天衣的威望並沒有現在那麽高。


    沈唯書將婚禮的時間地點告訴他以後,他就和龍銳等人帶人出發了。


    因為知道路靜依對自己的感情,蕭天衣沒有帶她來,也沒告訴她這次任務。


    為了防止意外,像拉古洛,元墨,高井軒這種滅絕人性的殺人魔,他也沒有帶出來。


    可是,當時原本是負責以防萬一,在高處策應掩護的凱文,卻在他剛剛扮作婚禮的侍應生,潛入到婚禮會場沒有多久,就先一步用狙擊槍,將證婚人,也就是夏笠的父親射殺。


    然後,場麵自然陷入了混亂。然後,原本埋伏著的人也都紛紛拔槍,衝入會場。一開始還是射殺保鏢,但後來場麵就完全失控了。


    當時,夏笠和他母親一起倒在地上,身下流出大量鮮血,蕭天衣就以為他已經死了。


    他雖然嫉妒夏笠這個情敵,但並沒有想過要殺了他。但是,他也不可能為情敵的死傷心。


    他第一時間衝向穿著婚紗的唯書。


    可是當時,唯書怎麽也沒想到婚禮居然變成了血腥的屠宰場,整個人都懵了。


    就在蕭天衣即將要衝到她麵前的時候……


    一顆流彈,貫穿了她的腹部!


    “不要!”


    ……


    蕭天衣又要拿出香煙的時候,被龍銳阻止了。


    “別抽了。你先睡一會吧。底下的人一旦找到高更,我立即叫醒你。”


    “那時候……我真的很害怕。”蕭天衣迴憶著之前在九天街的情景,“我根本不害怕,但是唯書……我真的不希望同樣的事情再發生一次了。”


    “凱文那群畜生現在都死了。你也別太內疚了。”


    “那時候我真的以為唯書會死在我麵前……”蕭天衣抬起手,死死抓著額頭上的劉海:“當時她腹部中彈後,就失去了意識,壓根沒有像電視劇那樣中槍後還可以說一大堆話……潔白的婚紗瞬間被鮮血染紅,當時我身上全部是血,怎麽也止不住……我那時候就抱著她,和你一起衝上車子。可是,還來不及趕迴巴托城寨,她就停止了唿吸。”


    龍銳對那一天發生的事情,至今都記得清清楚楚。


    “死人是不能複活的。如果要強行將死者從六層煉獄召迴,我隻能求助於第七煉獄的惡魔。”


    當時婚禮會場上大多數人都被殺死,而因為在鄉間都沒有手機信號,他們也預先切斷了電話線,所以才沒有警察到來。


    蕭天衣命令人將預先準備好的和沈唯書長相,身材差不多的屍體,毀掉麵孔,穿上了同款婚紗,將婚戒也戴了上去。


    然後……


    “我到東元公寓內,去祈求……隻要可以讓唯書重新複活,我可以將我的靈魂,出賣給第七煉獄的惡魔。”


    說到這裏,蕭天衣的雙目布滿了血絲。


    “我在那時候,舍棄掉了我最後的一絲人性。即使我知道這麽做,會帶來很嚴重的後果。”


    “這不是你的錯,天衣。我是一路陪著你走過來的。對不起你的,是這個國家。”


    “這個國家早就沒救了。腐敗的官僚,貪婪的財閥,整個國家都已經爛透了!”蕭天衣幾乎將嘴唇咬出血來:“在這個國家,沒有錢和權力才是最大的罪惡!有錢的人就有權力,有錢的人犯下任何罪行都等於無罪!這個國家1%的人掌握著國家超過70%的財富!這條荒誕的新刑法,隻不過是想借助死刑犯,為國家清除掉無業和貧困人口,因為這些人連槍都買不起!”


    龍銳重重點頭,他清晰記得以前他在監獄在押期間,那些合眾國政府高官的公子或者財閥的二代,就算犯了再嚴重的罪,隻要讓醫生偽造一份虛假的診斷書,可以馬上保外就醫,然後就再也不會迴來了。


    “錯的不是我,是這個國家!”


    當初,他拔槍對準高家的人的時候,對他們沒有絲毫同情。即使他知道,事後有孩子被殺死。


    他們本來就是敵對的階級。


    敵對的階級之間,隻有不死不休,沒有善惡是非。


    真正讓他內疚的,是他和惡魔的交易。


    顧溫言是巴托城寨的原住民。


    當時,她偷偷潛藏在東元公寓,被找到後,暫時被囚禁起來。她是第七煉獄密教的信徒,所以也信奉惡魔。


    如果要讓惡魔將墜入六層煉獄的唯書的靈魂重新帶迴這個世界,他需要做兩件事情。


    將唯書的身體獻給惡魔,作為其能從第七煉獄來到這個世界的宿主。


    以及……為唯書尋找一具全新的肉身,需要年齡,身高,體型等都相差無幾。


    顧溫言恰好完美吻合一切的條件。


    “我至今不敢告訴唯書……她並不是整了容,而是通過一具新的肉身,重新複活到這個世界!”


    轟轟轟——!!


    接連幾團像素火焰爆發,將幾隻“神秘”的身形徹底淹沒,在火光中分解為漫天的像素,消散無蹤。


    林七夜用精神力將這一幕盡收眼底,對於衛冬的戒備放鬆了些許,他的精神力掃過前方,確認了幾隻從牆體中破出的“神秘”的位置後,迅速的選擇最優的突破路徑,繞開了它們的圍剿。


    “你真的不知道別的什麽線索了?”林七夜皺眉看向衛冬,“這些東西的數量太多了,如果再找不到出口,我們遲早會被耗死在這裏。”


    “這我真不知道……”衛冬苦笑著說道,“我隻知道這神社就是一處供奉妖魔的地方,那些石像都是日本本土的‘神秘’,不過我一開始以為這些隻是單純的石像而已,真的沒想到它們居然還能複蘇。”


    日本本土的“神秘”?


    林七夜若有所思。


    衛冬在進行日本“人圈”毀滅計劃之前,專門有研究過這方麵的內容,所以能認出這些是日本本土“神秘”,而林七夜在集訓營可沒有學的這麽細致,自然也就不會注意到這些細節。


    但當他聽到這句話的時候,腦中靈光一閃,像是想到了什麽。


    “你知道絡新婦嗎?”林七夜問道。


    “知道啊,也是日本妖魔傳說中的一種。”


    林七夜的雙眸頓時亮了起來。


    “你想到了什麽?”雨宮晴輝疑惑問道。


    “那句預言,‘絡新婦的石像底端,藏著離開死境的鑰匙’。”林七夜認真的說道,“這個地方沒有出口,後方還有大量的本土‘神秘’追殺,完全可以算的上是‘死境’,而這裏又有諸多石像複蘇……


    ‘絡新婦’,‘石像’,‘死境’三個要素都齊了,如果那句預言是指向這個情況的話,離開這裏的方法或許就藏在絡新婦的石像底端。”


    “前提是這個預言的結果是正確的。”雨宮晴輝提醒道。


    “我們沒有別的選擇。”


    雨宮晴輝陷入了沉默,片刻之後,他點了點頭,“那就賭一把。”


    “把絡新婦的樣貌特征告訴我,我試著找一下它。”林七夜一邊飛奔,一邊閉上了雙眼。


    在雨宮晴輝和衛冬的描述下,林七夜很快就找到了絡新婦石像的位置,那是一個半身蜘蛛,半身妖嬈女人的存在,此刻正要從牆壁中破出,身上到處都是密集的蛛網,一雙血紅色的眼眸正瞪大了在環顧著四周。


    隻是,她的位置與林七夜等人的逃離方向正好相反,也就是說林七夜想去到那裏,就必須迴頭殺穿那十幾隻正在窮追不舍的日本妖魔。


    當然,林七夜也可以直接【夜色閃爍】過去,但雨宮晴輝和衛冬不行。


    “在反方向。”林七夜深吸一口氣,“我們必須要闖過去。”


    雨宮晴輝將手放在了刀柄上,眸中閃過鄭重之色,雖然他無法使用禍津刀,但自身的刀術功底還在,不至於毫無戰鬥之力。


    而衛冬則從包中又掏出了一枚彈夾,塞進了手槍之中,同時左手握著一枚像素風的手雷,用牙咬下了保險,將銀環吐出,說道:


    “你開路,我們掩護你。”


    林七夜點了點頭,“好。”


    話音落下,三人同時停下腳步,迴頭麵對那十數隻咆哮衝來的日本妖魔,雙腳猛踏地麵,身形如箭般衝刺而出!


    林七夜將右手的直刀甩出,斬向為首的那隻妖魔,同時伸手在空中一招,一座龐大的召喚法陣再度張開。


    一抹白光閃過之後,一隻滿身繃帶的幼小身影落到了林七夜的肩膀上,抱住了他的脖子,微微歪頭。


    “木木,幹活了。”


    “嘿咻——!!”


    哢嚓嚓!!


    木木背後的繃帶飛快的鬆開,一枚枚鋥亮的掛載式導彈懸在它的身後,刺目的火光自導彈的尾端噴湧而出,唿嘯著飛向身後廊道中蜂擁而來的十數隻妖魔。


    “臥槽!”


    衛冬看到這一幕,瞪大了眼睛,脫口而出就是一句國粹,然後猛地捂住了自己的耳朵。


    轟——!!!


    三枚掛載式導彈在狹窄的空間內同時爆炸,巨大的衝擊力直接將周圍密密麻麻的房間撕成碎片,洶湧的火焰如浪潮般瞬間淹沒了那十幾隻妖魔的身影。


    與此同時,木木自林七夜的脖子一躍而下,身形急速膨脹成一座巨大的鋼鐵堡壘,橫在了三人之前,將熾熱的火浪隔絕在外。


    雨宮晴輝是親眼看過林七夜動用導彈的,但眼前的這一幕對衛冬來說,屬實有些超出理解範圍了……


    抬手就發射空對地掛載導彈?這生猛程度已經堪比會長了啊!


    待到火焰基本散去,鋼鐵堡壘如氣球般縮小,又變成了一個掛件般的木乃伊背在林七夜的身後,三道身影急速的穿行於火浪之間。


    幾道寒芒自火海中閃爍而出!


    即便木木的火力已經拉滿,但依然有幾隻妖魔自爆炸中存活,這些妖魔的故事傳播越是廣泛,力量便越強,此刻能夠從火光中衝出的妖魔,都不是像林七夜之前輕鬆秒掉的那些雜魚。


    一個手中提著青燈的幻影迎麵撞上林七夜,燈盞間的青光大作,這一刻林七夜周身突然彌漫出無盡的死氣,像是擁有生命般,瘋狂的鑽向林七夜的七竅。


    林七夜眉頭一皺,正欲有所動作,一聲槍鳴便從他的身邊響起。


    一枚像素子彈精準的擊中了幻影手中的青燈,將其直接化作漫天像素分解開來,環繞在林七夜周圍的死氣也隨之消散,林七夜轉頭看了一眼,衛冬正握著手槍,對著林七夜微微一笑。


    鏘——!


    刹那間,一抹刀芒自雨宮晴輝的腰間閃出,在火浪中劃過一道圓弧,斬下了那失去了青燈的幻影頭顱。


    緊接著,又是幾隻妖魔從不同方向的火焰中閃出,咆哮著衝向跑在最前麵的林七夜。


    “比人多……”


    林七夜喃喃自語,他伸出手,在空氣中一按,九道絢麗的魔法陣光輝在他的身前閃爍,一道道穿著深青色護工服的身影自魔法陣中閃出,向著那些妖魔攔截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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