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山景凰神色呆滯地看著車窗外不斷穿梭而過的街道。


    無比繁華,人口密度集中的東京市區景象,漸漸開始被人煙稀少的鄉下場景取代。然而,北山景凰一想到即將再度要迴歸北山家祖屋,她就會有強烈的不安感。


    此時此刻,母親坐在一旁,拿著口紅對著鏡子補妝,而坐在駕駛座上的,是她的舅舅北山晉寺和她的表兄北山遠一。


    雖然她和遠一算是同齡人,但二人幾乎沒有多少共同話題。遠一是一個性格枯燥,整日埋頭研究的人,他目前在大學研究的是日本史。而北山景凰對曆史毫無興趣,作為在日本經濟泡沫破碎陷入蕭條的失去二十年(如今或許可以說是失去的三十年)成長起來的寬鬆世代,她是很難想象學霸整日苦讀的那種人生的。寬鬆世代這一群人,也因為學習太過輕鬆,導致在如今競爭激烈的社會步履維艱,被稱之為平成廢宅,終於隨著令和時代到來,寬鬆世代的教育方針也被放棄了。.Ъimiξou


    不過,作為一個在寬鬆世代成長起來的一代,北山景凰倒是也有了更多時間去做自己想做的事情。平素她在學校內性格內向的同時,也總是專注自己的事情,大多時候都在玩遊戲。小時候,在在掌上遊戲機玩馬裏奧,後來智能手機普及後則開始玩艦娘。隨著時間流逝,她對現實世界越來越不感興趣,最近則比較沉迷於fategrandorder的遊戲中不可自拔。


    她當然知道在周圍的人看來自己是個異類,不參加社團活動,放學不和任何人一起走,就算在食堂吃飯也是一個人坐著一張桌子,大家都懶得多看她一眼。當別人說她壞話的時候,她就會插上耳機,將手機上遊戲的音量開到最大,沉浸在自己扮演的遊戲角色中,隻有這樣才會有充實感。反正,父母也從來不關心她的學業,將她一個人放在日本,北山家的人也不在意她的學習如何,隻介意她是否可以成為北山家神社合格的巫女人選。反正在日本,女性地位本就低下,職業女性一結婚就往往辭職在家,似乎嫁人和生孩子才是最重要的事情。


    “媽媽。”她忽然轉過頭,看向母親,說道:“手機到底什麽時候給我?也許哥哥會聯係我。”


    “我會幫你保管著,你哥哥的任何聯係,我會代為轉達。”北山由裏子確認了一下鏡子裏的自己臉色看不出任何的病態,就將鏡子收好,說道:“你的手機裏麵,無用的遊戲太多了。”


    “媽媽,把手機給我。”


    “好好記住我對你說的話,見到外祖父後該說些什麽。外祖父現在身體變得不太好了。”


    北山景凰深吸了口氣。她緩緩搖下了車窗。


    外祖父這三個字,僅僅是聽到,就讓她嚴重的生理不適。


    “不要違背你外祖父的話。”


    “否則……就會像幸枝姨媽那樣嗎?”


    這個名字一出,前麵正在開車的舅舅北山晉寺立即說道:“景凰!不能提這個名字!在整個北山家,你姨媽的名字都是禁忌!”


    “禁忌”……


    北山景凰緩緩撫摸著自己的額頭,她對這個詞,簡直有一種生理上的厭惡。


    七歲以後,她哪怕是逢年過節,都不願意迴家族的神社。哪怕隻有自己一個人,她也寧可去東京的神社慶賀新年。


    “你外祖父是橫跨大正,昭和,平成,令和的家族族長,家族內的任何人,都絕不能違背外祖父。”母親也在一旁補充道:“你要記住這一點。”


    “所以你寧可拋棄自己的親生女兒,將我一個人丟在日本那麽多年對嗎?”


    母親愣住了。


    “景凰,你不能那麽說……”舅舅甚至不顧還在開車,迴過頭對她說道:“不管怎樣……”


    “我的中文說得比日語還要好。”北山景凰卻是如此說道:“我有一半中國人的血統,其實讓我去中國上學,生活,我也不介意。但對我來說,有父母和沒父母毫無區別。隻是因為,我是唯一可以代替媽媽你這樣可以繼承巫女的人選。”


    她此時,將頭完全伸出了車窗外。


    這輛日產轎車正行駛在一條鄉間小路上。即使到這種鄉郊道路,還是時不時可以看到慶賀東京奧運會即將舉辦的各種商家。然而,她對這一切絲毫不關心。


    這一切和她一點關係都沒有。


    她也不想和這一切扯上任何關係。


    車子在接下來行進的道路中,漸漸變得無比沉悶。


    就在這時候,忽然,北山由裏子說道:“大哥,停車!”


    北山晉寺馬上踩下刹車,而由裏子說道:“我想去一下洗手間,大哥,你稍等我一下。”


    “你……臉色不太好啊?”北山晉寺迴頭看著妹妹,而後者卻是露出一絲勉強的表情,說:“沒事,沒事的,這附近有家餐廳,應該有洗手間。我去去就迴。”


    這周圍正好有一家居酒屋。由裏子很快衝下車子,進入這家店,不由分說進入了女廁中,找到了一個單間,打開自己的包,從中取出了針劑。


    作為一個大腸癌晚期患者,她強行出院,用這種最新研發的進口針劑,才勉強壓抑著癌症晚期癌細胞擴散在體內的痛苦。醫生告知她,目前癌細胞已經迅速擴散到肝髒,將不可避免地導致肝功能衰竭,生命危在旦夕。


    她熟練地在手臂上找到靜脈血管,拿起針劑,就為自己進行注射。


    “越來越難壓抑了……”


    北山由裏子的額頭沁出豆大的汗珠,她感覺到了由衷的恐懼。


    “我不能死……我絕對不能死在家族的祖屋外麵……”


    她知道自己的生命已經是風中殘燭,頻繁使用這種針劑也導致自己的壽命比醫生的預期縮短得更厲害。這種針劑的醫學原理,是美國最前沿的基因科技。多數絕症晚期病人,其實是死於器官衰竭。因為癌細胞的增殖速度遠遠超越正常細胞,所以它們的擴散過程會和正常細胞搶奪營養,從而導致器官的正常細胞無法再維持正常作用。而這種針劑能夠讓癌細胞浸潤器官奪取養分的進程減緩,盡可能拖後器官衰竭的速度,勉強維持在一個可以保證人類正常生存的狀態下。


    而目前為止,她隱瞞下了一切,所有人都以為她之前的大腸癌手術非常成功,完全不知道癌症已經全麵複發。如果要生存,醫生提出了進一步的化療方案。但毫無疑問,生存質量會是如何可想而知。對由裏子來說,那有多痛苦,她很清楚。而丈夫和兒女,還有父親,兄長等人知道了此事,會有多絕望也可想而知。


    “我必須迴去……迴去……”


    她坐在馬桶蓋上,意識開始一點點渙散,腦海中,隻剩下孩提時期,父親對她再三的警告。


    “記住,由裏子,如果你將來長大成人,如果陷入時日無多的境地,一定要迴到我們的祖屋才能死去。記住,絕對不能在外麵死去。你不能出車禍,不能被人殺害,不能自殺。你必須死在這裏!”


    此時此刻,手機鈴聲打斷了她的迴憶。


    她下意識拿出手機,卻發現手機沒有人來電。


    “不是這個……”


    由裏子這才想起來,


    “對了,是景凰的手機。嗯……是景龍。”


    看著手機上兒子的來電,北山由裏子接通了電話。


    “喂……”


    “媽媽,我們已經到東京了。很快就出發去祖屋那邊。”


    “那麽快?”北山由裏子不由有些意外。


    “給你們一個驚喜嘛!媽,你要不要聽你兒媳婦的聲音?”


    “等見麵……再說吧。”


    北山由裏子漸漸開始覺得身上的痛楚開始減緩。她扯下一旁的卷筒紙,抹掉額頭上的汗水,就丟入了旁邊的垃圾桶。


    “還有,我囑咐的東西帶來了吧?”


    “婚前體檢報告書嗎?帶著。”


    “必須要有那個,必須讓你外公看。”北山由裏子在內心暗暗道:必須讓你外公確認,你妻子沒有任何疾病,不會在祖屋外的地方,突然於某一天死去……


    轟轟轟——!!


    接連幾團像素火焰爆發,將幾隻“神秘”的身形徹底淹沒,在火光中分解為漫天的像素,消散無蹤。


    林七夜用精神力將這一幕盡收眼底,對於衛冬的戒備放鬆了些許,他的精神力掃過前方,確認了幾隻從牆體中破出的“神秘”的位置後,迅速的選擇最優的突破路徑,繞開了它們的圍剿。


    “你真的不知道別的什麽線索了?”林七夜皺眉看向衛冬,“這些東西的數量太多了,如果再找不到出口,我們遲早會被耗死在這裏。”


    “這我真不知道……”衛冬苦笑著說道,“我隻知道這神社就是一處供奉妖魔的地方,那些石像都是日本本土的‘神秘’,不過我一開始以為這些隻是單純的石像而已,真的沒想到它們居然還能複蘇。”


    日本本土的“神秘”?


    林七夜若有所思。


    衛冬在進行日本“人圈”毀滅計劃之前,專門有研究過這方麵的內容,所以能認出這些是日本本土“神秘”,而林七夜在集訓營可沒有學的這麽細致,自然也就不會注意到這些細節。


    但當他聽到這句話的時候,腦中靈光一閃,像是想到了什麽。


    “你知道絡新婦嗎?”林七夜問道。


    “知道啊,也是日本妖魔傳說中的一種。”


    林七夜的雙眸頓時亮了起來。


    “你想到了什麽?”雨宮晴輝疑惑問道。


    “那句預言,‘絡新婦的石像底端,藏著離開死境的鑰匙’。”林七夜認真的說道,“這個地方沒有出口,後方還有大量的本土‘神秘’追殺,完全可以算的上是‘死境’,而這裏又有諸多石像複蘇……


    ‘絡新婦’,‘石像’,‘死境’三個要素都齊了,如果那句預言是指向這個情況的話,離開這裏的方法或許就藏在絡新婦的石像底端。”


    “前提是這個預言的結果是正確的。”雨宮晴輝提醒道。


    “我們沒有別的選擇。”


    雨宮晴輝陷入了沉默,片刻之後,他點了點頭,“那就賭一把。”


    “把絡新婦的樣貌特征告訴我,我試著找一下它。”林七夜一邊飛奔,一邊閉上了雙眼。


    在雨宮晴輝和衛冬的描述下,林七夜很快就找到了絡新婦石像的位置,那是一個半身蜘蛛,半身妖嬈女人的存在,此刻正要從牆壁中破出,身上到處都是密集的蛛網,一雙血紅色的眼眸正瞪大了在環顧著四周。


    隻是,她的位置與林七夜等人的逃離方向正好相反,也就是說林七夜想去到那裏,就必須迴頭殺穿那十幾隻正在窮追不舍的日本妖魔。


    當然,林七夜也可以直接【夜色閃爍】過去,但雨宮晴輝和衛冬不行。


    “在反方向。”林七夜深吸一口氣,“我們必須要闖過去。”


    雨宮晴輝將手放在了刀柄上,眸中閃過鄭重之色,雖然他無法使用禍津刀,但自身的刀術功底還在,不至於毫無戰鬥之力。


    而衛冬則從包中又掏出了一枚彈夾,塞進了手槍之中,同時左手握著一枚像素風的手雷,用牙咬下了保險,將銀環吐出,說道:


    “你開路,我們掩護你。”


    林七夜點了點頭,“好。”


    話音落下,三人同時停下腳步,迴頭麵對那十數隻咆哮衝來的日本妖魔,雙腳猛踏地麵,身形如箭般衝刺而出!


    林七夜將右手的直刀甩出,斬向為首的那隻妖魔,同時伸手在空中一招,一座龐大的召喚法陣再度張開。


    一抹白光閃過之後,一隻滿身繃帶的幼小身影落到了林七夜的肩膀上,抱住了他的脖子,微微歪頭。


    “木木,幹活了。”


    “嘿咻——!!”


    哢嚓嚓!!


    木木背後的繃帶飛快的鬆開,一枚枚鋥亮的掛載式導彈懸在它的身後,刺目的火光自導彈的尾端噴湧而出,唿嘯著飛向身後廊道中蜂擁而來的十數隻妖魔。


    “臥槽!”


    衛冬看到這一幕,瞪大了眼睛,脫口而出就是一句國粹,然後猛地捂住了自己的耳朵。


    轟——!!!


    三枚掛載式導彈在狹窄的空間內同時爆炸,巨大的衝擊力直接將周圍密密麻麻的房間撕成碎片,洶湧的火焰如浪潮般瞬間淹沒了那十幾隻妖魔的身影。


    與此同時,木木自林七夜的脖子一躍而下,身形急速膨脹成一座巨大的鋼鐵堡壘,橫在了三人之前,將熾熱的火浪隔絕在外。


    雨宮晴輝是親眼看過林七夜動用導彈的,但眼前的這一幕對衛冬來說,屬實有些超出理解範圍了……


    抬手就發射空對地掛載導彈?這生猛程度已經堪比會長了啊!


    待到火焰基本散去,鋼鐵堡壘如氣球般縮小,又變成了一個掛件般的木乃伊背在林七夜的身後,三道身影急速的穿行於火浪之間。


    幾道寒芒自火海中閃爍而出!


    即便木木的火力已經拉滿,但依然有幾隻妖魔自爆炸中存活,這些妖魔的故事傳播越是廣泛,力量便越強,此刻能夠從火光中衝出的妖魔,都不是像林七夜之前輕鬆秒掉的那些雜魚。


    一個手中提著青燈的幻影迎麵撞上林七夜,燈盞間的青光大作,這一刻林七夜周身突然彌漫出無盡的死氣,像是擁有生命般,瘋狂的鑽向林七夜的七竅。


    林七夜眉頭一皺,正欲有所動作,一聲槍鳴便從他的身邊響起。


    一枚像素子彈精準的擊中了幻影手中的青燈,將其直接化作漫天像素分解開來,環繞在林七夜周圍的死氣也隨之消散,林七夜轉頭看了一眼,衛冬正握著手槍,對著林七夜微微一笑。


    鏘——!


    刹那間,一抹刀芒自雨宮晴輝的腰間閃出,在火浪中劃過一道圓弧,斬下了那失去了青燈的幻影頭顱。


    緊接著,又是幾隻妖魔從不同方向的火焰中閃出,咆哮著衝向跑在最前麵的林七夜。


    “比人多……”


    林七夜喃喃自語,他伸出手,在空氣中一按,九道絢麗的魔法陣光輝在他的身前閃爍,一道道穿著深青色護工服的身影自魔法陣中閃出,向著那些妖魔攔截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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